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8
男人昨天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里面只有一个时间——今晚23:00,一个地点——城郊某烂尾小区,和一段音频。音频是很多年前的,音质差,但是依旧能听见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
男人还没来得及去查看发件地址,邮箱界面就突然被关掉了。男人以为是自己太过慌乱的手抖,赶紧重新打开邮箱反反复复的检查都没有再找到那封邮件。
男人无心办公,后背冷汗一阵阵的浸湿了衣服。三小时候后男人再次收到一封匿名邮件。还是那个时间,那个地址,不过这一次附赠的是一张年代有些久远的照片。十几年前在青山,自己站在青山的高管还有外国来宾身边,照片角落里的杨桥带着未成年特有的青涩,笑的局促。
邮箱里还附赠一句话,“请坐在你的位置上,不要离开,等下一封信。”
界面再一次被关闭,男人僵硬的再一次打开邮箱界面,依旧找不到那封邮件。
男人一把拉断了电源。
三小时后秘书打通了正在收拾东西往机场赶的男人的手机。
“我这里突然收到一封邮件,上面说是发给您的。”
距离第三个三小时过去了三十八分钟后,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邮箱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38封未发送的邮件,收件人非常随机,有亲友有员工有上司,还有陌生人,内容却是相同的,几十个附件有照片、有视频、有音频。
男人不用点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男人如坐针毡,不断的看时间等待三小时一封的邮件。
最后一封邮件发过来后距离23:00只有不到一个小时。地点在郊区,离自己现在的位置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男人拿了钥匙冲了下去,黑色的豪车发了疯一样的在市区狂飙。
离邮件上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男人已经出城,车速再次提升即将逼近极限。
不远处的道路在维修拿了铁皮板围住,但是邮件给出的地图就是要通过这一段路。男人骂了一句,心一横,撞开铁皮板开上了布满坑洞的道路。男人已经不用去想这一路被拍了多少次要收多少罚单,也不管自己刮蹭了多少东西撞坏了多少车辆,他只是机械的踩着油门,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随后男人最后一点记忆就是一声爆炸般的巨响。
剧烈撞击造成的脑震荡让男人失去了事故前后的记忆,等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时候就看到弹出的安全气囊,蛛网一样碎裂的挡风玻璃。
血液糊在脸上,眼睛朦朦胧胧看不清事物。只能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救………救………”
那人走近了男人才看见那是个女人,穿着精致的套装,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她的脸被防毒面具遮住,看不清她的样貌。
男人感到自己稍微用力手臂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应该是断了。男人强撑着打开安全带,一个简单的动作用尽了他全部的意志力。
哗啦一声从身侧传来,男人看见那个人扒开破碎的玻璃伸进手来,他看到女人手上的针管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知名的药物被从脖子打进身体,头越来越沉,黑雾逐渐吞噬自己的意志。
秦卿礼拍了拍车里男人的脸确定人睡死了以后拽开车门,连拖带拽的把男人从车上搬下来。
秦卿礼一把拉下面具,拿在手上扇风。那毕竟是个男人,就把他从车上搬下来这个动作就让她出了一脑门汗。监控摄像头早就给破坏了,秦卿礼也不怕这个时候有人路过。
“你来你来。”秦卿礼撑着膝盖传奇,转过头看着列昂尼德指了指地上的男人。
“您应该早让我来。”列昂尼德扛起男人走到秦卿礼的车边迟疑的看着她。
“咦……好脏,别放后座了,放后备箱吧。”秦卿礼表情异常的嫌弃。
列昂尼德熟练的把男人甩进后备箱接过秦卿礼递过来的塑料扎带结结实实捆住了男人的手。
“一条够么?”秦卿礼站在他身后往车里探头,有些厌恶的别过了头,“捆结实点捆结实点,脚也捆上。”
杨森赶到了秦卿礼说的地点,外面天早黑透了,杨森看着空无一人半人高的杂草遍布院落的废弃厂房感觉心生不祥预感。
难道前两天和她谈崩了秦卿礼准备灭口???杨森依稀记得秦氏不久前买下了整片土地即将在上面修建规模巨大的集散中心。
杨森硬着头皮翻过布满铁柱的栅栏,从高度覆盖到大腿的杂草丛中艰难前行。
“小——杨——啊——”
杨森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厂房楼顶上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探出头来。
“那边——有楼——梯——”那个人影生出一条分枝,指向不远处的墙角。杨森摸了过去才发现秦卿礼说的楼梯只是一段年久失修布满铁锈的梯子,踩上去勇气和铁锈一起抖落在地。
杨森颤颤巍巍的爬上顶层,秦卿礼坐在楼顶的台子上,她那个alpha保镖列昂尼德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您,您这又是哪一出啊?”杨森又往楼顶走了几步,远离了那段梯子。
“你手上的证据不是不合法嘛,”秦卿礼抱着手臂仰头看着夜空,“我想了想,他们一开始诱骗你姐姐吸毒不合法,后来杀人嫁祸也不合法,再后来脱罪手段也不合法。既然都不合法,那我想给你们讨回公道手段合不合法也无所谓了。”
“???”杨森被她这个强盗逻辑惊到了,他感到有些隐隐的不妙,“您,你这样。我知道不可能,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通过法律…………”
“那个人就在楼下吊着。我给他喂了硫喷妥钠,也就是一种自白剂,还打了镇定剂,现在应该已经发挥作用了。你不想听听,他会怎么说么?”秦卿礼低下头盯着他,她眼里燃烧着的光。
“你现在还有机会,他还没见过你的脸。你可以现在就离开,我会按照我的承诺,尽我一切努力让那个案件重审,但什么后果我也跟你说过了。你也可以下去,”秦卿礼从脚边捡起一个不起眼的包裹,那个包裹用胶带和不透明的快递袋裹得严严实实,“这里有五公斤的纯度80%以上的吗啡二乙酰,明天或者后天他就会出现在几千公里外的地方,因为毒驾而出差了场车祸倒在路边。他会被抓进监狱。”
“怎么用,你自己选。”
秦卿礼抱着手臂看着杨森,看着他从茫然变成震惊,看着他脸上被仇恨扭曲,痛苦的抱着头发出类似野兽一样的低吼,看着他跪坐在地上爆出青筋的手握成拳狠狠的捶打在满是沙石的水泥板上。
秦卿礼就那么看着他,仿佛自己就是路过在天台上看风景的路人。
楼顶上只剩下两个人,偏僻城郊深夜,安静的厂房内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列昂尼德警惕的看着四周,突然听见两声轻响,回过头看见秦卿礼的高跟鞋被她甩了出去。秦卿礼有些烦躁,抱着手臂坐在水泥台上指尖深深的扎进衣服中。
“您还在为此担心?”
秦卿礼甩掉鞋之后就抱着腿,下巴枕在膝盖上。列昂尼德上前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她。
“您是在担心被人发现?我已经清理过了,不会有人找到您身上的。”列昂尼德捡起秦卿礼的高跟鞋放在了她身边。
“您要做这种事之前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不会阻拦您,但我要是提前准备的话能更确保您的安全。”
秦卿礼偏过头,定定的看着他:“这个手法眼熟么?”
秦卿礼眼神扫过他自然垂落的双手,指尖不自觉的收紧,“绑架,交给受害者家属让他们决定他们的生死,像不像你说的那群人?”
“rabbit?”列昂尼德有些诧异,“女士,恕我直言,您的手法并不高明,甚至是漏洞百出。rabbit做事没有任何征兆,也不留下任何能让人找到他们的线索。您不是。”
“嗯,”秦卿礼歪着头,“我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那天你说完以后我去查了查,获得了点灵感。”
“是什么让您改变了想法?”
“录音。”秦卿礼拉过随身包,容量不大的包里明显装了什么别的东西,秦卿礼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老式的录音机。
秦卿礼按下播放键,录音机里传出女人的抽泣声:“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小森,你相信我啊。真的不是我。我知道我吸毒,我,我做的事对不起咱爸妈,可是不是我。我怎么选,我不是自愿的,我只想活下去。那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姐!”稚嫩的少年声音哭到沙哑,“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定救你!我一定!”
秦卿礼按下暂停:“我只是觉得她很幸运。”
“因为杨先生遇见了你?”
“不是,是因为她弟弟是杨森。有人愿意相信她。”秦卿礼枕在膝上,“至于我,我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目无法纪的富……我也数不清富几代了。”
列昂尼德扬了扬眉毛。
“那您会认为您是正义的?会认为您的行为是正确的?”列昂尼德试探到。
迎来的却是秦卿礼久久的沉默。秦卿礼迟疑的摇头,收回目光枕在膝盖上。
“不是。我绝对不是。”
“我好像………又做错了事。”
“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列昂尼德蹲在她面前,抬着头仰视她,“我生于平凡人家,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女士,这种事不管在哪个国家在哪个地区都屡见不鲜。我小时候曾经偷偷的看过来自大洋彼岸的漫画,那时候我就想那里是不是有很多从天而降的超级英雄会铲强扶弱行侠仗义。后来发现都是假的。女士请相信我,您的所作所为就算不是正义的也绝对不会是可以被指责的。”
秦卿礼调整了一下姿势,抬起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湿漉漉的无措让她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鹿。
“法律是为了引发人的恐惧而让人心生敬畏,规避行为。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补充了其中的漏洞,您不过是成为了维护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们不是您,您身后有庞大的秦家,有盘根错节的势力。您是天生的强者,是既得利益者。您所失去的可以毫无障碍的通过法律讨回,但我们可能就会遇见重重阻碍。杀人偿命,从古至今,在世界各地都完美适用。至于怎么选择,那就交给杨先生就好。”
“不是我………”秦卿礼闭上眼睛,眉头紧紧蹙起,“不是我。维护正义最后一道防线应该是司法,不应该是我。我没有资格…………”
“您有,”列昂尼德继续说到,“您天生强者,心怀正义。您有这样的资格。还记得您喜欢的那个超级英雄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是强者?”秦卿礼眼眶泛红。
“那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弱势群体怎么办,那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了,没人相信我了怎么办?谁能保护我?谁又能帮我讨回正义?”秦卿礼的语气依旧是平静,脸上表情却不自觉的轻微扭曲。
“我现在目无法纪的践踏法律,就为了你们嘴里的正义?”
“那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受害者,我成了弱势我该怎么办?”
“谁来保护我?”
“谁来拯救我?!”
在列昂尼德为igor工作的时候他听igor说过,在两个人高中刚认识的时候,igor总是喜欢看着秦卿礼的侧脸。igor说,有的时候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座悲悯的神像,莫名感到她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列昂尼德看着秦卿礼,他仿佛看到难近母逐渐扭曲成了迦梨女神。秦卿礼声音不受控制的拔高,她的眼眶充血变红,垂落在身侧的指尖一直在抖动,她好像很不安,好像非常恐惧。
列昂尼德看着她,依旧是不卑不亢的笑意。他起身拿过秦卿礼的鞋,又单膝蹲坐在她面前,轻轻托起她的脚腕替她穿上让她厌烦刑具:“没有人会孤立存在的,总有人会站出来做你今天做的事情。您不会有那一天,所以在您迎来并不会存在的那一天前,您能做的更多对么?”
秦卿礼挣开他的手,眼睛里复杂的情绪翻涌,她浅色的眼瞳仿佛多了一层浓厚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