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去江南嫁人,嫁谁?
男人目光锐利,神色间甚是冷峻。
苏瑶气为之所慑,想要解释,但事实又确如他所言。一时想不出半个借口,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但见他眉间微现恼色,似乎九成不信,又慢慢垂下柔软的雪颈,“嗯”了一声。
声音低微,如蚊子叫一般。
“你倒是阔绰。”赵云骁不咸不淡地讥了一句,心里的醋坛子瞬间打翻,一直酸到喉咙里。
给他一数说,苏瑶不由得娇靥胀红,惶惭无地,细声辩道:“我还不是想着尽快赚下银子,将欠你的还清”
“还清了呢?”赵云骁眸光逾冷。
是想与他划清楚河汉界?
“还清了”苏瑶舌头突然似打了结,怎么也说不出别在喉咙里的话。
不知为何,面对他时,自己的思绪总是捉襟见肘,有种言语无法切中要害的窘迫。
“嗯?”男人声音陡然冷下,单单一个字就满满的压迫感。
苏瑶贝齿咬住下唇,心上仿若被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迟疑了片刻,才闷闷地道:“还清了,我就要随爹爹离开汴京,去江南嫁人了。”
“嫁谁?”赵云骁胸膛气闷得厉害,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一双冷眸紧紧锁定她的小脸。
这对父女,一个自说自话要外放,一个自说自话要嫁人,将他置于何地?
苏瑶光凭声音就感受到了他的怒气,不敢与他目光相接。竭力压下心里朦胧的失落感,从他怀里退出,默默折回书案,取了四锭金元宝,交给他。
“这二百金应该够还上先前欠下的供养了。”
她耷拉下双肩,依旧不敢看他逼视的目光,厚着脸皮不提那几辈子都还不清的镯子。
“若是你觉得多了,就保佑我在江南寻一个好郎君。”
赵云骁长指攥紧金元宝,冰冷的触感直抵心头。
他搞不懂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但这话成功惹恼了他。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她竟还想着嫁给其他男人。敢情自己在她心里压根儿没有一点点的位置。
向她凝望良久,眼神里的愤怒和寒意慢慢消退,渐渐显得温柔又无奈,而后一言不发地拂袖离去。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像是被突然抽干了全身力气,苏瑶虚软无力地靠上门板,肩头抑制不住地微微耸动,泪水于无声中滴落。
又是一夜无眠,典当镯子的负罪感还没卸去,又无端多了一重心事,苏瑶心里愈发堵得慌。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一刻也等不及地起了身。
清晨的永宁阁,鸟语悦耳,草木清新。
苏瑶顶着一张憔悴的小脸踏进了暖阁,刚向祖母请了安坐下,就见伯母带着堂姐喜眉笑眼地走了进来。
江氏难得地穿了银珠缎衫长裙,两袖分别缀着一圈珍珠,颗颗莹润,通身的气派,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大喜事。
见礼后,江氏斜目瞧向苏瑶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哎哟,瑶儿,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苏瑶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勉强笑了笑,说话仍保持着柔和而令人信服的语调:“多谢伯母关心,我就是昨夜没睡好。”
眼泡肿得像杏核,分明就是隔夜哭过了。
江氏不点穿,古古怪怪地笑了笑,奉上新鲜出炉的八卦:“昨儿夜里,没睡好的,可不止你一人。”
苏瑶意兴阑珊,并不接话。
倒是余氏放下了茶盏,目光从苏瑶脸上转向江氏,皱眉道:“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老太太难得给做一回捧哏的,江氏乐坏了,竖起大拇指道:“老太太真是料事如神。”
“娘啊,你快别卖关子了,快说说。”苏茉捻了一块豌豆黄放在嘴里,边咀嚼,边催道。
“你这丫头,食不言。”江氏嗔了一眼苏茉,才揭开谜底,“兵部尚书府昨儿个夜里被陛下抄了。”
“罗家?”苏茉柳叶眸瞠大,心下不禁为之一爽。
罗芷珊恬不知耻地在他们府里勾引柳砚舟,当众给苏瑶难堪,真是活该被抄家。
苏瑶思绪也被吸引了过去,一脸愕然。
罗家是流年不利,犯上太岁了?怎地接二连三地出事?
震惊之下,余氏不免唏嘘:“罗家是太妃娘娘的母家,陛下这般做法,委实有些不近人情了。”
江氏深深不以为然,嘴角边微带冷笑,“罗家这马蜂窝子,也就天子剑敢去捅。哼,北派如今如鹰折翼,一时半会儿是扑棱不起来了。”
纵容南北派党争,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天子掣肘权臣的手段。余氏心下了然,非但没有幸灾乐祸之意,反而因罗家覆灭,党争失衡,而隐隐起了不安。
沉思片刻,她问江氏:“可知罗家犯了什么事?”
江氏摆正双腿,调整坐姿,面向余氏,神秘兮兮地道:“这话要从东市一家当铺说起”
“咳咳咳咳”
被冷不丁地打断,江氏溜眼瞅向发声之人,不耐烦地蹙眉,“瑶儿,你怎地喝水也能呛到?”
余氏关切地看向苏瑶,眼里露出担忧:“近日天气忽冷忽热的,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你人影,是不是染上风寒了?”
苏瑶赶忙用帕子擦去唇角的水渍,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一时却也想不明白,“没,没有。伯母,你继续说。”
江氏撇撇嘴,再次看向余氏,娓娓道来:“听说东市的荣升当铺前几日收了一只无价的冰白玉镯子,掌柜当日就巴巴地送到了钱氏手上。老太太,你也知晓那女人的德性,忒喜欢摆阔。一见那镯子,就跟黄鼠狼见着了鸡一样,哪有肯放手的道理。大手一挥,五万两白银就买了下来。”
说着,对着余氏奓开了五指。
“我的天,五万两!”苏茉艰难咽下豌豆黄,下意识地去掰手指头,试图算出自己爹爹要做多少年宰相才能坐拥五万两白银的巨款。
奈何掰到细长的玉指都快打结了,也算不出来。
江氏恨铁不成钢地拍下女儿的手,续道:“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家伙将此事告到了御前,陛下一声令下,刑部拉起来就抄了兵部尚书府。”
“这似乎不合规矩。”余氏淡淡地插了一句。
钱氏壕掷五万两白银买镯子,江氏是眼红到了心坎里。她并不反感贪污,只恨自己的丈夫脊梁骨太直,两袖空空,装的全是清风。
“规矩?圣谕便是规矩,谁敢抗旨不从?再说了,这些个肥缺,哪一个经得起正儿八经地查上一查?但凡先抓起来,挨个儿审,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江氏这话多少带了点私愤,苏茉年轻,没有听出来,怀揣着天真的好奇,接过话头:“娘,他们到底贪污了多少啊?”
江氏两手一摊,“这不刑部尚在核实呢,谁知道那狗官贪污了多少。”
“阿弥陀佛,一饮一啄,皆为报应。”余氏拨了两颗檀香木念珠,叮嘱江氏道,“造孽,造孽。你也少说两句。”
江氏拈着帕子按按鬓角,唇边微露不屑之态,“老太太,你可真心善,还给那二脸皮念经。殊不知,刑部与京兆府一通气儿,竟还牵连出咱们府上一桩旧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