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在郡城百姓的心里, 连县城都赶不上郡城,更不要说只是个镇子。
即便因为固北军的驻扎,西宁镇与其他乡镇有所不同, 可一个因军队而兴起的镇子, 最多就是防卫森严些,能有什么好东西比得过郡城?
因为这样的优越感,加之人人都清楚天越冷,外头越不安生, 头一天愿意往西宁镇来的人并不多。
第一队满额可接待一百人, 也不过稀稀拉拉四十多个人,第二波稍微多了点,两拨加起来刚过一百。
但苗婉定下来的往返路线就是上午一班,午饭后一班,过时不候,她想给郡城这边培养成赶公交车的习惯。
所以人数不够第二波人也准时出发,晚了些时候迟疑着过来看的人,得知人已经走了,反倒后悔没赶上了。
毕竟去了西宁镇,占的便宜才叫便宜,否则发下来的券就是废纸一张,有那个机会占便宜却因为自己的迟疑能占成,这如何叫人不抓心挠肺。
第二日一早,就有下午去聚福商超里买了东西得到各种消费券的百姓,和头一天没赶上的人近百号,在城门口等着, 听见驼马过来的动静, 高高兴兴迎过来, 让大宝小提留回来的人吓了一跳。
这些先不提,当下第二队六十多人伴随着驼铃声到达西宁镇,已经接近傍晚。
冬天天黑的早,本来还有些人因为天色渐渐暗下来有些害怕,忍不住多问那些护送的将士们几句。
“路上会不会有贼寇啊?你们可得保护好咱们啊!”
将士们笑得爽朗,“婶子放心,咱们带着秘密武器呢,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有人听出这将士语气中的期待,哼哼着不满抱怨,“大话谁不会说,本事没看出来多少,口气倒是不小。”
将士抬头看了眼对方,想起外勤评分的标准,谁都没说话,要知道万一被投诉查实成立的话,双倍工分就没了。
那人只抱怨一句,倒是也没再说难听的,只兴致勃勃指着身上的驼绒大氅,“这衣裳是送给咱们的吗?”
将士摇头,“每匹驼马标配两件大氅,是商业街东家思虑周全,怕有人冻出病来,给大家路上用的,不送。”
有个壮硕的婆子哎哟哟几声,紧紧攥着大氅不撒手,“那位乔老板一瞧就是个有钱的,发了那么多券,到时候咱们在西宁镇买点东西照顾她生意,送咱件大衣怎么了?太抠搜往后咱们可是再也不来了。”
叫这些大伯婶娘们叨叨了一路,有实在忍不住的将士开口,“你要真想要,镇子上有铺子卖,五两银子一件,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那婆子怪叫,“这么薄的衣裳,还赶不上我身上的旧棉袄后,抢钱啊!”
将士让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可更不客气的话又碍着工分不能说,别提多憋气了。
倒是先前保全的那个瘦削男子哼笑出声,“婶子你瞧着年纪不算太大,眼神倒是不好使了,这么薄的大氅也比你身上的棉袄暖和吧?人家乔老板再有钱是人家的,占便宜没够你下回想来,人家未必乐意招待,别把人家当傻子。”
“你个生儿子没□□的,怎么跟老娘说话呢!你们这些将士就不管管……”
不等他们吵起来,就听前面有人在喊——
“有火把!好家伙怎么这么多?”
“天呐,那是城墙吗?这跟咱们郡城的城墙都差不离了。”
“郡城夜里也没这么多火把哩,娘咧,这城墙看着好气派啊!”
……
在后头的人看不见,只越听越糊涂,西宁镇有城墙??
不是县城才能起城墙吗?
那生儿子不知道有没有□□的瘦削汉子,眸底精光一闪而逝,等更靠近些,有一歪脑袋,坐在驼马上能看得远,稍稍眯眼过后便是目瞪口呆。
一排数不清的火把将城墙映得跟白日一样清晰,那城墙虽然没有郡城那么高,可大块青砖和石头垒起来的城墙,依然非常壮观。
看那火把的长度,这城墙竟然至少得十几二十仗,能赶上郡城三分之一大小了。
有人去过西永县,还有人去过从大同府那边出关后最近的临华县,那是整个西北最繁华的县城,也没有眼前城墙这么气派,最多就是比这城墙高。
有人感叹,“娘咧,西宁镇这么有钱吗?”
先前话没说完的婆子忍不住嘟囔,“这么有钱连件破衣裳都舍不得给,说不准都是抢来的。”
沉默了一路的百夫长眼神锐利看过去,语气不算重,但话很不客气,“你要是不乐意,衣裳脱下来我送你回去,西宁镇欢迎客人,不欢迎找茬的。”
婆子本来还想骂骂咧咧几句,叫刷刷刷拔出的刀给吓得差点从驼马上摔下去,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所有将士脸色都严肃起来,拿着刀‘锵锵~锵锵锵’两两相撞,撞出了森严气势。
远远听见驼铃声的时候就有人通知了有客到,大家都到了北门前,百夫长下马把该警告的话提前说明白。
“我们不光负责护卫百姓往返郡城与西宁镇,同样是驻守在西宁镇的兵,在守备大人的带领下惩奸除恶,维护秩序也是我们的本分,进了镇子你们遵守西宁镇规矩便是尊
贵的客人,谁若行不轨之事,别怪我们不客气,直接扭送县大牢。”
他话音落下,北门守卫立刻上前,拿着大喇叭宣布西宁镇的规矩——
“不可打架斗殴,偷鸡摸狗。”
“不可硬闯私宅,窥探商机。”
“不可胡搅蛮缠,撒泼打滚。”
“不可插队强抢,欺诈欺人。”
百夫长也不重复,反正杀鸡儆猴不是啥坏处,如今还没出个鸡,早晚会出。
等到被抓起来了再后悔莫及就晚了,有些人就是不会好好说话,他们也乐得直接用行动让那些心思叵测的闭嘴。
说完这些话,守卫就直接让开,驼马直接将人拉到了聚福客栈里,客栈前院的停车场完全能停得下五十匹驼马。
直将六十多个人和东西都搬运下来,百夫长才带着人离开。
若说路上大家是因为天寒地冻不见人烟有些害怕,所以聊得格外火热,乃至忘了分寸有些露本性。
但被西宁镇城墙一震,再加上对固北军的敬畏,还有刚才那一出,大家都安分许多。
只有那瘦削汉子眼含笑意,心想这守备夫人倒是个聪明的,估计是从送圣人离西北的阵仗得了灵感,才有了北门的震慑。
不过就算没有震慑,从北门进来后一路所见,也足够让这些平头老百姓们不敢大声嚷嚷的。
灶台棚子已经撤了,从北门进来后,十步一火把,天又没完全黑,足能看得出西宁镇内大部分景象。
有曾经来过西宁镇的尤为震撼。
“原先这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我来的时候刚下过雨,一脚才进去脚□□了,鞋子出不来,现在竟然全都平整了,这地上铺的啥?还挺硬实。”
“瞧着像是风化的土胚和垒墙的石头碎块,还有煤渣子,不知道用啥给黏在一起的,踢不动。”
瘦削汉子蹲下摸了摸,应该是加入了一部分胶脂将这些东西都熬煮过,然后铺在路上,用石碾子压平的。
就是不知道防水效果如何,下雨下雪过后看看,如果影响不大,以后郡城再修路的时候也能用用这法子。
等路过西宁商业街的时候,被震得说不出话的就更多了。
那么大的广场,还有两侧灯火通明的铺子,虽然进进出出人不算多,但动静可一点都不小,伙计们卖力的吆喝,客人们大声的询问,还能听得出激动,瞧着像是郡城来的人。
看起来一点都不稳重,瘦削汉子心里笑,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估计要笑话这些人丢了郡城人的脸面了。
谁知道其他人一开口就是羡慕,“铺子里卖啥啊?大冬天都闻着这么香?还有他们窗纱怎么是透明的呢?里面隐约能看到在做什么哩。”
“莫不是琉璃吧?我听人说琉璃一两银子只有一小块,这么多窗户,得多少银子啊?啧啧……那乔老板着实有钱。”
“也不知道这琉璃卖不卖,要是能半价买的话我买一块回去,给我儿用上,这样白天他读书的时候就能亮堂多了。”
“哟,你家儿郎是读书人啊?那得问问看,读书人眼睛可不能坏了。”
……
瘦削汉子闻言看过去,进了镇子后头一回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还真是琉璃。
不,比琉璃还要通透,这么多都能拿来做窗户?
他心痛如绞,简直是暴殄天物,若是拿来跟北蒙人换牛马多好呢!
在进客栈之前,还有人感叹,“别看西宁镇小,这里头还真是叫人羡慕,你说咱们郡城有钱人也不少,咋不过来学学,也起个商业街呢?省得叫咱们奔波了。”
“就是,乔老板既然有钱,干啥不在郡城做商业街呢?那挣钱不比在镇子上多啊?”
瘦削汉子叹了声还真未必,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跟大家解释——
“在县城和郡城做这么大规模的买卖,是要被归入商户的,正儿八经的商户税务繁多,从开铺子到生产货物,再到售卖,咱们大岳还不算重税,都是十税一。”
“各个环节下来,怎么着也得三税一,买卖做的越大,税交的越多。”
“而且,入了商户还要分等,若上小商户便罢,大商户便不能科举,徭役等虽然能捐钱免除,却也比一般百姓多。”
“所以说这买卖在西宁镇做还行,而且那东家还是官眷,如果去了郡城,如此大的规模,不是皇商恐怕连家中郎君的官职都保不住。”
众人听得咋舌不已,怪道郡城做买卖的那么多,但是也没起来这样的规模呢,看样子谁也不愿意被归入大商户啊,否则想要改换门庭,岂不是要散尽家财?
不过大家也峨眉就此讨论太多,张三壮就带着人出来迎接了。
本来说是不给客栈留小娘子,但是苗婉后来想了想,还是留了六个小娘子,不过她们跟伙计不住在一块,只有白日里上工。
天一黑就由耿叔或者家里新来的车夫赶着车把人接回去,到守备府住。
所以这会儿,是六个伙计和六个小娘子分开两边,一字排开,都身穿喜庆的上红下蓝袄裤,全做成了胡服风格,尖角的猪皮靴子里垫了羊绒,暖和又防水。
猪皮的延展性不好,但是更硬实一些,版型就很漂
亮,总之在乱七八糟站着的百姓看来,特别气派。
张三壮也穿得特别体面,是李氏裁衣,孙氏动针线,特地给他做出来的袄袍,立领束腰,外头还套着黼黻花纹的宽袖双开襟袍子,也是里红外藏蓝,精神又体面。
经过二十多天的魔鬼训练,张三壮一张嘴,就有了掌柜的那股子气势——
“欢迎各位贵客的光临,聚福客栈不生荣幸,若是需要兑换物品的,右边请,有账房和伙计招待各位。”
“若是可以直接入驻的左边请,大家请提前拿出客栈的白银券,券面上都有各位可以分得的房间,想必郡城的伙计也提前跟大家说好了,咱们的房间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甲字号房乃双套间,要价五贯钱一晚,可同时住贵客四位,仆从八位,亦有招待客人的堂屋。”
“乙字号房为套间,要价三贯钱一晚,可同时住贵客三位,仆从两位,有小堂屋招待客人。”
“丙字号房为单间,要价一贯钱一晚,可同时住贵客两位。”
“丁字号房为通铺,分别为二人通铺、六人通铺和十人通铺,要价一百文,五十文和二十文。”
先前那爱掐尖的婆子再也忍不住了,哪怕聚福客栈再大气辉煌,对老百姓来说银子才是首要的,“咋这么贵?你们是不是抢钱?”
张三壮面色不变,笑眯眯解释,“好叫贵客知道,咱们算起来其实住房是不花钱的,之所以如此要价,概因房内有同等价值的物什,都是全新的,也有方便携带的包装,客人走的时候都可以带走。”
“啥呀?啥东西那么贵?咱们不要东西可以不花钱吗?”又有人问。
张三壮笑了,“各位贵客本次本来就不花钱,可以直接用白银券,只是白银券只能用不能退,若是想要住的房间用白银券不够,再行贴补,但聚福客栈首日开张,不管要什么房间,贴补都减半。”
“那我们留着白银券攒着不行吗?你不用给我们放东西,叫我们免费住。”
张三壮心想,你以为在自己家呢?
不过他也真服气了,本来他还觉得苗婉是故意为难他张三哥,为啥叫魔鬼训练?只因为苗世仁她提问大家问题的时候刁钻至极,根本不做人。
可没想到,还真有这样刁钻的。
他笑容不变,只是语气同样坚定,“聚福客栈房间有质量要求,定期会有质检人员来突击检查,若是检查到不合格的房间,我这客栈就甭想开下去了,因此房间标准不会变,若客人不满意尽管出门右转,有其他客栈和民宿都不贵。”
意思就是,我有我的格调,你土鳖是你的自由,好滚不送。
有几个哼哼唧唧抱怨的,前面张三壮等人已经经历过一波了,也被苗婉折磨了无数次,见怪不怪,只笑着将众人往里面请。
伙计介绍的非常详细。
“贵客您住乙字号房,肃容镜、香皂、沐浴乳、拖鞋和按摩捶您都可以带走,除了肃容镜都是一式三份。”
“这几位贵客是丙字号房,您房间内的肥皂、沐浴乳和拖鞋都是一式两份,同样有方便带走的袋子,只是肃容镜乃是嵌入铜夹中,请勿随意撬下来,否则要双倍赔偿。”
“各位丁字号房的贵客还请小心保管财物,若是丢失客栈不负责找回,若担心财物安全,可以保存在安全库内,会有守卫把守,第一次不要钱,往后都是三文钱一晚,财物价值提前商定好摁手印凭票取,古董玩物不作保。”
“一层左侧为男宾区,二层右侧为女宾区,两层中间区域会有伙计值夜,男宾女宾区不可互相走动。”
唯一住在乙字号房的瘦削汉子突然指了指屋顶,“我看还多出来一层?那是干嘛的?”
伙计笑着回答:“回贵客的话,那是天字号房,只有三间房,不对外开放,只招待东家发放贵宾券的客人。”
瘦削汉子若有所思,也没要求换成甲字号房,提着包袱进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面不出意料,也让他大为震撼。
一进门并没有八仙桌和圈椅,反倒是两个奇怪的……贵妃榻面对面,中间放着实木的矮几,矮几上还放着茶壶茶盏和小泥炉。
往里走是四扇八面的屏风,上头画着四季花草图,画儿算不得上乘,配色都不俗,像是用了染布的染料,都是清浅的颜色,倒是叫人感觉很舒服。
绕过屏风是卧房,卧房内垂着幔帐的炕倒是跟其他地方没啥不一样,只是炕上铺着的被褥都是藏蓝色的,上面写着聚福客栈四个字。
炕左边没有炕柜,反倒地上立着个高高的柜子,打开后上面还挂着几个木架子,看得出来是挂衣裳的。
瘦削汉子,也就是除了云麾将军外,官职最高的忠武将军座下军师,曾经大岳最年轻的状元郎徐易青,摸着下巴,唇角露出感兴趣的笑。
这别样的炕柜看着倒是比原先那种带盖子能搬抬的,更适合放在屋里,只是没炕柜适合搬家。
徐易青本名梁迩弘,当年得罪了权贵,被流放到西北的。
后来被一表三千里的表堂叔祖托在军中的儿子,也就是忠武将军徐昌给救下来,给他换了个身份,让他在身边做军师。
徐易青
不愧是将军之才,几次陈嗣旭想要对徐昌下手,将这位子给陈志晟坐,都因为徐易青指责定北将军排除异己的文章在西北传开,没让陈嗣旭得逞。
徐昌是个老狐狸,不愿意得罪还没来的大将军,但乔瑞臣又不像个安分的,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
听闻那工分和西宁镇这边的福利引得军中骚动,徐昌也不能真就啥也不知道,又得知聚福商超开业惊动了大半个郡城,派徐易青过来探查一番。
徐易青又转头看向炕头的位置,那里摆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放着张写字的纸。
他走近还没来得及看,眼神随意转到炕一旁由屏风隔开的净房,突然浑身就是一震。
里面放着的铜盆上方,竟然清晰的照出了他的身影!
这对信奉鬼神的人来说,着实有些惊悚。
其实刚才伙计是想要进来跟他说的,让他给打发了。
伙计也提了一嘴,他反应过来这是肃容镜,颇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这镜子着实令人纳罕,其实挨着西域,西域人又喜欢炼金,能照人很清楚的铜镜徐易青是见过的。
可他也没见过这种镜子,不但能将人映得纤毫毕现,而且完全摒除了昏黄的铜色。
他都从来没发现过,自己脸竟然这么黑,而且他都有皱纹了,皮肤也粗糙了许多。
徐易青摸了摸自己的脸,当年他可是京城小潘安来着,可惜在西北糙得不像样子咯。
感叹过后,徐易青从铜架上取下肃容镜,既感叹这镜子的精巧,又为那位乔娘子的心计感到钦佩。
是人就有爱美的心思,男人也是,虽然没有女子那么在意。
可他看了都有想要拾掇拾掇自己的心思,更别说其他人。
如果在意容貌的女子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样子……只怕像是白玉龙膏凝肤脂还有美人露那些稀奇玩意儿,要卖疯了。
就算是半卖半送,商户也有的赚,卖的多了,可不少挣,景阳伯这个嫡女着实厉害,不愧是商户出来的小娘子。
他又看了眼净房里的浴桶,还有旁边一扇屏风隔着的恭桶,又笑了出来。
浴桶是椭圆形的,在边缘处还往内延伸出一块凸起,应该是正适合人仰躺,下面还有坐的地方,泡个澡得多舒服啊,若是再加点精油,来点沐浴乳……
他笑着摇摇头,看样子待会儿他也得去一趟商业街,见到这么多新鲜玩意儿,就没有不想买东西的。
至于恭桶,竟然做了一圈布边,能让人坐在上头,里面则是略有点湿润的草木灰,也不怕飞溅不雅。
这么多巧思,若非乔家有个幕僚团,那这位乔娘子也着实太厉害了。
他不知道,苗婉没有幕僚团,但是有后世无数人的经验,就这个恭桶,还让苗婉长吁短叹了好久呢。
她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废物,吃吃喝喝,没人比她更会哔哔,但有用的玩意儿,比如武器或者农具还有生活用品等,基本上稍微复杂点的她都不会。
她自考都考得文科,物化这两门她可为是十窍通了九窍,就一窍不通。
所以别说淋浴了,就是下水管道和马桶的原理这些,她统统不会。
绞尽脑汁许久都没研究出来,苗婉只能放弃,让人天天来拉恭桶好了。
正好用草木灰和五谷轮回物在一起,直接拉到沤肥的坑里,还能做肥料。
就是刷恭桶的活计腌臜了点,只能是三倍工钱找人干,不然谁也不愿意做这个活计。
淋浴也是,在木箱上扎孔往木箱里放水、将木头凿出孔用来漏水、烧瓷质的管道用来漏水……这些法子她通通都试过了,只是要么就是水很快漏完,要么就是管道不够长漏水,木头也不适合一直见水。
这二十多天不光张三壮他们被折磨的不轻,于大强和林大志也被折腾的不轻。
顾师傅都快炸毛了,苗婉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能放弃。
怪不得人家都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问就是悔爸妈没给她生个聪明脑子,要是换陆晨曦穿越,肯定比她牛逼。
不过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起码在旁人眼中,苗世仁已经快牛逼到天上去了,连徐易青这种目下无尘的清傲之辈,都想要结识一番。
在屋里好奇够了,听人说商业街晚上也挺热闹,只是如今是什么试营业时期,酉时末就都打样做账去了。
他也没耽搁,溜溜达达,跟着换完了货物迫不及待往商业街去的人,一起去商业街。
刚到那提着字的大石头跟前,徐易青都没来得及欣赏下这据说是太傅教导出来的书法如何,鼻尖就先传来了一阵麻辣勾人的气味儿。
“好吃不上火的麻辣串串,有猪骨汤,养骨汤,还有素汤,肉丸串串,蔬菜饼还有卤货串串,都过来尝一尝看一看,第一串只要一文钱,试营业期间三文钱两串,五文钱四串啦!”
“客官走一走瞧一瞧,新出锅的水晶玛瑙肉,配上酥软香甜的白吉馍,又甜又香的肉夹馍咧!只要五文钱一个,满满的都是肉!”
“福字面片金元宝,吃到嘴里全是福,还有金丝窝窝和金银窝窝,香甜又吉利,五文钱一块,吃不了吃亏,吃不了上当,不
好吃不要钱!”
……
徐易青感觉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各种吃食都在门口支了个小炉子,全是一文钱试吃,十几文钱能从街头吃到街尾。
就是舍不得花钱的,只用一文钱就能将小孩子们打发了,不买伙计也都是笑脸相迎,反倒让人不好意思不卖。
一百多个客人不算多,但西宁镇的老百姓也不少。
徐易青见旁边有卖大包子的,喊着‘固北军吃了都说好’,他先过去花一文钱买了一个小的试吃,才有心思继续寻思。
不是说锡北镇百姓烧死了不少,房子也都毁了吗?
五百多户人家,还有条街和瓦市,郡城州府衙门拨了三千两银子过来给百姓们安家。
他一路走过来都是青砖瓦房,一户最多五两银子,可起不了这么好的房子,他们还有钱买东西吃?
不过等走进了,碰上带着孩子买肉夹馍的,徐易青才发现,原来他们花的不是钱,是跟消费券差不多,只是小一半的工分券。
那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格子,要买啥,就在上面盖戳,倒是挺方便的。
徐易青吃了个半饱,顶着烤鸭诱人的香味儿,愣是没先去取自己免费的那只烤鸭,踱步往另外一侧去。
这边虽然比吃食那边清净些,但是女子和穿衣打扮都瞧着富庶的男子也不少,好几个铺子前面都有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我要第二排第三个盲盒!上回我家仆从就从里面开出黄金露来了。”
“这个沐浴乳还有其他香味儿的吗?我喜欢清淡点的。”
“玉簪花凝肤脂和美人露也是半价对吧?我各要两罐。”
“哟,这位贵客着实对不住,凝肤脂咱们还有货,美人露只能从守备夫人厂子里进货,今天进来的都卖没了,要不您明儿个再来?”
“真是的,那你明天多进一点吧,我多要几瓶,还不下雪,干着呢。”
……
徐易青越听心头波动越大,厂子和进货什么的,他很容易就明白过来,这位乔娘子看样子也不是傻大方,赚钱的买卖咽喉还掐在自己手里,没全交出去。
如此要是有人不怀好意想要偷方,或者买通人想捣乱,她只要给断货撵人就够不怀好意的喝一壶,毕竟地契可全叫这位守备夫人给捏在手里了。
等买了沐浴乳和百花精油回到客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又用多余的白银券换了一盒炸鸡回来吃到撑,徐易青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就斜躺下了。
他还忍不住双手放在腹前,尝尝喟叹一声,“真舒服……”
这姿势要是苗婉看见,保管觉得眼熟,这不是某位可爱可亲的大爷引起的全民躺嘛。
不过徐易青也没躺太久,等到夜上中天,他换了身黑色束身袄袍,这是他唯一带过来的行李。
换好他直接从二楼窗户轻巧越进客栈后院,傍晚别人换东西的时候他也转了一圈,看到这边有后门,而且院墙不算高,他能翻过去。
徐易青师从徐昌,功夫赶不上乔瑞臣,也比一般人强,不是只会拿笔杆子。
所以翻出墙去,也没引起任何残障退伍将士门卫的注意。
出了客栈后,他脚步飞快往左侧西营附近的砖瓦厂和制碱厂那边去。
等到了跟前,他有点哭笑不得,别看北门气派,也就气派个门,其他地方的城墙竟然还没有他大腿高,根本就没起完。
他心想,面子工程,连狗都挡不住。
想完他轻巧跨过城墙,有感觉这话怎么有点不对,他好像把自己给骂了。
哭笑不得摇摇头,他避开燃着火把的地方,仔细打量了一番制碱厂的墙,约摸着得有八尺高,用上飞虎爪应该能上去。
他从怀里掏出飞虎爪,甩到墙上,蹬着墙翻上去,刚一伸手他就感觉不对,直觉尖锐一疼,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
强忍住疼,他想着先翻进去再说,万籁俱寂,也没人发现,不能前功尽弃。
只是因为疼,他动作失了那么一点稳定,落地的瞬间,‘嗷’一嗓子就叫出来,歪在了地上。
他捂着剧烈疼痛的腿,眼泪都疼出来了。
然后泪眼朦胧中,他就瞧见有人一瘸一拐走过来,哼笑出声,“得,又一个傻子,涮恭桶的来了。”
徐易青:???涮啥?
“先去请大夫,赶紧带他先消毒洗一洗,用烈酒擦一擦,东家说铁片划破了有可能得破伤风,东家回来之前,人不能死。”
徐易青:!!!
顾师傅正在烧玻璃的窑前想试试苗婉说的那个吹制玻璃呢,就听隔壁先是嗷一嗓子,然后很快就嗷嗷嗷个不停,活像喊救命的狼。
他被第一声吓得手一哆嗦,好不容易烧化的玻璃水全撒了,好悬没烫着自己。
“这么怕疼还来偷东西,真给小偷丢脸!”顾师傅气得骂骂咧咧先回去睡觉了。
于二强:“……”小偷还要脸?
徐易青表示:他要!
“我是固北军忠武将军座下的护卫,我就是过来看看,我不偷东西,你们看这是我的令牌,你,你们别过来了!”徐易青泪流满面掏出自己的身份牌子。
要叫徐昌知道了
肯定得骂他软骨头,这要是被敌人俘虏了,岂不是立刻就交代了?
但徐易青擦着眼泪想,真不是他软骨头,谁经历谁知道。
先是狠命挤出来一大堆血,然后拿肥皂狠狠洗,洗完了还要用烈酒擦,就是虐待俘虏都没这么虐待的啊。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涮恭桶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还有什么脸面拿笔杆子!
门卫和留下的阿秤面面相觑。
阿秤沉吟问道:“忠武将军,有云麾将军大吗?”
门卫也是残障将士,闻言摇头,“差着一品半呢,从四品。”
“哦。”阿秤安心了,打不过东家相公就行。
“那就先叫他养伤,先用没受伤的手涮恭桶吧,等东家回来再说。”
徐易青:?!!
一直没承认过乔瑞臣身份的徐军师,此刻深深的,深深的,在心里呐喊:云麾将军!将军夫人!你们快回来!!!
苗婉突然打了个喷嚏,吓得正撅着腚跟她抢玩具的淘淘一哆嗦,哆嗦出个屁来。
苗婉揉了揉鼻子,哈哈大笑:“屁娃,放手!”
淘淘已经知道好坏了,也知道屁娃不是个好称呼,眼睛眨都不眨就甩锅,“你放屁。”一语双关。
苗婉:“……”屁娃你好胆!
一旁看热闹的乔瑞臣和乔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