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让子弹飞花公子叠城受辱
调查代理商是否有问题，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绿蚁酒厂和各地代理商明面上就是羊皮和羊毛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两家会签订长期的购销合同，明确销售地区，销售任务，甚至销售渠道等指标，如果代理商有违约，将会接受厂家的经济制裁，这也是写进双方合同里的重要条款。
叠城不大，但代理商叠泰商贸来头可不小。
据说老板当年和绿蚁酒厂的大老板一起打过江山，后来离开绿蚁酒自己单干。
虽然叠城市场体量不大，但这些年来，代理商销售干的挺不错，在全部代理商队伍里，成了个子不高的巨人。
每个月销售五千箱酒店版的绿蚁酒，并且绿蚁酒的价位属于中高端的宴会和商务用酒，这在一个五六线的小县城，怎么看来都是不可能的。
可实际情况是，代理商每个月真的就能兑换五千箱酒的瓶盖，那么这些没有瓶盖的绿蚁酒都去了哪？真的被消费者喝了吗？
有疑问就需要找出证据，这是做法务工作的原则。
花公子也知道，提出问题是自己的大脑，解决问题就必须要靠眼睛和双腿。
他原本想在这山清水秀的小县城流连忘返的逍遥几天，可一想到任务，脑袋里就像是被台风侵袭过一样，一片混沌。
花公子在县城挨家挨户的去各大酒店明察暗访，无论是问到的还是自己看到的，得到的结果都无法与每月的销售数字相匹配。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渠道销售数据并不真实，里面一定藏有猫腻。
叠泰商贸位于城南一处出租院内，据说以前是城南粮站的所在地，门前是城南桥，人流熙熙攘攘，是个做生意的风水宝地。
花公子进入商贸大院时，商贸老板巩总亲自到院门口迎接。
这让花公子有些诧异，他来叠城并没有提前和商贸通气，难道是自己在各大酒店调查时露出破绽，被巩总捕获了自己的行踪？
他感到心里一矮，有点出师不利的挫败感。
当然这种挫败感在两个小时之后，得到了真实的验证。
花公子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商贸大院。在这两个小时里，他能够回忆起的，只有巩总在自己耳边堂而皇之的大谈特谈绿蚁酒喜人的销售状况，以及自己在仓库里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酒店版绿蚁酒。
“你看过让子弹飞这部电影吗？我可以这么说，我这小小的叠城，就是子弹飞里的鹅城”。
巩总对花公子提出的疑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和花公子聊起了电影。
这让花公子有些意外，把叠城比鹅城，巩总如此比喻寓意何在？
花公子心里隐隐有些凛冽。
“鹅城几任县长，把鹅城的税收到九十年以后，而我能够让叠城的官员和百姓，把五年十年后的绿蚁酒提前给喝了，你信不信？”。
巩总这个比喻让花公子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子弹飞的寓意在这。
“为了卖酒，我是天天请人吃饭喝酒，我为绿蚁奉献了整个生命，现在在叠城，都以喝绿蚁酒为荣”。
“你可以调查一下，回去后向酒厂领导如实回答，如果酒厂给我发军功章的话，我分你一半”，巩总半是调侃，半是嚣张。
踩在商贸大院硬梆梆的水泥地上，花公子腿却有点软，像是踩在棉花堆上，说不出的泥泞和难受。
“我成了冒牌县长马邦德了？那他会是谁呢？黄四郎？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吗？”。
花公子又气又恼，他知道如果继续呆在现场，他将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崩溃情绪。
“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花公子觉得，巩总脸上写满了这句话，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透着一股子街头泼皮一样的神头鬼脸味道。
坐在桥头，花公子有些茫然，这场败仗输的如此之快，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原本抱着进去寻找蛛丝马迹的念头，没想到，出来时不仅念头没了，连脸面都没了。
“这位公子，算个卦吧”，花公子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一句话给拍醒了。
他摸摸脑袋转头向侧面看去，一个老头戴着墨镜，下巴挂着一缕山羊胡子，正襟危坐在一张小马扎上。
面前摆着一张看起来很新的图，有些像八卦，有些像易经。
“公子看起来有些心事，想必近来诸事不顺，不过没关系，瞎子我可以给你算上一卦，你只需要破费些银两，我便包你逢凶化吉，万事顺遂”。
算命瞎子一手数着手串上的珠子，另一只手准确的扣住了花公子的手腕。
花公子觉得挺有趣，这算命瞎子本事可不小，别的瞎子都是测字，他竟然会看手相。
那就索性玩上一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吧，互相伤害啊”，花公子竟然有些兴奋起来。
“你别先看手相，你且告诉我，你一个瞎子，怎么看出我有心事的？你难道有第三只眼？又或者你开了天眼？”。
花公子这话问得有点损，大有砸厨子锅、踹寡妇门的缺德劲。
“公子你有所不知，瞎子我看人，靠的是气息感知，你一靠近我，我就感知到你身上有一股子的倒霉劲”。
“你如果还信不过我，我可以给你摸摸手相，手中有乾坤，瞎子给你定”，
说完老者丢下手串，两手扣住花公子手腕，摸索着。
“阴阳顺逆妙无穷，天地都在一掌中”，瞎子嘴里念念有词。
“一会儿本瞎子会发功，用八卦掌，九宫掌，如来神掌给你推算取象，这是很费体力的，不知公子口袋里的银两可够？不够的话可以微信支付”。
这一赤裸裸的要钱伎俩让花公子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一把摘去瞎子的墨镜，墨镜后面是两只泛着白眼边，眼球有些混浊，但却滴溜乱转的小眼珠子。
两人眼睛对视一秒，便双双笑倒在地，老头撕下自己的假胡子，顺手就给贴到了花公子的脸上。
这老头花公子不光认识，而且还很熟悉，他就是东总曾经的得力干将，与秦一辉并称为左右护法的左家林。
他在部门里没有具体的工作安排，他的行踪除了东总也没人知道。
秦一辉曾经故意装作不经意的向东总问过，但东总顾左右而言他，自此以后，左家林便成了法务部一个移动的符号。
今天在这里碰见左家林，花公子倍感高兴。
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出现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很显然，左家林一定与叠城代理商案件有关。
只是花公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东总对于这个案件还另有安排，这么看来，这起案件在部门里的重视程度极高。
“进去打听到什么情况没有？”，左家林开始收拾面前的道具，准备撤退。
“什么也没问到，不过我走访了很多酒店，他在酒店的销售情况与他实际的销售数据有出入，可以肯定这家代理商有问题”。
花公子由于掌握的情况有限，有些不好意思向左家林做着汇报。
“你可以回省城了，这里再呆下去没有意义，巩总的酒店版绿蚁酒，已经大部分借道去了省城销售，这里每隔几天就有一辆箱式小货车过来拉酒，每次大概两三百箱左右，车子是省城牌照，你回去以后，弄清楚几个问题——”，左家林简单的做着安排。
“这些酒在省城是怎么销售的？”
“省城的各家酒店为什么没有发现叠城窜货？”
“如果没在酒店销售，那么这些酒去了哪里？”
“这些酒的瓶盖是如何被回收的？”
花公子带着这些问题，满怀信心的回程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那条大鱼，那条来时被自己猜测过无数遍存在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