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新任起居郎？
春风吹柳绿如丝，树枝娇莺恰恰啼。
展眼已至科举放榜时，高中的才子需得持三品以上官员的举荐信才有机会留在京中任职。
黄昏时分，落霞满天。
一顶枣红色轿子自巷子口的铁影壁旁转出，站在路旁的林清正敛了敛衣襟，昂首阔步地迎了上去。
“学生林清正拜见老师。”
言毕，轿子里立即传出清清朗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停轿。”
散值而归的苏旭连忙打起轿帘，探出身子。
林清正清眸含笑，深深一揖：“老师，自临安别后，甚是想念，家父命学生向老师问安。”
他在书院安定下来后，就派了梁雨给老师苏旭送礼问安。
彼时苏瑶整日忙着兜售茶叶，对此丝毫不知。
因而今日见到学生，苏旭一猜便知是他科举高中了。
激动地上前握住学生的双手，苏旭笑问：“考中了什么名次？”
林清正谦虚地道：“学生不才，只进了二甲。”
苏旭登时脸现喜色，不住点头：“不错，不错，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快随我来。”
林清正笑道：“是。”
苏旭也不再坐轿子，携着林清正的手，往国公府的角门步行而去。随从梁雨快步跟在后面。
林清正一面走，一面打听苏瑶，语气很自然地问道：“学生已有多日不见瑶妹妹了，不知她近来可好？”
苏旭脚步一顿，随即垂下眼帘掩饰眸中情绪：“她染上了咳疾，这些日子都在闭门休养。”
林清正顿生怜惜之心，正欲仔细询问苏瑶病情，却被苏旭岔开了话题。
“你父母亲可还好？”
林清正担心苏瑶，随口道：“托老师的福，父亲母亲在临安过得甚是安逸。”
苏旭点头，有感而发道：“安逸就好，安逸就是最好的。”
林清正笑笑，心想：老师刚经历牢狱之灾，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苏旭又略略地问了一些科举之事，两人一问一答地进了国公府，径直走向苏明的书房。
苏明难得空闲，正在书房里读书品茗，见到苏旭敲门进来，朗声笑道：“阿旭，你怎么来了？我正要派人去找你。”
“兄长何事寻我？”苏旭微感惊讶。
苏明捋须笑道：“陛下要去鹿山春猎，命我们全府随行。这几日，你将手头的事情理一理，交给手下的人去做。”
林清正命梁雨在外等候，刚跟进来，听到苏明的话，心里窃喜。
苏相隆恩正盛，自己求到老师这里，是来对了。
见到苏相投来探询的目光，他忙上前深揖见礼：“晚辈林清正拜见苏相。”
苏明眼眸一眯，心下已猜到几分，随即勾着眼尾笑道：“阿旭，这位是？”
苏旭正在默默揣度春猎随行的深意，听到兄长相问，这才介绍道：“这位是我在临安收的学生，林清正，刚考中二甲进士。”
“不错，是个好苗子，都坐吧。”苏明点头，亲自拎起紫砂茶壶给两人倒茶，并不端架子。
林清正受宠若惊，脸上笑痕越深，撩起衣摆就落座。
苏旭有些心不在焉，慢了一步落座。
苏明见状，放下茶壶，眉峰几不可察地一皱，笑意减淡。
苏旭侧首问林清正：“你接下去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林清正拱手道：“不瞒老师，学生想留在汴京。”
留在汴京，一是为实现抱负，二是为苏瑶。
苏旭听了，微怔。
京官，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没有罢免或致仕的，委实难寻一个空位。
更何况，二甲进士向来都是被外放出京的，若没有位高权重之人举荐，留在汴京简直难如登天。
他原先想着，倘若林清正是想回临安任职，倒是可以让兄长苏明与吏部知会一声。
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算不得为难兄长。
官场摸爬滚打几十载，林清正这样的年轻人，苏明一眼就能望到底。
但人家好歹是阿旭的学生，也求到自己跟前了，总不好拂了阿旭的面子。
右手抚上紫砂三足金蟾蜍茶宠，苏明收放自如地淡笑，“你来得倒巧，前几日陛下身边的起居郎被罢了，一时还没寻到合适的人选。”
起居郎乃记录皇帝言行的官职，虽说能日日陪伴圣驾，但也不算个好差事。
就被废的前任起居郎而言，只因皇帝在查阅起居注时，发现其记载苏瑶求至福宁宫之事上用了“罪臣之女”四字，惹得龙颜大怒，直接就被贬到相国寺罚抄经书忏悔去了。
苏明对苏旭很是维护，既想全了弟弟的颜面，但也没法容忍他被人利用，便用起居郎这个差事应付林清正。
“这会不会太为难兄长？”苏旭面容担忧地问。
苏明道：“不过是与吏部说一声的事情。”
没有深思，林清正欣喜若狂，立刻起身对苏明行了个大礼：“晚辈多谢苏相提拔之恩。”
其实林清正来寻老师之前，已从书院的学生处得知，吏部尚书宋岩便是苏明日后的亲家。
原以为要与老师费一番口舌才能得到苏相的举荐，不想此行竟出乎意料的顺利。
苏明将他的沾沾自喜尽收眼底，不欲与之多谈，便以有要事为借口，将林清正打发了。
两日后的晌午，林清正收到了吏部发来的官诰，命他次日便进宫赴任起居郎。
隔日，林清正官袍楚楚地跪在垂拱殿内，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叩拜大礼，未料被其不怒自威的气场完全震慑。
全程都是战战兢兢地保持叩首状。
“往后，起居注每月必须送朕过目后，方可存档。”赵云骁瞥着跪地的人，眉眼淡的没有温度。
林清正听得心头一凛。
起居注，皇帝本是不能翻阅过目的，但也有些专制霸道的君主对此格外关心，会旁敲侧击地问上几句。
而像龙椅上这位直接诉诸于口的，非但空前，只怕也是绝后了。
“微臣遵旨。”林清正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奉命唯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