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御赐夜明珠
听王氏拿她故世的母亲相逼,苏瑶眸色微闪,不禁沉下俏脸。
昨日柳砚舟被罗夫人扇了一巴掌,王氏气得一夜无眠,在丈夫耳边不停吹着转投南派的枕边风。
今日一早,柳尚书得知天子召见苏相兄弟俩,便默允了王氏的提议。
几人不搭话,王氏再接再厉,拍着胸脯保证,“瑶儿,你放心,只要你嫁到咱们柳家,砚舟一定会回心转意,一心待你的。我也会将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说着,伸足踢了踢无动于衷的柳砚舟,示意他表个态。
若不是迫于父亲的威逼,柳砚舟才不会登门道歉,自贬身价。他虽感不快,仍漠着脸点了点头。
江氏实在看不过去了,吊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夫人也不怕把嘴说歪了?婶子走了十六年,也没见你们来问问老太太的意思,怎么,是咱老太太不配么?”
王氏对口齿厉害的江氏有些发怵,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国公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与文鸢是最亲密无间的。两个孩子的亲事虽是口头之约,在我心里却是初心如磐。不然,我们今日也不会登门来送礼了。”
王氏不提还好,一提送礼,江氏就不住冷笑,“上次那套头面送的是哪门子的礼?我瞧着是侮辱还差不多,哪像宋夫人”
余氏拍下檀香木念珠,抬手截断江氏的话头,冷声道:“都别吵了,瑶儿的事情还是等她爹回来再议吧。柳夫人,请喝茶。”
“哎。”王氏识趣地端起茶盏,美目低垂,只见盏中茶汤橙黄,香气清雅,一闻便知是极为珍贵的困鹿普洱。
昨日生辰宴喝的是老班章,今日待客用的是困鹿,国公府实力真当不容小觑。虽说苏旭不一定成气候,但苏相总归是靠得住的。
听闻苏相一心全扑在弟弟身上,想来对侄女也不会太差。
再不济,苏瑶还有个手握重兵,朝堂上保持中立的亲舅舅。文将军虽与苏旭不亲近,但待苏瑶成婚后,与舅舅一走动,关系总会融洽起来的。
肚里暗暗一番盘算,王氏抿了一口温茶,奉承道:“老太太这里的茶,汤质醇滑,回甘快速,不愧是顶级的困鹿茶。”
江氏眉梢一挑,轻笑道:“柳夫人倒是很会品茶。”
王氏见缝插针,忙又喋喋不休说了好些溢美之词,江氏这才脸色稍稍缓和。
苏瑶被苏茉拉着小手坐下。苏茉凑在她耳边,一惊一乍地问道:“瑶妹妹,你可知昨夜死在外头巷子里的女人是谁?”
被苏茉问中心底的疑惑,苏瑶明亮的杏眼骨碌碌地转动,露出反问的神色。
苏茉将手虚遮在颊畔,低语道:“正是昨夜你向我打听的那个脸上有青记的丫鬟。”
苏瑶握紧素手,竟然是她!
“那丫头定是昨夜趁着祖母生辰,府里混乱,偷偷跑出去偷汉子了。听说那野男人脸上还有道一指长的刀疤。”苏茉越说越害怕,不禁搓了搓双臂。
苏瑶听得一股凉气从心底直冒上来。虽然恶人死不足惜,但到底是谁杀了他们,手段还那般残忍。
难道是神仙哥哥?
被突然冒出来的猜想吓了一跳,她当即在心里否定了自己。
神仙哥哥珺璟如晔,雯华若锦。虽入人世,却不惹尘埃,定不会让双手沾上恶人之血。
绝不会是他!
言念及此,苏瑶浅浅笑了笑,不予评论。
余氏与王氏敷衍了片刻,苏明与苏旭就从宫中归来了,径直走到永宁阁请安。
兄弟两人乍然见到柳家母子,均微微一惊。
王氏拉着儿子上去见礼,眉眼含笑地问道:“两位苏大人一早入宫,可有带回什么好消息,让我们跟着一块儿高兴高兴?”
苏明脸色微变,苏旭则尴尬地回道:“承蒙柳夫人关心,陛下只是询问了在临安府修建长堤之事。”
江氏得意的笑容裂开,激动地站起来,追问:“就只问了修建长堤之事?没有其它的了?或许陛下有什么赏赐?”
情绪激动之下,一连串问话连珠价迸将出来,其实并未真正走心。
不想,小叔子还真从袖袋里掏出一颗夜明珠,苦笑道:“嫂子料事如神,陛下的确赏了颗夜明珠。”
只见那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滴溜溜地在他掌心滚动,发出柔和的光芒,浑圆无瑕。
苏瑶注视着爹爹手里的夜明珠,捏着帕子的玉手一紧,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爹爹在西子湖畔修建长堤是利好千秋万代的事情。临安府的百姓感激涕零,便将长堤亲昵地唤作“苏堤”。
这样的政绩,陛下怎会只赏赐一颗夜明珠呢?
瞄到柳砚舟眉宇间的不屑,江氏觉得有被冒犯到,强行为小叔子挽尊,扬声道:“呃,陛下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夜明珠,夜明珠,对了,夜明珠只在夜里发光,是不是在夸赞小叔子人前不炫,高风亮节?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说着又看向苏明,一副求肯定的模样,“老爷,我猜对了吧?”
苏明眉梢一搐,御赐夜明珠是另有深意,但绝不是妻子说得这般华而不实。
他沉下嗓子道:“妇道人家莫要擅自揣度圣心。”
王氏一双美目瞧瞧苏明,又瞧瞧苏旭,在两人神色复杂的脸上转来转去,还想问几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腕突然被儿子拽住,耳边响起他冷冰冰的声音,“娘,苏相与苏大人刚回府,定有话要与家人说。我们两个外人,还是别杵在这里打扰了。”
王氏奋力甩开他的手,气急败坏地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日后瑶儿嫁过来,咱们都是一家人。”
苏旭听到此话,心下大惊,攥着夜明珠上前深深一揖,谦和地道:“承蒙柳夫人厚爱瑶儿,在下万分感激。只是,在下尚在闲赋,不敢高攀尚书府。这两个孩子的亲事,不如今日正式作罢,不敢耽误贵府公子。”
苏旭把姿态放得很低,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虽然对苏瑶有所图,但一想到故世的闺中好友,王氏仍忍不住落泪,半演半真地道:“我怎会嫌弃你们,当年文鸢与我是最要好的。”
听王氏提及亡妻,苏旭心下怅然,亦无心探究她话里有几分真意,只知今日若是不退了这桩婚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在还有将近一年的孝期可以转圜,他必须想办法尽快送苏瑶离开京城,以免一辈子被困死深宫。
苏旭侧过身子,冷下脸,坚决道:“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多谈,柳夫人,走好不送。”
堂堂尚书府的夫人何必看贬官的脸色,柳砚舟肚子都快气炸了,伸手搀住母亲,冷笑道:“娘,既然人家瞧不上咱们,咱们又何必自取其辱。苏相,告辞。”
说罢,半拖半抱着王氏离开,王氏一步三回头地喊着“瑶儿”,似乎对这桩亲事还抱着一点妄想。
“臭小子什么态度?说好听点是个翰林待诏,说难听点不就是陛下的笔帖式,竟敢在我们老爷面前摆谱?我瞧是还没被陛下搓磨够呢。”江氏气愤愤地指着柳砚舟的背影,破口大骂。
“夫人。”苏明拈须喊了一声。
江氏立刻缩住,收敛怒色,乖乖地应道:“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