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陛下，救我
因着金明池开放，去垂拱殿的近路被封闭了。
主仆三人从兰园出来后，有说有笑地转上一条小径，分花拂柳地向垂拱殿走去。
忽地，斜刺里传来一声暴喝，“大胆。”
苏瑶停下脚步，举目望去，只见十来个宫女簇拥着一个中年女人远远走了过来。
那女人一袭玛瑙红华服，髻上珠翠堆叠，面容风致嫣然，但气势甚是倨傲凌人。
苏瑶看得满心疑窦，秋雯蹙眉，附在她耳边道：“苏小姐，是罗太妃。”
“罗太妃？”苏瑶拎着花篮的小手一紧，依稀记得听茉姐姐提起过，罗太妃是罗芷珊的姑母。
依着罗芷珊的性子，想来罗太妃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下意识地不想打这个照面，不料她们已快步靠近。
一个宫女突然抢出几步，颐指气使地喝道：“大胆，见到太妃娘娘，还不赶紧行礼。”
罗家倒台，罗太妃近来正怫郁憋闷，一天到晚就想找别人晦气。
反正她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快活。
懒懒地一瞥眼，发现苏瑶细颈、双腕、花篮都装饰着满满的白兰花，涣散的眸光登时凝注，不待三人行礼，凶神恶煞地道：“大胆奴才，竟敢私自采摘兰园里的白兰。来人，将她给哀家拿下。”
苏瑶吓得心中打了个突，不住叫苦，自己还真是与罗家人命里犯冲。
见秋雯先行了一礼，苏瑶和蓝香也迅即回神，跟着她毕恭毕敬地行礼。
“参见太妃娘娘。”
罗太妃眼角不再扫她们，冷着脸对身后的宫人抬了抬戴着釉蓝护甲的手。
五六个内监立即躬身领命，边卷袖子，边向苏瑶三人围拢，面目狰狞，气势汹汹。
对方上来就要打人，苏瑶惶急又气愤，携住蓝香的手，正欲喊姑姑一起跑。
却见秋雯稳稳站在那里，从容地辩道：“太妃娘娘，陛下已将兰园赐给了苏小姐。苏小姐摘花算不得违反宫规。”
她隐晦地透露苏瑶的身份，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未料，罗太妃一听，刺人心魄的目光立即瞪向苏瑶，一下就猜到了她是赵云骁养在福宁宫的小娇雀。
当初，赵云骁能冲入鹿山围场与先帝相认，靠的是罗家人的相助。
如今，他翅膀硬了，皇位坐稳了，就敢过河拆桥，抄了罗氏一族。
罗太妃气量素来狭隘，对皇帝已是满腔怨毒，正恼恨无处发泄，好巧不巧，这小娇雀自己撞上枪口来了。
心念一转，忽又想到今日晨起，派去太医院取千年人参的宫女如月吃了闭门羹的事情。
据她回禀，现而今太医院的名贵药材都先紧着福宁宫。
赵云骁那强壮的身板哪需要药物吊精神，定是紧着眼前这只小娇雀了。
“慢着。苏小姐？哪个苏小姐？”她冷冷地问。
显然一肚皮的怨愤，要尽数发泄在苏瑶身上。
见内监四散而下，苏瑶惊魂稍定，极尽礼数地上前回道：“回禀太妃娘娘，家父是登闻鼓院判官苏旭。”
“苏旭？”罗太妃突然冷笑出声，肩膀耸动，“原来你是那个嘴欠的倒霉鬼的女儿。得的是什么大毛病，要用汤药吊着？”
苏瑶闻言，心口猛地一缩，霎时生出隐隐的不祥之感。
秋雯眼神一凛，迅速抢过话头：“回禀太妃娘娘，苏小姐只是有些畏寒罢了，身子并无大碍。”
“哀家问你了？要你这个奴才多嘴？”罗太妃眼风狠厉，冷冷扫向秋雯。
苏瑶不想连累秋雯，忙道：“回禀太妃娘娘，臣女自小怕冷，喝的确实是调理身子的汤药。”
声音轻轻的，似乎这个回答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信。
“区区畏寒何需要用千百种名贵药材？可惜了，皇帝将你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原是个受不住福气的。”罗太妃乜了一眼苏瑶，笑意森森。
被点醒，苏瑶倏然震住，浑身冰寒。
罗太妃欣赏着她发怔的小脸，胸中登时畅爽洋溢，不禁呵呵而笑。
蓝香气得咬紧牙齿，恨不得冲上去捂住罗太妃那张臭嘴。
不敢直接开罪太妃，秋雯暗暗捏紧藏在衣袂的拳头，强抑怒气。
僵持间，罗太妃身后走出一个嬷嬷，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罗太妃听罢，眼中凶光暴盛，釉蓝护甲点向苏瑶，喝道：“好你个小贱人，竟敢迷惑陛下缀朝三日，乱我大颂朝纲。如月，给哀家好好教教这个小贱人宫里的规矩。”
宫女如月应得又响又亮，脸如满月，身材臃肿，一双大手厚实无比，丝毫不输给男人。
听到主子吩咐，她满眼兴奋地走向苏瑶，边卷袖子，边阴笑道：“苏小姐，得罪了。”
一面说，一面扬起手掌，看架势是要给苏瑶一个响响亮亮的耳光。
苏瑶惕然心惊，慌得拉着蓝香后退了两步。
秋雯眉头一皱，迅即拔出髻上铁簪，猱身挡在苏瑶面前，“太妃娘娘，苏小姐是否有罪，自有陛下定论，不该由您来动用私刑。”
如月眼神被簪上青光一晃，脸色登时变得阴暗可怖，“簪中剑？仗着三脚猫的功夫就敢指点太妃娘娘？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一起拿下。”
如月一声令下，退到一边的五六个太监又虎视眈眈地围拢过来。
秋雯二话不说，疾步迎上，右手挥动簪中剑击出。
“嘶”的一声，三四个内监喉头被剌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激射而出。
剑气压低之际，右腿横扫而出，当即撂倒其余的内监。
眨眼间，一轮快攻，五六个内监倒地哀嚎。
矫捷地翻过一个跟头，秋雯身形沉稳地落在苏瑶身前戒备。
“哇，姑姑好厉害！”苏瑶和蓝香被她眼花缭乱的功夫瞬间折服。
罗太妃恚怒，气得嘴皮直颤，暴喝道：“给哀家将这个贱婢拿下。”
话声甫落，身后的宫人一窝蜂地涌上，秋雯挥剑迎敌之时，还是被如月钻了空子。
那只肥厚的手，五指屈成钩，紧紧钳住苏瑶雪嫩的颈子，声音阴冷如鬼魅：“苏小姐，快命你的人停下。”
被她鹰爪似的手指，丝丝入口地扼住了咽喉，苏瑶顿觉手指发麻，眼冒金星，叫道：“姑姑，快停下，快停下。”
秋雯闻声，急忙收了簪中剑。
眼见形势利己，罗太妃怒火中烧，一个箭步上前，扬手就要往苏瑶脸上招呼。
“陛下，救我。”苏瑶吓得凄厉大叫，叫声瞬间划破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