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这辈子都算我欠你的
夜晚,风回小院,吹走满院的暑气。
寝屋里降温的冰块也比白日多了一倍,赵云骁自湢浴而出,一身清爽地走向内寝。
却见苏瑶穿着清透的冰蓝色寝裙,正坐在软榻上,趴着窗桁,惬意地吹着凉风。
想都没想,他转过足尖,慢慢靠了过去。
夜风是自西子湖上吹来的,带着淡淡的荷香,沁人心脾。
苏瑶贪凉地深吸了一口凉风,突然小肚子被捞起,双膝就这么跪在了软席上。
吓得她两只小手本能地抓住窗棂子,娇嗔道:“陛下,别闹。”
赵云骁薄唇贴上她浓密的长发,百闻不厌的香
夏夜风凉,温香软玉抱满怀,手感好得仿佛会融化在指尖一般。
“可以吗?”
对外,他气吞山河,唯吾独尊,是天生的强者、征服者,享万人敬仰,四海朝拜。
对内,他如今更倾向于两厢情愿,要心爱的皇后也为此事而开心。
月光跳跃在卷翘的睫羽,闪出晶晶点点。苏瑶心头颤悸不止。
“可以是可以不过”
得到肯定的回答,赵云骁抬手捂住了她的小嘴,“嘘”
说着,隔窗仰望天上一轮皎月,他又神秘兮兮地问:“卿卿听到了吗?”
被捂住了嘴,苏瑶说不出话,一脸莫名其妙地摇头。
赵云骁鼻梁拨开她的柔丝,轻啄她丝绸般滑腻的雪颈,哑声道:“月儿说,它也想看看卿卿最美的模样”
苏瑶:“?”
“朕允了。”
稍一凝思,苏瑶猛然醒悟,心慌地左右张望,却见庭院里已殊无一点人影,除了远处的蝉鸣蛙躁,再无其它声息。
赵云骁大手暧昧地探到她腰间,嘴角泛起浅笑。
月光如练,轻柔地吻着苏瑶愈渐通红的俏靥。
羞得她蜷起十指,在窗纱上抠出一个一个的洞。
“唔…”
抗议声自赵云骁指缝断断续续流出,可他仍不放手。
两人从软榻闹到寝榻,一路跌跌撞撞。
纱帐拂落时,赵云骁吻住苏瑶微张的小嘴,暗道:“卿卿实在太美,朕反悔了。”
隔日拂晓,天还没亮透,一抹红霞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赵云骁起了个大早。他似乎永远意气风发,有用不完的力气。
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断,苏瑶开始闹起床气,哼唧道:“天色尚早,陛下再睡会儿嘛。”
赵云骁从屏风后转出,结着玉扣,破天荒地没有纵容自己的宝贝,“你也起来,朕带你去个地方。”
苏瑶单肘半撑起身子,一头青丝瀑布般散在雪肩,噘嘴埋怨道:“既然今早要出门,昨夜为何要闹人?”
人家真的好困,好伐?
赵云骁哑然失笑,能为何?
自然是因为对她的爱意太沉太重,他无法负荷下去了
结好最后一颗玉扣,赵云骁好脾气地走去顶箱柜替苏瑶取衣裳,而后传唤秋雯和蓝香进内寝伺候。
待收拾妥当,苏瑶慵懒地打着哈欠,跨出房门。
瞥见薛青手里拎着一只食盒,她想当然地问道:“咱们是要出去用早膳?”
赵云骁缄默不语,只管牵起她的手,走进熹微晨光里。
待坐入马车,他宠溺地将小妻子抱在身上,“再睡会儿,到了叫你。”
苏瑶掩嘴又打了个哈欠,小鼻子里“嗯”了一声,伸手搂住了他的肩,毫不客气地将脸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
反正不管去做什么,陛下都会将事情安排得详细得当。
她只要乖乖跟着就行。
阳光渐渐穿透云层,一望无际的绿从袅袅白雾中隐现而出。
绿得如欲滴出水来,浸润着习习晨风,析出似有若无的茶香。
远处的寺庙里忽然响起清磬数声,跟着低徊的梵唱声起,涤人心神,滤去浮躁。
看着眼前仙境似的风景,苏瑶惊愕地半张着小嘴,恍惚间,一时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陛下,这儿是什么地方呀?”
赵云骁目光清澄地注视着前方一株参天绿松,回道:“这里是白云峰,周围种的都是白云茶的茶树。”
苏瑶粉嫩的脸蛋露出迷茫,转头问道:“陛下带我来这里作甚?”
采茶吗?可四月才是采茶的最佳时间呀。
提前,延后都会影响茶叶的口感。
尤其是夏季,虽然天气炎热,茶树的稍芽生长迅速,但这个时节采摘的茶叶滋味甚为苦涩。
她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赵云骁摸摸她头,淡淡地笑了笑,随后又从薛青手里接过食盒,吩咐道:“你们都在这里候着。”
说罢,牵起妻子的小手,举步走向那株皮如龙鳞的苍松。
苏瑶亦步亦趋地跟着,却发觉移步之间,陛下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在腹中暗暗一番琢磨,她忽地想到什么,立即敛起唇畔的梨涡,悄悄地将发髻上的翡翠簪拔了下来,放进荷包里。
不出意料,苍松之下果然有一块汉白玉无字碑,斑驳着岁月的痕迹,显得十分寒素空寂。
赵云骁松开苏瑶的手,蹲身将食盒中的糕点一一取出,放在墓碑前。
之后,又拉开食盒底部的木屉,取出香烛,晃亮火折子点燃。
苏瑶也没干站着,在附近的茶树旁摘了一把含露的黄白野花,放到了墓碑前。
赵云骁捏了捏她的手,对着墓碑道:“娘,儿子带媳妇来看你了。抱歉,秦姝那丫头,我实在欢喜不起来。”
苏瑶回握住他的手,眼波流转,温柔地朝墓碑道:“娘,我是苏瑶,是阿骁的妻子。很抱歉,这么晚才来看你。”
说着,又颇为自责地道:“早知是来看你,我定会带上修儿和雪辞。”
赵云骁眼神悲楚地道:“待他们长大些再来吧。”
苏瑶秀眉微蹙,随即很快明白陛下这么说都是为了保护孩子们。
不想他们过早知晓他惨烈的过往,不想他们过早发觉人心的险恶与复杂。
苏瑶心下触动,杏眼不禁染上湿润。
祭拜完毕,两人十指相扣地走下白云峰。
漫山的茶树,浓郁肆意的碧绿,喷吐着勃勃生机,给人以无限希望。
苏瑶眯了眯眼睛,逆着阳光看向陛下,“阿骁,为何不把娘的墓迁去汴京,这样我们也可时时祭奠她。”
望着迤逦成列,静静生长的茶树,赵云骁喟然道:“我娘生前就不曾踏入腌臜之地,死后也不必与仇人同穴。”
“白云峰上有阳光照耀,雨水滋润,清风拂面,与这儿的茶树一样,她应该更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天地。”
远处清磬再次响起,漠漠茶香着草花,森森柔绿荫人眼。
苏瑶豁然开朗,踩着碎了一地的暖阳,不慌不忙地跟着赵云骁下山。
回去的路上,行经西子湖,赵云骁喊停了马车,牵着苏瑶漫步走上长长的苏堤。
堤上杨柳苒苒,绿荫遍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播撒着温柔,不怎么炙人肌肤。
几只黄莺在枝间攒动,叽叽喳喳,一派怡然自得。
两人在一座石拱桥上站定,放眼望去,天空宏阔,万里无云,湖上舟子如星闪耀。
远眺片晌,赵云骁突然想起一件陈年往事,闲谈似的开口道:“说起来,十二岁那年的夏日,我曾在西子湖里救过一个溺水的女孩。”
顿了顿,他又道:“而今回想起来,忽觉那女孩与雪辞十分相似,粉雕玉琢的,很是天真可爱。”
话音未落,听得身旁“啪”的一声,回眸却见苏瑶手中的白兰圆扇倏然掉落在地。
看着小妻子目瞪口呆的模样,赵云骁立即有了猜想,微微睁大凤眸,失笑道:“那女孩是你?”
对,就是她!
那年苏瑶六岁,第一次跟着被贬官的爹爹离开汴京,来到临安府。
彼时照顾她的王姑姑十分粗心,最喜与人拉话。
入夏的某日,她带着苏瑶来西子湖游玩时,只顾与卖莲蓬的老妪东拉西扯地讨价还价,竟连苏瑶被人潮挤入湖里都没发觉。
时间太过久远,苏瑶早已不记得当初救她性命的小哥哥长得是何模样,只记住了落水时那缠人喉咙的窒息感。
爱突然被蒙上了宿命的色彩,苏瑶愣了好半晌,才从赵云骁手里接过白兰圆扇。
“早知如此,瑶瑶就不跟陛下来临安了。”她噘起满含笑意的小嘴。
“嗯?”赵云骁微挑剑眉。
苏瑶用圆扇拍拍胸脯,“我原先一直把陛下的好当作是你对山塘街包子与碎银的报恩,遂接受得十分心安理得。这下好了,是我彻彻底底欠你了。”
赵云骁抬手揽住她,笑容灿烂,“常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卿卿既已许给了我,那咱们便扯平了。”
苏瑶着迷地凝睇他,眼神如痴如醉,莞尔一笑:“嗯,扯平了。”
玲珑娇小的妻子靠在他怀里,温软且依赖,赵云骁真想将她一口吃掉。
尤其是在知道她就是自己十二岁那年救下的女孩后,心里的爱意愈发泛滥。
情不自禁地捏起她的下巴索吻,越吻越深。
苏瑶挣扎着要躲开,虽说与陛下是夫妻,但大庭广众之下亲热,到底有失体面。
知她害羞,赵云骁放开了她,拇指摩挲她嫣红的唇瓣,他浅浅勾唇,暗哑道:“十二岁那年,我亦亲了你。”
“什么?”苏瑶一整个惊住。
赵云骁不说了,唇角勾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搂住苏瑶往回走。
“小小年纪就占我便宜”
“哼,不能扯平,还是算你欠我的”
“好,这辈子都算我欠你的。”
彼时,小姑娘溺水昏迷,他不给她吹气,怕是要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