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个来回
“说，究竟是何人所为！？”
琅月山玄空门大殿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中央，厉声质问着跪在身后的沐晚吟，他面色阴沉似水，环视四周，神念感知范围之内，玄空门已是死寂一片。
上至长老，下至做饭打杂的仆从无一生还，且死状古怪非常，而最奇怪的是，如此惨烈的灭门之祸，建筑却无半点损毁，就好像所有人上一秒还在正常做事，下一秒便突然死去似得。
“晚辈真的不知是何人所为，昨夜晚辈奉命，率师兄弟与少恭道兄，邱林道兄一并除魔，可谁知那妖魔修为高深，我等虽拼尽全力，却仍不是其敌手，无法之下，只得各自奔逃。”
“许是运气好，晚辈得以逃过一劫，本欲回宗门找长辈援手，奈何伤势太重，虽连夜赶路，仍是昏迷路旁，幸得人所救，后经人外门弟子传讯，师尊这才赶到，替晚辈疗伤后，便独自一人去追那妖魔了。”
“晚辈本以为师尊出马，定能手到擒来，救出少恭和邱林道兄，可没想到……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沐晚吟直说的声泪俱下，悲极怒极，声音已是嘶哑，他连滚带爬的来到冲虚脚边，以头抢地，悲声道：“恳请前辈做主，替玄空门上下讨回公道！替师尊报仇啊！”
冲虚并未开口，甚至没有正眼看沐晚吟，他只是盯着面前那一具具瘫软在地尸体，眼神几度变幻。
玄空门放眼修行界，虽然远远排不上号，充其量只是个三流宗派，可到底门中也有几位金丹修者撑场面，玄空道人更是金丹圆满之境，距离少清不过一线之差。
到底是什么妖魔才能如此轻易覆灭玄空门？
甚至令金丹修者都毫无反抗之力？
昨夜，少恭和邱林的命灯熄灭，宗主大发雷霆，命他连夜赶至云中郡问罪玄空门，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等待自己的居然会是这幅景象。
无论是妖是魔，对方的修为都绝不可能在自己之下，可云中郡方圆千里之内何时出现过这等邪魔？
冲虚虽然非常惋惜邱林与少恭之死，可事到如今已经演变成了灭门之祸，而且还是附属道陵的玄空门，等同于一巴掌抽在了他们的脸上。
于情于理此事都不可能善罢甘休，挑衅之意不言而喻，莫说是道陵，哪怕是寻常小派也断然咽不下这口气。
冲虚低沉着声音道：“且起来吧，说说看，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沐晚吟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色彩，转瞬思量后，他缓缓说出了一个令冲虚都为之变色的名字，‘炽凤’。
冲虚猛然回头，厉声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若是炽凤，你怎还会有命！？”
虽是强自镇定，可他的眼中仍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惧。
炽凤！？
沐晚吟一脸悲怆道：“哪怕再给晚辈一百个胆子，晚辈也不敢欺瞒前辈啊，那日晚辈之所以能逃走，如今想来恐怕也是炽凤有意为之，前辈若是不信的话……”
说到这，沐晚吟双手连结数印，一指点在眉心，面色顿时煞白，他强忍苦痛抽出一缕神识，翻手一扬，传来的正是玄空的声音，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炽凤，逃！”
神识散去，沐晚吟愈发悲苦交加，半跪在地上，竟是险些昏厥过去，幸亏冲虚上前一把将其扶住，缓缓渡了些内元，这才令其缓过劲来。
“如此前辈可信了？”
强行分离神魂只为了传话，看来玄空的确是遇到了无法抵抗的强敌，甚至连逃命都做不到，但绝无可能是炽凤！
但冲虚到底修炼了三百多年，无论是见识，心机还是城府都远超常人，，非是怀疑沐晚吟撒谎，而是觉得如他这般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根本就没有能力分辨真假，一己之言绝不能尽信。
也许玄空的确遇到了难以对抗的妖魔，那么他这一缕神念传音便很可能是被控制之后传出来的，即便他真的有能力传音，也保不准对方真的是鬼觉，难道就不可能是有谁刻意模仿，欺瞒玄空？
此事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对方既然有能力灭杀整个玄空门，为何会单单放过他沐晚吟？
除非有利用价值，那么他的价值是什么？
没错，就是误导自己将矛头对准炽凤，也许是想借道陵之手除掉炽凤，亦或是想借炽凤之手重创道陵，这些都有可能，而玄空门则成为了牺牲的对象，引火的楔子。
冲虚眉头紧蹙，久久没有说话，心念百转，将此事里外顺了个遍，随后他扶起沐晚吟，沉吟片刻道：“此事暂且放一放，我知你心中悲痛，可若要报仇还需从长计议，玄空门既已无人，你便随我先回道陵吧。”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
沐晚吟心中冷笑，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赌对了，像冲虚这种修炼数百年的老不死，大多心机深沉的很，故而他才会报出炽凤之名，震慑这个老家伙，让其知难而退，从长计议。
甚至自圆其说的想象出一个针对道陵的阴谋诡计，只要将其引导至此，那么真相如何便不再重要了，接下来该怎么追查，怎么报仇，怎么讨回面子与沐晚吟无关，对于冲虚而言，如今他只是个二十出头，什么都不懂，侥幸活下来的废物而已。
至于白灵和那两个小鬼，暂且先放一马，知道真相又如何？
这世上有几个人会相信妖精？
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和妖精混迹在一起的人？
但凡自诩正道者，对妖魔只有一个杀字，这是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绝无法被改变的事实，这是他们从小种在心里的种子，随着时间生根发芽，一步步构筑的常识。
妖就是恶！
妖就该杀！
……
次日清晨，老陆一脚踹开客房门，大声叫嚷道：“还没起！？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非要道爷亲自来请你们不成？赶紧麻溜的给我滚出来！”
“……陆老？”
萧念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昨夜静修也不知到几时，便迷迷糊糊的靠墙睡着了，转头看去，陆师兄也是一样，歪靠着桌子，似乎还没有要醒的意思，老陆见他没有反应，走进屋子，一把揪住陆含光的耳朵，直接给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哎哟……谁……陆老你松手！松手啊！”
陆含光吃痛惊醒，只得连连告饶，老陆嘿嘿一笑，松手道：“清醒没，醒了就跟我出去？另外给我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只能吃这个东西，一天一丸，饿了也给我忍着。”
说罢，老陆取下腰间装酒的葫芦，倒了半天，酒一滴没有，反而从里面滚出两粒黑丸，他摊开手递给两人，说道：“别问，直接咽下去。”
萧念雪接过药丸，也没有想太多，扔进嘴里，尝也不尝就吞咽了下去，药丸滑入喉咙，冰冷的让他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立，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陆含光则面色古怪的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塞进嘴里，而且没有直接咽下去，试探性的嚼了嚼，尝了下味道，顿时面色发青。
一阵无法言喻的苦味顺着舌头扩散开来，实在难以忍受，正想吐掉，老陆却反手捂住了他的嘴，笑道：“再不咽下去，苦死你。”
陆含光无法，只得捏住鼻子，将药丸吞咽下肚，但那股子苦味仍在舌根处难以散去，老陆见状，一脸鄙夷道：“别人花千金买道爷这药丸，道爷还不一定卖呢，走，跟我出去，从今天起你们的修行由道爷我负责，不准质疑，不准偷懒，更不准跑，记住了，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三人行至山门前，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似有似无，如一层轻纱笼罩山野，柔和的阳光洒在山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在晨风中轻轻摇晃，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远处，白灵撑着伞站在山崖边，回身冲他们招了招手。
老陆指了指面前那条陡窄狭长的山路，说道：“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给我顺着山路跑，跑到山脚再跑回来，不准用走的，更不准停，酉初之前，必须来回十次，否则加练一倍。”
十个来回！？
这北秋山虽不是什么名山，相较于琅月和苍云都要小上不少，可到底也不是个小土丘，上下山最少有八千阶，一个来回便是一万六千阶，纵然体力再怎么好，来回也得花上一个时辰，眼下距离酉最多只有六个时辰，满打满算也只能跑六次。
这也叫修行？
这简直是要命啊！？
“再发呆就多跑十个来回，三……二……”
还没等老陆数到一，萧念雪和陆含光对视了一眼，飞也似的朝山下冲去，老陆见状对远处白灵点了点头，白灵微微一笑，飘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