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魔怔了吗？
晚宴结束，苏瑶揣着心事闷头回到了福宁宫。
赵云骁摆摆手，将东偏殿服侍的宫人全部屏退，牵着苏瑶坐上紫檀罗汉床。
托腮思忖片刻，苏瑶缓缓地道：“耶律王子每次炼制药丸皆是用雪莲替代珍稀红莲，也许这正是他始终无法攻克红莲丸的关键。”
赵云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矮几，略微点头道：“嗯，毕竟于他而言，业火红莲一经采摘，若不及时入药，便与普通莲花无异。”
听出他话里蕴含的深意，苏瑶托腮转眸看他，赵云骁也很默契地回过头来。
两人眼光一触，均是双眸精光炯炯，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朕去学炼红莲丸。”
“瑶瑶去学炼红莲丸。”
听陛下要为自己学医，苏瑶心底涌动着甜蜜，握住他手，眼神情不自禁地吐露出脉脉柔情。
“炼制红莲丸须得亲去辽国，陛下是大颂的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是瑶瑶去最为合适。”
“一直以来都是陛下在照顾、呵护瑶瑶，瑶瑶也想为与陛下的来日好好努力一次。”
她声音轻轻的，润物细无声地沁入赵云骁的思绪，让他原先的坚持有了动摇。
沉思袅袅地笼罩着他，良久，他勉强冁笑，“好。”
苏瑶紧张的俏靥变成欢颜，慢慢与他十指相扣，眼眸熠熠生辉。
蒙蒙如丝的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皇宫的琉璃瓦。
赵云骁隐忍地抽回手，起身道：“不早了，你安置吧。朕回寝殿了。”
苏瑶握紧粉拳，掌心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潜意识里突然很想陛下留下来陪自己。
见她僵着不动，赵云骁口唇动了动，没再说话，踽踽离去。
空空的偏殿将他沉闷的脚步声放得很大，听上去孤独又落寞。
苏瑶心里一时乱糟糟的。
仿佛有一层薄薄的纱横亘在她和陛下之间
咫尺之遥，却难以逾越如海峡
蔫巴着小脸盥洗后，她安静地躺上架子床，仰望着顶上赤色承尘，毫无困意。
心灵深处有一种对陛下的渴望在悄然诞生、积聚、呐喊，带着楔入灵魂的尖锐与确凿。
庭院无声，衾褥生凉。
苏瑶向外侧转过半边身子，粉圆的指尖描画勾勒着陛下枕套子上的绣纹。
豁然发现，她很需要陛下。
很需要，很需要。
是一种由爱而生的需要，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不顾一切的热忱。
想着想着，双眼渐渐湿润起来。
破天荒地觉得那日在垂拱殿对她不加怜惜的陛下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雄伟魅力。
“唔，我是魔怔了吗？”
听到帐子里幽幽传出的声音，屏风旁的鹦哥儿像是刺探到了什么大秘密，激动地嚷嚷起来。
“魔怔了！魔怔了！魔怔了！”
苏瑶鼓鼓桃腮，撩起帐子，娇凶娇凶地冲鹦哥儿撒气：“再乱喊，我可要叫陛下过来收拾你了！”
许是怕被主子训斥，鹦哥儿顿时噎住，不再发声。
苏瑶顿了顿，气忿忿地甩下帐子，一脸沮丧地掖好衾被，嘟囔道：“哼，没眼力见的呆头鸟。”
次日，赵云骁自早朝而归，见到苏瑶一双被熬红的杏眼，还误以为她是为了炼药之事而烦心。
宠腻地将人搂在怀里，温柔地哄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她出宫去潜邸见耶律峻。
苏瑶将自己要学炼红莲丸的想法告知耶律峻。
耶律峻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大拇指一翘，赞赏道：“阿瑶真当有咱们辽国猛士的精神，敢于正视一切磨难坎坷。”
说着，便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将炼制红莲丸的注意事项详细写下。
用笔纵逸，笔锋凌然。
但是写到一半，笔尖倏地顿了顿。
瞬间被赵云骁锐利的目光捕获，他凤眼一眯，问道：“有何问题？”
耶律峻眉目间的凛然被一抹轻松遮掩，扬颌笑笑：“没有。”
待手札写毕，他又与苏瑶约定由自己先回辽国搜集齐其它药材，等入秋后，再来大颂接她入辽治病。
苏瑶郑重其事地接过手札，突然间泪水滚下双颊，由衷地道：“谢谢哥哥。”
耶律峻眼梢含笑，安慰道：“别担心，孤回去亦会勤加研习，总能治好你的病。”
遽然被陛下强悍地揽入怀里，苏瑶吸吸鼻子，点头道：“嗯，我也会努力的。”
在潜邸招待耶律峻用完午膳，苏瑶便跟着赵云骁回了宫，携着耶律峻的手札与红莲丸处方前去太医院报到。
李院使仰慕观兰先生多年，乍然听到其尚有弟子在世，忍不住双手合十，朝天拜了几拜，念念有词道：“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在太医院陪了苏瑶片刻，赵云骁就瞥见薛青神色紧迫地站在门口，抬手揉揉苏瑶的头，温声道：“朕先去趟垂拱殿。”
苏瑶笑颜灿烂，回道：“嗯，陛下去忙吧。”
回到垂拱殿，薛青袍袖一挥，遣退众人，躬身在皇帝身畔低声禀报清明日在御前香里下药的罪魁祸首。
赵云骁背在身后的双手攥成拳，面色冷漠中透着凛冽的杀气，“若瑶瑶知晓是他在捣鬼，定会心伤。莫要打草惊蛇，给朕盯紧他。”
“喏。”薛青凛然遵令，心里默叹：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苏小姐能影响陛下拔剑的速度了。
退出垂拱殿，薛青对侍候在廊下的林清正点了点头，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林清正假笑敷衍过去，而后镇定如恒地踏入垂拱殿，如常履职。
赵云骁眸光浅淡地瞥了眼来人，不动声色地拾起一本奏折，漫不经心地翻看。
斜阳晕出晚霞，一束束光影，花簇般洒满宫阙。
埋头医典半日，李院使越琢磨红莲丸的方子，越觉不对劲。
忽地不知想到什么，抬眸望向正在辨认药材的苏瑶，踌躇问道：“苏小姐，不知观兰先生的弟子可有说这红莲丸的方子尚有改进之处？”
“什么改进之处？”苏瑶不明就里地反问，清澈无暇的眼眸转了转道，“他没说呀。”
李院使听了，慢慢拧紧灰白的长眉，脸色变得愈发凝重。
苏瑶跟着他蹙起秀眉，试探性地问道：“李院使是觉得方子有问题吗？”
李院使按下笼罩心头的困惑，摆手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容老夫再研究研究。”
他稳坐太医院院使之位多年，自知一旦发现端倪唯有闭紧嘴巴，尽早禀报皇帝才是皇宫里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