第25章 小飞象
薛灿很是震惊。她曾在沈炔一周多前的真情告白里听过他对母亲的叙述,像是一个从0岁就在教育小孩吃香煎鱼不吐骨的女人,但如今看来,她本人似乎就是那条香煎鱼。
滚烫热辣,但是含砂子硌牙。
一旁的沈父像是习以为常,置若罔闻的坐在沙发另一端,神情没了刚才的严肃,看来有自家妻子在,他也没必要维持自己刻薄待人的一面。
沈母看着薛灿的表情,不动神色的灼灼下了判断,“哦,那看来是还没有,看来我的好儿子还保留着处子之身,身价不至于贬低,以后转手卖给其他女人也有个好价钱。”
即使得到了这样的评价,沈炔还是把头低的死死的,自觉被母亲物化。只是在听到‘转手卖给别人’的部分,他的表情呈现出了十二万分的不乐意。
“我不可能是别人的……”他小声嘟囔,“灿灿是我唯一的选择。”
沈母没搭理他,而是给了保镖一个眼色,很快沈炔就被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然后,沈母又给眼前的一家人得体的做了个手势,“请坐。”
比起邀请更像是命令。
除了薛父,母女两人挨着坐到了对面。
沈母眼神轻飘飘的看了不自在的薛青史一眼,眼神里露出‘男人可怜的自尊心’的同情。
然后她点起一根尖细的烟,对薛灿说:“能看得出来这傻小子很喜欢你吧?”
薛灿十分迟疑的点点头。
沈母哼了一声。“但是,他喜欢你到什么程度,你可能都猜不出来,他上个月就偷了我的钱,你猜偷了多少?”
林简琴跟薛青史偷偷对视一眼,这,不会要他们负责任吧。
薛灿也想象不到多少钱,因为不管多少钱,对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其实没多少,三千万罢了。”沈母勾唇一笑,“呵——但你猜他拿这钱干嘛了?我的宝贝儿子,早就给你花了三亿在南太平洋的frigatecaye旁买了一座小岛,三千万,只是给岛上工人发的除草费!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很多傻逼有钱人都在买这种遗世独立的荒岛以证明自己荒谬的品味,但你知道他还干了一件什么事吗?”
林简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件事似乎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其实刚刚那辆豪车就已经让她失去理智了,以至于刚刚在大楼买的睡衣皮鞋都落在了车上。
沈母换了口气,又轻飘飘的抽了口烟,睫毛在腾腾升起的烟雾中颤抖。
“我的好大儿,他居然,把澳洲土著富豪的私家动物园的大头鸟给偷走运到那座鸟不拉屎的岛上,每天派几个印尼工人在岛上边度假边养护着,可真是神仙工作啊——然后,这事就被人家土豪发现了,正在全世界通缉这神秘的中国富商,没想到就查到他爸头上来了,真是——妙啊!”
沈母垂下眼,平静残酷的冷笑。
或许只有在提起自己儿子时她才显示出自己已经超过40岁的事实,不论再怎么保养得当,养育多年的狗东西总是能反哺自己一口。
女人的声音充满了自嘲的冷静。“所以,他冒着这种风险来讨好你,你觉得,他到底多喜欢你,而且,我居然感觉到你不领情。”
最后一句话充斥着危险的意味。
薛灿沉默。
她,居然无言以对。
她之前以为沈炔讨厌她,所以让她做那么多实习生才做的活,她后来发现沈炔对她还不错,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种感觉像极了玩真人扫雷,她,一个女工拿着一根断线钳紧张兮兮的四处游走排雷,结果还是不幸踩雷,但,就在她以为要丧命的时候,发现自己踩中的是一个巨大的、会爆炸的蜂蜜罐,甜甜的蜜浆扑面而来直接夺去她呼吸的渠道。
……
如果人事先知道这是蜂蜜,为什么会不领情呢。
薛灿犹犹豫豫的想,但,事情发展到现在的程度,她也不好判断眼下是蜜还是雷了。
“我之前就很后悔生儿子,现在照样也后悔。”沈母说完这一番话,表情上的压力失去了不少,“这样,我跟你们谈个条件吧。”
薛家一家人都望着她。女人的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巨大的诱惑。
“三千万,还是我儿子。你们选一个吧。”
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天降巨款和持久稳定的天降巨款,冒进投机者都会毫不心疑的选前者,险中求富者会选择后者。
然而,薛灿在殷切期待中说,“让我想想吧。”
沈炔拖着残废的腿急不可耐的蹦起来,活脱脱像个抑郁的反派,“灿灿,你居然在考虑?都这种时候了,选我很难吗?”
沈父凉凉的说,“可能没人喜欢残疾人吧。”
沈炔立马闭嘴了。
这一瞬间,薛灿也是真心觉得,沈家人在某些层面上还是特别相似的。
不论是沈炔的父母,还是沈炔之前那副辛辣毒舌的样子,似乎都是一脉相承的,不光是话语还是行为,总有一样让人心梗。
“好。”沈母微微颌首,“那小姑娘,给你一周时间考虑,几位今晚就现在这吃饭吧。”
林简琴的眼神中透露出担心,她其实是不想让女儿跟这种家庭扯上关系的。
沈母说完一番话后,就毫不恋战的扭头上楼,油光水滑的皮草睡衣拖到地上,有钱阔太太的慵懒劲儿一目了然。
这一切,都是林简琴在童年时幻想过的,但,现在她幻想的是平淡生活,和陈万宁那样的女婿。
说实在的,虽然听着足够不可思议。
但有钱的阔少沈炔比陈万宁看上去还要爱自己的女儿。
但目前林简琴的脑海里只有女儿跟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儿招人烦的陈万宁结婚生子安慰过一辈子的画面。
至于沈家光是走进这道门就足以让她对“有钱”二字刷新观感。
比起试探这种珠光宝气的人生,她更喜欢有把握和底气的生活,平时她就喜欢用方言嘟囔着‘平平淡淡才是真’,像诉诵佛经那样重复,但看似乖巧听话的女儿还是在上了大学后决绝的离开这谭平静的水,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是我?还是她的父亲?两人没有什么经商头脑,做小生意频频亏本,年轻时薛青史曾在怀孕时动手把她打伤,但这都忍下来了,她觉得女儿也可以忍,但没想到。
女儿不能。
她看着丈夫的背影,他正在研究富人家桌上摆放的一个花瓶,闷声不响,在很多时候,薛青史给她的永远是这样的背影,女儿哭闹,女儿上学,女儿受挫,他永远是沉默,或者开口教育两句,或者打孩子几下就消失。这种选择,究竟是正确的吗。
薛灿看到沈炔独自一人坐在一楼的边角处,他,挺大个人缩成一团划拉着手机,手铐已经被解开了,但鲜红的印迹还留在手腕上,整个人看上去很惨。
除了拍戏故意整理的服化道,沈炔还是头一回用这样丧家犬的外貌呈现在她眼前。之前他要么故作姿态的随意打扮,但其实很精心的调整每一寸发丝,花枝招展,给人一种很贵的感受。
现在,大概是露出原型的时刻,他可能也独自这样度过很多个日夜。
薛灿莫名想到一幅画面,是一个女孩在路边救起一条流浪金毛。
当然,沈炔是很贵的品种,在土狗群里仍旧闪耀光芒。
只是他生现在着闷气,不太愿意抬头看眼前人,手指把屏幕划拉的飞快,短视频一个接一个,音乐还没起,就飞到了下一个。
薛灿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这几声音乐卡的恰到好处。
“我能”她试探着说,“看看我的岛吗?”
“岛个毛。”沈炔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早就被我爸没收了,产权在他那,还把我永久封禁了。”
薛灿没忍住笑了。
“我错了。”她又说。“但是,你要知道我没认出你,是因为当时12岁的你对我太好了,22岁的你对我又太差了,你知道,很多次我都想跟营销号举报你,发你的黑料,让你糊。”
“举报吧,反正我也不太想干了。”沈炔冷哼道,又点起烟,结果手还在哆嗦。“反正没了我,她们也会重新喜欢上别人,女人,永远都是这样见风使舵的个性。”
薛灿把他手里的烟拿走,“……你现在还抽烟?”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吗,除了我老婆,没人能。”沈炔抬眼看着薛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确定。
末了又摆正姿态,做出谈判的架势。
“哈哈,我是以助理名义。”薛灿很不要脸的说,她永远无比知道怎么对付这人,“澄粉还在跟我发钱,我现在还在上班。”
“那也行,既然你是我助理,就听我指挥帮我编辑一段官宣文案,说我退圈已婚。”沈炔更是毫不客气道,“如果你敢的话。”
薛灿不说话了,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眼前正在仗着受伤耍孩子脾气的男人,之前他总是故意隐藏自己这样的小孩子脾气。现在,他把这种特质肆无忌惮的放到最大,一点都不遮拦了。
也不知怎么的,薛灿内心突然就萌发出一种训狗的快感。
“那,你告诉我。”稍缓两秒,她突然面无表情的质问,“你和顾西矜,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