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往事
方礼默默跟在盛意的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盛意等的不耐烦，直接问他，“什么事？”
想起刚才听到的，他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盛意眼神一凛，没好气道：“不关你的事，有事说事。”
方礼想了很久，决定在高考结束的今天立刻来南江找她，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盛意，我真心为自己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轻叹口气，紧接着语气更加认真，直直的盯着盛意，“盛意，我喜欢你。”
盛意先是一愣，然后就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个不停，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方礼静静的看着她，没有错过一丝她脸上的表情。刚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又可笑，可现在，他认命了。
他在伤害盛意的同时，又疯狂的喜欢上了她。
盛意笑够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方礼，冷冽，厌恶还有气愤都能在她的脸上找到痕迹。
她真是恨透了这个男人，不，应该说是恶鬼，不然怎么会有人这么恶心，一边伤害你，一边又说喜欢你。更何况，他是他名义上的继兄，这是法律人伦。
盛意嘲讽道：“你考试考傻了吧，脑子忘在宁城了。”紧接着话音一顿，话锋一转，语气凉凉，“所以呢，继兄用不入流的手段诬陷了继妹，让继妹失去了父亲和好朋友，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成功报复了那个勾引他母亲，害他失去父亲的男人，转过头来又向继妹忏悔，想要获得原谅，说自己不顾人伦，喜欢上了继妹。”
盛意气急反笑，“天呐，方礼，你自己听听，可不可笑。”
“不是我说，你这个故事是真不行，一点都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要被公序良序唾弃的。”说到最后，语重心长，仿佛一个关心晚辈走错路的知心长辈。
方礼置若罔闻，又认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真心祈求你的原谅，设计你，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利用你对我的关心去造谣，害你被同学误会，恶言相向；不该利用沈清对我的喜欢，推波助澜谣言的滋长；不该装无辜，博取盛叔的同情，让他对你失望动手，还一直责怪你；我千不该万不该毁了你的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认。但我喜欢你，是真心的。”他的话里有愧疚，有哀求，可盛意一个字都不信，毕竟他方礼，可是一个好演员。
谁知道他这又是使的什么苦肉计呢。不过，他找错了观众，盛意可不会捧他的场。
“啪”，清脆的声音传来，盛意也没想到打人耳光自己会这么疼，她面露痛色，轻轻的揉着手心，喃喃自语：“这才是吃力不讨好，明明打的是别人自己还要这么疼。”
方礼也被这一耳光打懵了，脑子有一刻的失神，微侧着头，灯光昏暗，盛意看不清他的脸。
“哎哎哎，回神了，清醒了吗，如果觉得一耳光不够醒脑，那我再送你一个，买一赠一，你赚到了。”
方礼苦笑，“非要这样吗？”
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盛意就觉得高兴，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好玩的，而后她清了清嗓，“嗯…要我原谅你也行，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盛意突然松口，方礼惊喜，忙问她：“什么事，你说，只要你能原谅我，我都答应。”
盛意忍住想笑的冲动，“很简单，你一定能办到。”少女美丽的眼眸似有星光闪烁，让人不禁想要沉溺，“你现在跟我爸和你妈打电话说清楚当初的事，说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方礼故意放任同学和家人误解我，伤害我，说一切都是你的错。”
“怎么样，简单吧，只是说说话而已，把你之前没说的话说出来，正好弥补了。”
果然，她哪里可能原谅自己。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她就不是盛意了。
“怎么，做不到啊，那你刚才答应的那么好干嘛。”见他不说话，盛意的神色冷下，“虚伪自私，胆小懦弱说得就是你这种人，圣贤说的不错，敢做不敢当，枉为人。”
“你又何必这样说，我是不敢，那是因为我只要说了我们连家人都做不成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自私，我懦弱，你说的对，我是小人，可我喜欢你没错啊。”
盛意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在扩张，她忍住又想动手的冲动，“你能别恶心我了吗，你喜欢我就是最大的错，还有，如果有选择，我永远、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就这么恨吗？”可是怎么办，我还是不想放弃，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你，也是好的。所以，那就恨我吧。
盛意正色，说出的话如刀子，“既然你做出这么一副忏悔的模样，那我今天就再一次说明白，你听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融合在黑夜里，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恨意，一字一顿道：“我，盛意，永远不会原谅你。”
“方礼，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不是你道歉了，我就得原谅。那些因为你被谩骂嘲讽、孤立排挤、恶语相加、冷眼相待的日子里，以前的盛意早就死了，始作俑者就是你，是你亲手杀死了她。”
记忆好像回到曾经那个小女孩身上，她当时还不满十五岁。因为一张模糊的照片，她成了全校同学眼中自恃清高、私德败坏的放□□。
当她被全校的同学暗骂“不要脸”“狐狸精”“小小年纪不学好”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
她找过方礼，求他为自己澄清。他们是继兄妹，她怎么可能去勾引他。
可方礼呢？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哦，他当时倚在房间的沙发上，表情不似平时的温和有礼，带着得逞的冷漠，轻飘飘的话语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解释，事情就是我做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笑得如沐春风，用极平常的口吻说出：“我是故意的。”
盛意忘不了自己当时的震惊和惶恐，方礼的脸一半沐浴在阳光下，一边躲在黑暗里，整个人可怕至极。
“为什么？”
盛意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瑟瑟缩缩的站在那里。
方礼觉得有趣，慢慢走近盛意，笑声随着他的靠近溢入盛意的耳中，高大的身姿将她拢在暗处，“因为啊，我要报复你的好父亲，我的盛叔，我妈妈的爱人。他毁了我的家，那我就毁了他的家，多公平的买卖，不亏的。”阴凉凉的话语传入盛意的耳朵，仿佛冰冷的毒蛇吐出的信子。
盛意毛骨悚然，浑身发抖，推开他就跑下了楼，她告诉了父亲，可父亲不信，还训斥她不能在云姨面前胡说。
那一刻，她是呆愣的，她的亲生父亲直接为她判了“死刑”。
方礼跟在盛意的后面出现，又恢复成了那个有礼的少年，语气和善的帮盛意解释，说她在学校与几人发生了口角，自己刚才说话重，伤到了她的自尊心，这才口不择言，还请求盛父不要怪她。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盛意真想为他精彩的表演拍手叫好。
可是。
没有可是。
她的父亲不信她，她解释了很多次，换来的只有震耳发聩的耳光和无数次的失望。
她找到沈清，寄希望于最好的朋友，可希望之下，唯余失望。
三年的友情，抵不过她喜欢的人的一句谎言。“盛意，对不起，但方礼比你重要。”你瞧，她也知道她做错了，可沈清，她最好的朋友，比漠视更可怕的是背后冷箭，伤人无形但最致命。
在那些被流言杀死的岁月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推手。
骆驼终究还是被一根根轻若浮萍的稻草压倒了。
盛意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人爱她了。
就连梦里，她都在被指别人着鼻子骂。
不，还有哥哥，还有爷爷奶奶，他们一定会相信自己的。可是，她要如何开口，是告诉他们继兄污蔑继妹勾引他，还是说盛父被继子报复，被耍得团团转，好像哪一种，都是一场家丑笑料。
爷爷奶奶清正了一辈子，临老了，她不能让他们再伤神蒙羞。哥哥学业正忙，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立刻回来宁城，下手绝不会留情，那样就正中方礼下怀，他想毁了这个家，可盛意绝不会让他伤害盛临与。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死局。她只能一个人承受下来。
直至晏时的出现，他身上有光。
瑀瑀独行的迷雾中，盛意看到了方向。
“对不起。”方礼无力，只能机械的道歉。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块，他是个混蛋，是他抢走了她的父亲，让小女孩在宁城没有了家。
他们一开始就错了。
话已至此，盛意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转身拦下一辆车就离开了。
只留下方礼一个人看着盛意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当天晚上，盛意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爷爷奶奶都睡下了，只有盛临与还在等她，见她终于回来，放下心来，又想起她不接电话，略带生气的质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给你打那么久电话都没有人接，安心的电话我也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这个小丫头刚毕业就如此放纵，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盛意讨乖，“对不起呀，哥哥，我的手机静音了，没有听到。唉，还不是方礼那个讨厌鬼，他突然跑来宁城说要来看爷爷奶奶，我们吵了几句，这不就晚了嘛。”
听闻方礼来了，盛临与问起，“他人呢”。
盛意只说丢下他先回了，这会应该还在后面。
话音刚一落下，就有开门声传来，是方礼回来了。
盛意不想再多说，跟盛临与道了晚安就回房间了。
坐在书桌前，打开刚才的录音，完整听下来，盛意面色舒展。
今晚的星空好像格外璀璨。
将录音保存好，手机通上电源，解除静音模式，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响起。
屏幕上显示，有来自“哥哥”的未接来电十三通，微信消息99+。
点开微信，最上面置顶的是安心的二十多条消息，再下面就是四人小群和班级群的消息。
“叮”，安心掐点又进来一条消息。
这么晚了，她还没有收到自己的回复，一定很担心。盛意没顾其他，先给安心报了平安。
对方总算是给了回复，安心放下心来。问起，“找你的那个男生是谁，看起来高高帅帅的，没事吧”。
盛意轻笑，没有多言，只说是自己的继兄，关系不太好。
涉及家事隐私，安心也不好多问。
又问她看小群消息没，晏时生日要送什么礼物？
盛意被这个消息砸的头昏眼花，脑子一片空白，晏时的生日，她赶忙去翻看群里的消息。
六月十一号，那不就是下周，还有三天的时间。
礼物，她要送什么礼物呢？
第二天中午，盛意下楼，就听爷爷奶奶说方礼已经离开回宁城了。
这样很好，井水不犯河水。
盛意一点都不在意。
吃饭的地方是安心挑的，时间定在了晚上六点。
因为是给晏时过生日，所以盛意和安心约定，午饭后一起去为晏时挑选一个蛋糕。
两人跑遍了城区附近的烘焙房，终于选出了一个满意的。时间还早，两人不慌不忙的到附近的茶饮店里休息。
安心一直好奇盛意的礼物，这会儿看到她身边的袋子，问她：“虫虫，你送的什么礼物啊？”
盛意拿过袋子，取出里面的盒子打开，是一只毛绒猫咪手作玩偶。
安心接过来看，发现它的样子跟晏时养过的那只小猫很像，都一样的小小一团，大眼睛亮亮的，软乎乎的，特别可爱。
“这是你买的吗？也太像晏时那只猫了吧。”安心惊讶。
盛意笑着摇了摇头，“是我照着那只小猫的样子做的。”
安心：“你做的？你也太厉害了吧。做这么像应该不容易吧。你不会这几天都在做这个吧？”
盛意：“也没有，就这几天找了家diy的手作店学的，除了刚开始有点难，后来就好了。”
看到她手上的红痕，安心微笑：“晏时一定会很喜欢。”
盛意顿了顿，将她的想法告诉了安心，“其实，我想今天告白。”
“什么！！！”
安心一口奶茶呛在嘴里，反应过来，快速到盛意身边坐下，震惊又期待的望着盛意，语气激动，“你终于决定了，以前我说了多少次，今天你终于想通了，孺子可教也。”安心既高兴又欣慰，仿佛自己马上就要见证一场旷世爱情。
盛意面色微红，“其实那天李知告白以后，我就在想我会不会有他那样的勇气，为自己勇敢一回呢。”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最后的结果就是，我想告诉晏时我很喜欢他，我想为自己的青春情动找一个答案。”
不论结果如何，无悔于心，不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