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师尊要拿她祭剑?
课后已是落日时分。不苦还想留在室内多看会书。姬嫦笑抬头望了望天边，合眸捏诀，须臾睁开眼后便催促道：“不苦，莫在此逗留了，快些回去吧，今夜有雷雨勒。”
不苦好奇地看看天边晴朗的霞云，又抬头看着她。
小笑拍着胸脯骄傲道：“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可是巫女，能招风唤雨、预思万事！”
不苦乖乖将书合上。
二人初时还顺路。姬嫦笑走着走着，突然问她道：“不苦，你为何这般用功？”
不苦想了想，道：“习得术法，除妖驱魔。”
小笑颇为诧异地看着她，毕竟很少有人能将这八个字说得这般自然和坚定。姬嫦笑又点点头，夸赞道：“你果真由内而外满身的正气，不愧是扶微仙尊的弟子。”
不苦不再说话。她自始至终都不清楚师尊收自己为徒的理由。
这几日她在课中学得一些修仙资质评判的方法，她学着那些法子也对自己的骨骼经络细细探查过，最终得到的答案是自己灵根资质只能属于中等。
难不成真如清高师兄说的，师尊收自己仅凭缘分？那么自己又与他这种宗师级的大人物有什么缘分？
这样走到半路与小笑分开后，她又一路思索着上了峰巅。进了玄竹苑后，天色已黑。她同往常一样，第一反应是看向师尊瑶修院方向。旦见那院中微光熠熠，正是师尊入定静修时身上散出的剑光。
她正欲折回脚步回自己的房间，忽见左侧房屋后有一道青色光芒从瓦檐顶散出。这道光芒她平日里总能看见，但却未有心去探。今日不知怎的，她竟生出几丝好奇，脚步一顿，向那光芒方向走去。
绕了几个弯，不苦来到一处小阁楼外。那青色光芒正是从里面散出来的。
她从外面窗户缝中探去，隐约只见数道更甚的青山光芒射向眼底。但那发光之物究竟什么，却如何也看不清。
她壮了壮胆子，伸出手轻推开门踏了进去。屋内青光熠熠，正中间赫然飘立着一把锐利的灵剑。
那灵剑剑柄刻着祥云野鹤之案，剑刃如秋霜，锋利无比。剑神散着青光，神秘且圣洁。
这是不苦第一次看到这种宝剑，她正沉迷观赏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苦急忙转身，躲进剑后一处屏风之下。
来人很快便将门推开。从门外进来了几个脚步声。
房内沉默片刻，一人叹道：“这无垢剑，可惜了。”她听声音，是思虚掌门。
“师兄，你怎的还在抱怨？”又一人道。是悟虚长老。
思虚掌门问道：“那孩子这几日进步如何？”
“很努力，但确实资质并非上乘，所以……不过还请掌门放心，她这也才上了半个月的课，相信她在扶微仙尊座下再修炼个几年，恐怕进步会快些。”说话之人是不苦这几日的教习道长。
不苦心道，这是说的自己？
思虚掌门叹了口气。今日门派会议，道人间魔煞之气又涨，各界妖鬼逐渐横行，再不加以净化
他一时心急，狠厉之话脱口而出道：“她这资质等多少年也修不成仙身，不过是一股灵力而已，即使投胎成人了原身依旧只是股灵力。尊上就是心软，花十多年心血铸造的这柄剑不就是为了承载她这道灵力的吗，如今搁在此处沦为废铁，当真可惜。要我说干脆牺牲她肉身，将她祭到这无垢剑中锻造，不出五年便能化成完整的剑灵，届时让尊上使用无垢净化魔煞岂不有效？”
“师兄……”悟虚止住了他。
“我是掌门，为了这天下苍生，我来当坏人，我去劝他。”思虚道长大声道。
一阵惊雷从窗外叱咤而过……思虚道长嘭地一声推门而出……几人在外面又说了些什么，不苦已经全然听不见了。她脸色发白，无垢剑散出的青光幽幽飘在她的身上，显得极为阴森恐怖。
不苦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两只灵蝶更是忽明忽暗，闪烁不已，耷拉在她的肩头，蝶翼僵硬一动不动，仿佛被吓傻了。
夜空中数道惊雷不断劈闪而过，磅礴大雨骤然哗啦啦下了起来。暗林中，只见一女孩在大雨中急速地跑着，惊起一阵鸟兽散作一团。
司不苦双脚早已吓得酥软，一个崴脚跌下了山坡，连滚了数十下才停下来。她来不及检查身上的伤状，紧咬着嘴唇爬起来又向山下跑去。
峰巅之上，玄竹苑内亦是微乱了起来。大雨下得非常急速，山顶骤然又弥漫起大片浓雾。雷鸣声下听不见思虚掌门说了什么，只见众人围着扶微仙尊皆站在雨中，一个个面露难色，尴尬非常。
扶微脸色比平日更要严肃，紧抿嘴唇，一句话不说。
思虚掌门上前道：“尊上，魔煞之气渐增，天下恐将大乱，为救千万人之性命，牺牲她一人之命，又有何不可？”
扶微愠怒道：“思虚，性命如何可用数量多少来衡量？”
“再者，”他加重语气道：“倘若这苍生已经沦落到只能靠一小孩来救，那这苍生还能救得了么？”
他转头盯向思虚等人道：“如此，还要我青阳派众多修道之人做什么？还要那巫族、除妖族，修真界各山门派做什么？”
思虚掌门听得扶微这般说，只能感叹一番，低头不语。
这时，清高从门外跑了进来，对扶微向南山方向指了指。扶微听后，一个闪身瞬移不见了踪影，留下几人互相踌躇着。
悟虚长老瞟了眼思虚掌门，拿一副“你看吧，我说了你不听，这不就出事了？”的表情看着自己那不断叹气的师兄，随后一个捏诀亦闪身跟了上去。
司不苦再也跑不动了，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靠在一棵松树之下。她一口气还未喘，突然一道雷电划过，电光中现出一人身影。
司不苦骤然大叫，急忙爬起来要逃。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唤道：“不苦。”
司不苦浑身一怔，僵硬地转过身来。
“不苦。”扶微向前踏了一步，却惊得不苦急忙后退，一不小心又跌在地上，溅起满身泥水，她大声道：“不要过来！”
扶微身后白光一现，又出来几个人。正是悟虚长老、思虚掌门、她的教习道长和清高师兄。
思虚掌门见她吓成这幅模样，脸上泛起愧意。很显然，方才那番话确是被她偷听去了。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扶微脸上显出一丝痛惜，柔声却坚定道：“不苦，随为师回去，不会有事的。”
不苦双眼泛出泪花，即使身体被吓得再也动弹不得，但泪水依旧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她道：“我是人。”
又大声对着他后面数人强调了一遍道：“我是人！”
“是，你是人。”扶微冷静安慰道，缓缓又上前了一步。
不苦急忙向后挪了一点，叫道：“我不是什么灵力，也不做什么剑灵！我不要祭剑！”
雷雨下得愈来愈大，她浑身早已湿透，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被树枝石子刮破的伤痕，两只灵蝶亦是耷拉着翅膀，趴在她的双肩上狼狈不堪。
“丫头，我是说笑的，你莫当真呀。”思虚掌门急劝慰道。
“是呀，小师妹，掌门是说笑的，况且有师尊在，怎么可能把你祭剑？”清高也劝道。
不苦疯狂摇头，不管是不是说笑，她不会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她忍痛蹒跚爬起来，转身向后跑去。
“不苦！”忽听得背后一阵唤道。不苦转身，见大雨中，扶微合眸轻叹一声，伸出右手召出一柄灵剑。那灵剑满是耀眼的青光，照得林间明亮不已。正是无垢。
不苦浑身一震，颤栗在雷雨中。他要干什么？
“师尊”她的眼泪终于哗地流了下来，他要杀了自己吗？
只听得扶微正色道：“你相信为师。”说完，浑身散出七十二道剑气，飒飒剑气朝着那柄无垢猛地劈去，无垢咔嚓一声，断成两半
“尊上！”后面几人脸色大变，惊唤道。那可是他花了十几年精力闭关铸造而成的灵剑！
不苦瞠目结舌，大松一口气跌在地上。
扶微甩袖将无垢丢在地上，闪身来到她的面前。他徐徐蹲下，伸出右手小心抚上了她的头顶，眸中闪出极为柔和的光芒，在夜色里异常明亮，竟如雨夜中的星辰。
他盯着她，认真道：“你是我扶微亲收的弟子，为师怎可将你祭剑？”
不苦终于放下戒备，委屈之感涌上心头，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扶微浑身一怔，亦伸出手在她背上轻拍起来。
过了片刻，众人上前去查看，见不苦在扶微怀里已经昏睡过去，才各自暗松一口气。
悟虚长老道：“哎呀尊上，你何时也这般鲁莽了，那无垢就这样断了，实在可惜。”
扶微将不苦抱起，看了他一眼，淡定道：“断不断只是虚形而已，它本已是一柄废剑。”说完闪身回去了。
不苦连发了好几天的烧，烧退后才逐渐醒来。睁眼后便见小笑坐在床侧看着自己。她见不苦醒来，急忙对外唤道：“清高师兄，不苦醒了！”
从外跑进来一人，正是手端药碗的清高。
姬嫦笑看着她，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歪头盯着她道：“我都说了夜里要下雷雨，你还跑出去作什么？下次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不苦看着她，安静地点了点头。
“小师妹刚醒，你便要责怪。”清高边说将药碗端了上去。他并未将那夜真正的原因告诉小笑，只道小师妹夜里淋了雨受了风寒，自己和师尊是男子照顾起来多有不便，她是不苦的好友，便想邀她上来照顾几天。
姬嫦笑白了他一眼，道：“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师兄的也不好好看着。”姬嫦笑比不苦大了三岁，此时看见她受伤，不自觉生出一股护妹的心态来了。
清高有苦难言，心又道你不也是小屁孩，但也只得笑着摇摇头。
背后一道仙气萦绕，清高向后看去，连忙退后道：“师尊。”
扶微点头应了一声，看向不苦。
不苦低下头，有些愧意。她现下想来，那夜似乎也是自己反应过激，还因此逼得师尊折断了一把灵剑。想到此，不苦轻轻推开小笑递过来的药碗，欲下地对他行礼。
扶微抬手阻止道：“身体可好些了。”
不苦点了点头。
几人静默片刻，扶微道：“今后，习文断字、药穴经书，无论基础知识亦或是修炼之法，你皆跟着我学，不必下去跟其他弟子上课了。”
清高微惊，随即笑道：“师尊这是要给小师妹全程开设私人课程呐，是我和几个师弟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不苦一听，心中涌起一阵莫大的感激之情，当即又要下床来感谢师恩。
扶微一只手扶起她道：“教你本是我之职责，莫再动不动行礼道谢，如此我师徒反倒生分了。”
姬嫦笑脸色却有些难看，她心道：“完了完了，这岂不是因祸得祸？成天跟在扶微仙尊眼皮子底下学习，这还敢玩耍吗？闹不好随时要被吓死。”
但她不敢出声，看了眼不苦，只能祝愿她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