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善恶之分
不吃不喝不睡的修行，恍如地狱，日日皆然，度日如年。
若不是老陆大发善心给的一个时辰休息时间，在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折磨下，恐怕陆含光早就崩溃了。
因为自从修行开始后，师弟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不仅比以往更加沉默，而且修炼方式近乎自虐。
用老陆的话来说，修行本就是苦行，任何抱着侥幸，偷懒心理的人，最终都会付出代价。
别想着自己天赋异禀，一年顶别人十年，或是将来会有什么奇遇，会遇到什么高人指点，得到什么神兵利器，做梦罢了。
真正强大的修者，从来都是靠着自身一点点苦修积累而成长的，生死之间积攒经验，清苦修行时体悟心境，动辄十年闭关，有的只是厚积薄发。
不可否认，也许这个世上真的有天才，自出生起便远胜常人，可那类人毕竟只是少数，万中无一，况且，即便是天才，若心思不定，忍受不了修行清苦，最终也会沦为庸人。
就像是被老陆的话和师弟的状态所刺激到了，陆含光没有再抱怨，也没有再试图和老陆斗嘴，因为这短短半个月的功夫，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师弟以夸张的速度甩开。
“我就不信还能累死我不成！？”
这是他今年说的最后一句废话，自那以后，除非必要，他不再主动开口，就连仅有的休息时间，他也用来和师弟切磋咒法、医道……
不仅仅是为了面子，更是为了争一口气，他不想自己在老陆眼中显得那么不堪，师弟能做到的，他也一样能做到。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转眼间，四人在云寺已借宿了整整一年。
而这一年内，除了白灵之外的三人几乎没有怎么离开过后山，寺内也曾有僧人来询问，却都被老陆以各种理由给赶走了。
他一副泼皮无赖模样，每每说的那些和尚哑口无言，久而久之，便也无人再来了。
又是一日清晨。
老陆叫停了正在互相比试的两人，嘿嘿一笑，道：“你们是不是很疑惑，为何整整一年，境界都无法突破，实话告诉你们，是道爷我设了禁制，不让你们这么快突破。”
陆含光顿时恍然，难怪这一年来，每每想要突破之际，总会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阻力使得他无法聚集灵力。
他还以为是自己境界不到，无法突破，原来竟是老陆动了手脚，想到这，他不禁看向当初自己被老陆抓过的胳膊肘。
“前辈的意思是，我和师兄可以进行突破了？”
萧念雪收起已经满是豁口的铁剑，整整一年的苦修，让他从原本不到一米五的个子，长到了一米七，几乎和老陆差不多高了，只是比高挑的白灵还是矮了半头。
“屁话，不然我说什么。”
老陆朝两人挥了挥袖，忽然，两道金光从他们体内飞出，径直没入老陆的袖中。
“去吧，明日考核。”
说罢，老陆又举起酒壶喝了一口，晃晃悠悠走到崖边，跌坐下来，望着变幻莫测的白云苍狗，不再理会二人。
禁制解开的刹那，萧念雪便能清晰感觉到四周的天地灵力如同疯了一般从关顶涌入，冲击着他的身体，洗涤着他的肉身，致使他周身都被笼罩在朦胧白光之中。
“傻愣着干嘛！引灵运转周天循环，维持灵台清明，观想自身入识海，聚念为神以开识海！”
陆含光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没有告诉师弟突破识念境该怎么做，只得百忙之中分神吼了这么一句，随即便不再开口。
萧念雪当即盘膝坐下，双手结印扣于身前，驱逐所有杂念，以保持灵台清明，全神贯注的开始引导那汹涌的灵力循环于四肢百骸之间，逐步将其炼化至纯，与此同时，照着师兄的提醒开始观想自身以入识海。
虚无的境界内，一粒光点凭空出现，慢慢膨胀变大，它的出现打破了平衡，宛如初阳升起，黑暗朝四面八方逃离，迅速消逝，随着它的逐渐长大，形状也由最开始的光点，变作拳头大小的光球。
化神念以开识海……
师兄虽然没有具体说该怎么做，可当萧念雪观想自身入识海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知道了，就好像腹中婴孩即将出世，是本能，不需要解释，眼下遵循本能即可。
遵循萧念雪的意志，光球开始变化，浮现出数道裂纹，随着裂纹的展开，它变幻出了四肢，脑袋以及五官，仔细看去，这小人与他长得一般无二。
小人伸了个懒腰，盘膝坐于虚空之上，眸眼微睁，恍惚间，无形之力如水波般蔓延开来。
至此，他方才所吸收的灵力已然所剩不多，再度运转了三个周天将炼化的灵力尽数归于气海丹田后，萧念雪睁开了眼。
夜色如墨，深沉的化不开，数不尽的星辰镶嵌在深蓝的夜幕上，如熠熠生辉的宝石，淡淡的弯月，隐隐悬于天地一隅。
微凉的夜风中，坐在崖边的老陆冲他招了招手，白灵也坐在一旁，手中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野猫，轻轻晃着双腿，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灯火阑珊。
萧念雪回头看了眼还未完成突破的师兄，见其气息平稳，大抵也快了，便不再担心，走到崖边两人身旁，坐了下来。
夜风轻拂，带来些许凉意，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这么轻松惬意过了，哪怕只是坐着，吹吹风，他都莫名觉得满足，安心。
“感觉如何？”
老陆喝了口酒，擦了擦嘴角，随即将葫芦递给萧念雪，努了努嘴，示意他也尝尝。
“水到渠成。”
萧念雪接过酒葫芦，神色却暗淡了下来，他不是没喝过酒，以前阿爹喝酒的时候，经常会用筷子沾一点让他尝尝。
可惜实在难喝，完全不明白阿爹为什么要花钱去买这么难喝的东西，明明每次喝都是眉头紧皱。
每次他尝过后都会忍不住去喝水漱口，可阿爹却总是笑着说：“哈哈哈，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闻着酒香，萧念雪举起葫芦，仰头便饮。
咕噜咕噜……
烈酒入喉，如火灼烧而过，热流入腹，更是难受至极，萧念雪放下葫芦，擦了擦嘴角，只觉得胃里就像是有一团火，舌根泛着酸苦味，脸颊也开始渐渐变红，果然，还是这么难喝……
根本没有酒量可言的他，如此一大口，已然是有些醉了，莫名觉得有些疲惫，有些控制不住思绪，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往的一切，回想起阿爹打猎的日子，回想起帮阿娘做饭时，忆情总是在一旁捣乱……
恍惚间，他眯起眼睛只觉得云里雾里，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唉，没酒量，可惜了我这好酒。”老陆一把从他手中拿回了酒葫芦，生怕萧念雪喝醉后随手扔掉。
“前……前辈，白灵姐姐，你们说那些妖魔为什么要害人？”萧念雪醉眼朦胧，语无伦次的问着。
白灵取下腰间巴掌大小的枣红葫芦，取下酒塞，清冽的酒香立刻传了开来，她浅尝了一口，神色黯然道：“没有为什么，弱肉强食罢了。”
“好酒，能不能给道爷尝一口？”
老陆闻着酒香不禁眼睛一亮，十分无赖的向白灵讨要，白灵自然不会吝啬，直接将葫芦扔给了他，老陆接过葫芦，仰起头，咕噜咕噜的开始猛灌，就好像打算一口气喝完似得。
但白灵的酒葫芦可不是凡物，就和老陆他自己的酒葫芦一样，看上去很小，但里面的青梅酒恐怕不下百斤，足足一分钟，他才打了个酒嗝，将葫芦还给了白灵，大笑道：“好酒。”
砸了咂嘴，老陆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道：“你也说了那是妖魔，妖魔害人需要理由吗？哪怕只是因为无聊，它们一样会害人，这是本性也是本能，只是与我们而言，妖魔害人被定义为恶罢了。”
“打个比方，人为了活在这个世上，需要进食，这种行为是出于本能，有人将其定义为恶吗？可事实上，抛开固有偏见，这两件事的本质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立场不同，出身不同罢了。”
老陆瞥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白灵，继续道：“小子，善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定义区分的，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比如你的白灵姐，她不是人，可她也不是妖魔，而是灵修，出身不决定善恶，它只是决定了你的起点，该走什么路，以什么方式去走，最终是由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所决定的。”
萧念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后劲涌上心头，止不住的睡意让他越来越难睁开眼睛。
“好好睡一觉吧，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老陆说了这么一句，再后来便没了知觉，也不顾身在崖边，侧身躺倒，很快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