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天蛊老人
一个人如果连剑都握不稳，那么他也就失去了用剑的资格。
因为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剑，而怀疑一旦种下，最终都会开花结果，这个道理他本是懂得，但他却不得不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否还控制的住手中剑，是否还压制得住体内的血魔。
心无所挂，方可出剑，若心有垢，出剑必弱，反伤己身！
萧念雪试图转身，脚下却是一个趔趄，他拄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惨白如雪的脸上，冷汗不断滴落。
江小天见状以为他受了什么伤，连忙上前扶住他，道：“你没事吧！？”
萧念雪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半个字，他觉得很疲倦，很累。
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蚕食他的精神，吞噬他的元气，他强撑着要起身，可力气就好像被完全抽干了似得，他又一次险些摔倒在地上。
江小天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不由一沉，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反应过来，身后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安静，猛然回头才发现，方才一直躲在后头的林诗音，已经不见了踪影。
难道说……
他一指点在萧念雪的眉心，一缕缕精纯的元气缓缓渡出，顺着经脉运转周天，可还没等他探查，一个微弓着背，双手负在身后，头发花白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面前。
老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娇俏少女，她手腕上捆缚的藤蔓已不见了，少女抿着嘴，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面前的江小天和萧念雪，与之前的娇纵蛮横模样全然不同。
江小天心已沉到谷底，他打入一道内元，封住了萧念雪体内的经脉，转而起身对老者笑道：“若是晚辈没有认错的话，前辈想必就是极乐宗执法司的天蛊老人？”
天蛊老人的容貌非常普通，老迈的脸上遍布深壑，一双眸子眯着，干瘪的嘴唇时常抿着，似乎在微笑，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看上去就和一个普通的邻家老人一样。
但江小天背后渗出的冷汗却已浸湿了衣衫，他心里宁愿来的人是极乐宗宗主林明，也不愿对上这个老怪物。
“江小天？据说，你是天盟最爱多管闲事的人，朋友遍布四海，仇家也是不计其数，却不知道，你希望老朽成为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仇敌？”
略显阴柔的声音，丝毫没有给人老迈的感觉，但听在江小天耳里却极为别扭，就好像是锋利的刀刃刮过镜子的一样，听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萧念雪想抬起头看看来的人，但此刻，他的身体就好像彻底失去了控制，根本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只能像块木头一样待在边上，四周的声音在逐渐远去，意识开始迟钝，消失。
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要变成一块木头了。
江小天干笑了两声，道：“承蒙前辈看得起在下，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敌多堵墙，在下自然是愿意多条路。”
天蛊老人嘴角微扬，这一抹近乎讽刺般的笑容瞬间就敛去了，他平静的就好像一座耸立在天边的冰山，巍峨而不可撼动，寒冷而难以侵融。
“既如此，又何必耍这些手段？”
轻言细语，枯槁的右手微微探出，食指和中指捻起，向下一压，只闻得两声轻爆，那站在原地的江小天和躺在地上的萧念雪，居然顷刻间爆散成了两团碎末。
木屑洋洋洒洒，如雨落下，本就寂静无声的山林中，更添三分肃杀。
百米之外，背着萧念雪的江小天面色一变，他本想靠着土遁之术逃离，可面前土地已是坚如钢铁，他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元力反弹之下，他的身形骤然被逼出地面！
但就此放弃，绝非他的性格，这天蛊老人虽恶名在外，但他江小天混迹修行界这么多年，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既然你非要赶尽杀绝，那就来吧！
身形离开地面的江小天，并未过多停留，反手结印，身形骤然变幻万千，霎时间无数个背着萧念雪的江小天朝四面八方而去，或借土遁离开，或随风而散，或化光远纵，一时间犹如烟花四散，教人眼花缭乱！
“哼，雕虫小技，那老朽便陪你玩玩吧。”
天蛊老人只是冷笑，他笑江小天不自量力，更笑其愚蠢，只见他右手虚握，只是随意一挥，霎时间，凝风成刃，纵横万千，成螺旋状朝四面八方散射而去，宛如风暴天成，席卷八荒！
人去的快，风刃却更快！
开山裂石如切豆腐一般，整座大山，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风刃蚕食，山体迅速瓦解、崩溃，林木先是化作一片片薄如蝉翼的木纸，层层叠叠的飞散，在风中飘荡，随后又迅速化作齑粉！
朝四面八方逃离的江小天，一个接着一个被风刃绞碎，短短十息的功夫，分身已被灭去九成。
眼见江小天已逃无可逃，将要尽灭，林诗音再也忍不住了，连忙开口道：“天蛊伯伯，您莫不是忘了此行目的，既已寻得，怎又要下死手？”
天蛊老人却不咸不淡的说道：“老夫自有分寸，断不会坏了大事，少主毋须担心。”
说话的功夫，天蛊老人的手不知何时，扣在了林诗音的胳膊上，拇指和食指紧紧抵着她的经络，却见一道淡灰色的痕迹正朝着里面钻去！
“天蛊伯伯你……”
“少主，委屈你了！”
天蛊老人面无表情的托住瘫软的林诗音，此时一名身着华衣青年御空而至，他先是向老者弯身行礼，道了一声，‘爹。’
天蛊老人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柔和之色，他沉声告诫道：“切莫心急，你先带她回去，此间事了，我马上赶过去。”
青年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林诗音，随纵身即化光而去。
从头到尾，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天蛊老人和林诗音，即便百米外已是天翻地覆、山河倒悬，他也没有看过一眼，浅褐色的眸子，好似没有魂光，只是呆呆的，遵循着老者的命令。
另一边，朝四面八方逃离的江小天此刻已被绞杀殆尽，只余两三个身影还在苦苦挣扎，险之又险的穿梭于风刃之间。
“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天蛊老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气息外放，陡然间，天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摄，那化作齑粉的草木碎石，好似掉入了泥沼之中，居然悬于半空中，而江小天的身影也受到了影响，动作愈发迟缓。
瞬间，又是一道身影在密集的风刃中化为尘埃！
大境界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江小天区区金丹，而他却于百年前已突破至上清，将本命蛊于自身练就神魂一体。
要拿捏对方，不过翻手之间。
但这却是他隐忍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展露实力，抱着猫抓老鼠的心情，他并不想这么快结束这场游戏。
真正的盛宴还在后头，眼下先品一品这开胃小菜也不错。
人总是如此，当他弱小之时，便越是谨小慎微，故而也不容易犯错，可当他自以为掌控全局之时，却往往是失败的开始。
随着江小天最后一道身影湮灭，天蛊老人的脸色逐渐变青，他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线，打算感知一下自己种下的蛊虫，可就在此时，只听得‘嗖’的一声！
一方莲台自他脚下破土而出，花瓣瞬间变大，将其整个人包裹其中，随后陡然缩小，紧接着，无数炽白色的火焰熊熊升起，方圆百米内，在这可怕的高温下宛如地狱！
土石融化，视线为之扭曲，灼热的仿佛将空气中所有水分都蒸了个干净！
但如果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那便太小看江小天了。
不等天蛊老人脱困，下一秒，两道擎天镇地的巨大金色掌印，自上空和地下同时凝聚成型，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双掌合一！
结束了吗？
还没有！
另有八十一道乌光如暴雨齐射，三千剑气横扫而来，尽数打入莲花之中！
轰！
惊世爆响，莲花虽为宝物，却也承受不住这般攻击，可怕的波动中，它化作一团百丈的光球。
土石在高温中消弭，山体在爆炸中蒸发，本就支离破碎山林，此刻彻底消失了，却不知山中多少生灵因此遭难。
可下一秒。
光团宛如心脏般，陡然收缩了一下，随即……
“就这种程度吗？”
刺眼的能量光团迅速缩小、黯淡，那佝偻的身影再度出现，他的右手微抬着，五指逐渐收拢，光球很快缩小成了拳头大小，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
毁灭的波动被他牢牢封锁，一丝一毫也泄露不出来。
啵！
捏碎了！
如此可怕的能量就这么被天蛊老人徒手捏碎消散了，而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仿佛只是在陪孩童玩游戏。
天蛊老人宛如神明般立于天空，瞥了眼远处朝北方急速遁去的一抹微光，冷哼了一声，宽袍玄衣在风中微扬，他微微睁开的眼眸中透着冰寒无比的杀意，右手轻扬，瞬息间，天地灵气为止聚集，九天之雷随之响应！
天空瞬间暗沉，乌云密布，炽白的雷光于云层中闪烁。
“去！”
普普通通的引雷之术，可朝远处残山断壁处落下的却是一道近数丈粗细的雷光！
数千米外，收敛气息，紧贴地面，将自身融入草木之中江小天陡然睁眼抬头，瞳孔不自觉的缩小，然雷光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