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疯狂樱桃
薛灿怔了一秒钟，脑内余震中缓缓意识到问题的不妙，一瞬间浮光掠影过去许多刑侦剧里山路十八弯的情节。
她本想直接报警，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哆嗦着尝试先拨打了120。
尹芙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到狼狈的场面，脱口一个“卧槽”，像猹嗅到了大瓜。
薛灿顾不上解释，转身快步跑上台给助理帮忙，背后又齐刷刷跑上十几个神情紧张的执行pd，嘴里喊着‘怎么了怎么了’。
总导演是个年过四十的大胡子男人，他从导播间闪现到现场，神情如丧考妣。
毕竟一线大牌艺人在节目里出了事，他的责任比老天爷还大，如果不出意外，或许回头就此告别贵圈了
他走到不省人事的顾西矜身边，表情沉痛的看了一眼，心急之下当场就想要内部复盘揪出责任方。他首先不客气的指着短发女导演的鼻子：“你是不是忘了艺人有过敏的食物了？”
被指的女导演被吓了一跳，“哥，开会的时候你也在啊，咱们都问过有没有过敏问题了，艺人都否认的呀！”
“是不是她本身有什么心脏病啊之类的？”有导演提醒道，“现在才发作了。”
薛灿使劲回忆了一圈，但是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顾西矜的病史，便摇摇头。
又问了几个人，但始终得不到答案，大胡子心烦的原地转了个圈，自哀自怜起来，大意是说自己年过四十郁郁不得志，好不容易有个合眼的项目，居然还出了这档子事。
众人听得烦躁，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忍受着耳边不断传来的絮絮叨叨。
虽然录制地点偏僻，好在旁边开设了一家二甲医院，十分钟后救护车开着鸣笛警报赶到现场，声势相当浩大。
本来场外大部队以为是技术出了故障，一开始并没在意，后来才知道拍摄舞台上有人出事了，不少人纷纷凑热闹进场围观，顺带惊动了平台甲方和品牌爸爸们，二者团体仿佛来视察的领导，现场纷乱的仿佛菜市口。
此时刘凌也捂着肚子凯旋归来，看到这画面差点儿以头抢地。
他无头苍蝇般原地转了半天，问了周围一圈人，得知所有人都迷茫于此事，又想原地吸氧，最后只能头疼的摆脱媒体朋友们先不要散播消息。
几名医护七手八脚把顾西矜抬到担架，当她的巴掌大的小脸从头发里露出来时，几个人都愣住了。
有名年轻护士嘴快，她轻声道，“诶，她是顾西矜么？”
旁边人好心提醒她，“哎，你别乱问。”
顾西矜的确人气高，国民度也不错，偶尔下楼去便利店都会被认出来，何况是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被人审视。
薛灿有点不忍心，驱散围观的人，“大家散开一点，不要挡路耽误治疗。”
一位中年医生蹲下来，带着橡胶手套翻了翻眼皮，又看看舌苔，沉声悠悠道，“中毒迹象，你们商量一下要不要报警。”
声音不大，含意不小，在场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刘凌听闻此事差点儿就撅过去，回头又请示了一圈领导，才颤颤巍巍拨了110。
薛灿咽了下口水，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刚才的八卦。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栾树树，对方全然没了方才录制中姐妹情深的模样，神情淡漠的捧着手机打字，像是在跟人聊天。
又时不时看一眼不省人事的顾西矜，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一株枯死的植物。
顾西矜是栾树树的男友的小三，而栾树树昨晚打了一晚的小三，等于说昔日好闺蜜昨夜彻底翻脸，第二天还要若无其事的共同上节目，未免也太过考验演技了。
这么说，栾树树情难自控，痛苦下给顾西矜下毒，那也是有情可原。
在脑补了许多动画片的片段后，薛灿突然有种“真相只有一个”的真理掌握者优越感，但同时也害怕，这件事如果传出去，顾西矜的演艺生涯怕是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救护车要出发，团队人员也勉强算随行家属，两人一起上了车。
公司还是头一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薛灿呆坐在车上，左手紧紧扶着栏杆。
她也是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头个工作日要在医院度过。
救护车车速很快，薛灿看着脸色惨白的顾西矜，自己也浑身不舒服起来。
车刚开出五分钟，顾西矜开始猛的咳嗽，伴随着一些白沫溢出口腔。
护士赶紧上手擦拭，以防呕吐物被鼻腔误吸入。
“她……大概中了什么毒啊？”薛灿看的胆战心惊，感同身受的捂住心脏。
“有机磷农药吧。”中年医生不疾不徐地说道，似是司空见惯，“具体得洗胃化验才行。”
一听洗胃二字，刘凌的脸色更差了，沉痛的掰着手指头算计如果被开除，公司大概会赔偿几个月工资。
然而，这只是灾难的开始。
由于部分护士借调出去支援，医院人手不够，薛灿和刘凌就被迫成为护工，穿上厚重的防护服进操作间帮忙。
医院来苏水味刺激着鼻腔，薛灿拉了拉口罩，整个心都悬起来。
“一会儿她可能会反应很大，你们两个一定要死死按住，不然踢坏了机器要赔偿的，懂了没？”急救的护士长一边抽血，一边严肃的提醒道。
“懂了懂了。”两人紧张的点头，互相对视一眼，深深的叹口气。
薛灿感觉自己的手心和后背正疯狂出汗。
在小的时候，她曾亲身经历过小舅妈的接生过程，当时正值临盆期，舅舅上班工作，姥姥姥爷都不在家，只有她孤身一人值守孕妇，结果本来一个玩笑似的名头，居然真被当成了令箭。
她作为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搀扶着舅妈拦下出租车，刚进医院就被一群白衣大人包围。人们问她什么都答不上来。再问舅妈，她也痛苦中什么都答不上来，稀里糊涂推进产房，谁知二十分钟后就被允许进入跟小舅妈与未来的妹妹呆在一起。
等待家人赶到，小朋友已经有0003岁了。
总之还算是温馨的回忆，与此情此景大相径庭。
薛灿舔了舔嘴唇，看到医生从旁边拿过来一支两指宽的管子，然后将它从顾西矜的嘴里塞入，感觉自己的口腔也不自主有异物侵入感。
机器开始运作，就在此刻，薛灿突然感到手下按着的人开始疯狂挣扎，她心里一慌，立马用上吃奶的力气去按住对方的脚。
在巨大的不适感作用下，顾西矜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强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试图反抗和说话。
但是无奈嗓子里被管子塞住，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整个人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
刘凌大声鼓励道，“西姐，坚持坚持，马上就洗好了！”
但是看样子顾西矜压根坚持不下去，大量的水灌进胃里，又抽出来，铺了尿垫的床上已经湿透了，场面一片狼藉。
还有她身上那件价值三万多的小香皮夹克，本来是从品牌方那里借来，打算隔天就还回去，现在看只能等会就扔给废品回收了。
薛灿不忍直视，她以前想象过急救病房的模样，但是真相比幻想还要惨烈。
她扭头观察了一下，旁边还躺着其他病人，他们大多都安详又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身上绑着形形色色的管子，但是毫无痛苦。
即使抢救病床上搞出了极大的动静，他们仍然视若无睹。
薛灿心中突然有点沉重，如果顾西矜也变成这副模样，漂亮的女明星如果就此失去一切，那也未免太过令人唏嘘。
整个过程大概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等到终于拔出管子的那一刻，她吊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住院医生拿着化验单走过来，通知他们病人诊断为急性轻度中毒，洗胃结束后大概已经脱离危险，但仍然需要住院留观一周。
薛灿连声感谢，跟护士一起帮忙给顾西矜换了衣服，顾西矜抓了一下薛灿，口齿不清的说要手机。
薛灿刚要答应，结果护士不咸不淡的补了一句，“icu病房不允许使用手机哈。”
顾西矜似是有点不情愿，但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睡着了。
薛灿轻手轻脚退出病房，站在走廊笨拙的脱去隔离服时，看到刘凌在外面正在跟一个精致的妇人说话。
急匆匆出门一看，刘凌解释道，由于顾西矜的父母都在海外，回国还要隔离两周，只有小姨从她老家上海赶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现在具体的情况我们也还不清楚，要等警方的结果，”薛灿连连道歉，“但是西姐已经脱离了危险，人也清醒了，两天后转院才能探视。”
话说完之后，妇人看着薛灿一直没说话。
两人静默了三秒，她半天才缓缓出声，语调很明亮，“哦呦，看小姑娘这么漂亮，我以为是西西朋友，也是个大明星呢。”
薛灿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眼神清凉，此刻因为运动量超标，白皙的双颊浮起淡粉色的红晕，仿佛出水芙蓉，确实意外的有种小艺人的感觉。
但她本来都坐好被劈头盖脸挨骂的准备，结果收到这样的夸赞，让她措手不及的呆立在地。
刘凌苦笑中有些无奈，“您关注点怎么在这儿啊，您侄女还躺在里面呢。”
妇人仁爱的笑了笑，“噢，我以前也是医院做护士的，嫁人之后就做全职太太，化验单我看过了，剂量也比较小，洗好胃就没大事的。别担心，我跟她爸妈也说过了。”
“”薛灿没词了，“那您饿不饿，我给您买点儿吃的去吧。”
“不用了，”妇人款款坐在等候室外面的椅子上，“我来的时候，就吃过了。”
真是位心大的阿姨。
薛灿按了按太阳穴，突然感到一阵放松的脱力感。
不知不觉已经下午六点钟，或许是因为意外颇多，她还从未觉得时间过的这样快。
她重新坐回到小椅子上，随手翻了一下手机，看着备忘录里打好的草稿，从未觉得人生能如此变幻莫测。
如果可以，薛灿想了想，从过年来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是时候该去给寺庙的住持们交点生活费了。
她逐个字把文章删除，头疼欲裂。
突然想到自己的另一位主子还在岛上勤恳快乐的拍综艺，她点开之前联络的消息框，发现对方于一个小时之前给她发了十几张自己的照片。
附言，【帮忙p一p，今晚发微博，请选择里面你觉得最好看的四张。】
薛灿对于自己一小时没有回复，对方还不火急火燎的催命感到意外。
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沈炔知道了顾西矜的意外，这个暗恋的人，怕不是没法安心工作。
神游天外，刘凌风尘仆仆从外面带了小笼包和烤地瓜回来，两人就着穿堂风凄惨的进食晚餐，一边共同应付着一百个群里的两百条质问。
“等会儿菲姐要莅临现场了，我的女子力已经支撑不住了，等下还要靠你发挥。”刘凌的嘴里鼓鼓囊囊，“等西姐出院开始工作了，怕不是一定要把我换掉吧，毕竟是头一年带她，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恐怕要以死谢罪。”
“不会，她出事又不是你下的毒，食物都是导演组准备的，其次……”薛灿安慰到一半，差点说出栾树树的嫌疑。
但是现在事情还没结果，她信口雌黄，很有可能就传播出去了。
两人继续沉默着回复微信。
薛灿看着一堆待处理的合同，屏幕上方突然看到微博弹出消息通知。
她眼神一动，迫不及待点进去。
正巧，第一眼看到顾西矜小三的词条明晃晃的热搜榜一的位置上，旁边还带了个‘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