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于贺自水龙头下捧了一把清水扑在脸上，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而下，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呆滞了好一会。就在这时，浴室的门被缓缓拉开，沈兆的目光有些闪躲，进了门就问他洗漱用具在哪。
看样子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一本正经，规规矩矩地站在于贺身后一动不动。
于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洗漱台上的那套：“之前那些早就不能用了。我没买备用，只有我的……”
“介意我用么？我是说牙刷。”
于贺眼神上挑，瞥了瞥他波澜不惊的表情：“不介意。”
反正亲都亲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还需要互相嫌弃这些么。再说了，以前在这住的时候买的是颜色和款式完全相同的牙刷，经常分不清哪个是谁的，早上起来迷迷糊糊的随手拿一个就用。
沈兆正刷得满嘴泡沫，听见于贺临出浴室之前对自己说：“先说好啊……我说不定晚上会踹你。”
“啊？”沈兆有些诧异，泡沫含在嘴里吐字有些不太清楚，于贺倒是听懂了他说的是：“你以前睡觉不是挺老实的么。”
“我也不知道，上次在刘允阳那和他挤一张床，他非说我晚上踹他。”
沈兆眯了眯眼，语气颇为不满：“这说明你俩不适合睡在一起。”
于贺心中了然，弯着眼睛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数我俩最合适。”
先洗漱完毕的人早早溜进了卧室，于贺把客厅浴室的灯都熄了，才摸着黑进屋。悉悉索索掀起被子的一角钻进来，沈兆早已伸出手臂准备将他揽入怀中。他借着窗帘泄进来的光看见了，进被窝的时候就特意慢了些，免得会一下把重量砸上去。
搂抱的姿势还是熟稔的，于贺把脸埋在沈兆的肩膀前，听见沈兆闷着声音道了声晚安。
没传来意料之中的回应，沈兆低头，听见于贺说了句不太合时宜的话。
“……完了，这里没有眼罩。”
沈兆向后仰了仰，盯着他的侧脸问：“什么？”
“眼罩。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的习惯，没有眼罩可能会睡不着。”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人一旦养成某种习惯就很难再戒掉，就像当初同居时沈兆每天晚上搂着他入眠，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没有这人在的深夜，即便是抱紧被褥也难以为安。后来寝室的哥们听他无意中问起有没有治失眠的方法，就给他拿了一片眼罩，还以为他是因为屋里太亮才睡不踏实，于贺觉得这也是种办法，回家以后就试着戴上了，后来竟然产生了某种轻微的依赖性。
不过今天于贺是故意的，他故意把这件事告诉沈兆，期待着一会沈兆可以哄着他说一句‘那以后每天晚上你都让我抱着睡我就睡得着了。’
谁知沈兆并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柔声道：“睡吧。”
小扇子似的睫毛在手掌微动，沈兆手心里痒痒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又被这人搂紧了一些。
于贺闷闷的说：“你还能一晚上都举着手吗。”
“你先睡，我等你睡着了再松开，好吗。”
于贺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沈兆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他的脸上，是带着温度的，久违的安心。他半梦半醒时好像感觉到沈兆撤走了手，低下头啄吻他的眼皮，他没睁眼，又感觉嘴上也被他亲了几下，迷迷糊糊记不太清楚。
这一觉睡得特别长，于贺明明打算好要过充实的一天，却一觉睡到快中午，白白浪费了半天的休息时间。
长时间的睡眠令他思维有些混沌，他睁眼看见了有些泛黄的天花板，和积了无数灰尘的管灯。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令他揉着眼睛缓了好一会，才猛地一掀被，只有自己。
“沈兆？”
猜到他是大忙人，铁定是回去忙工作。于贺转身去摸手机，果然看见了沈兆在微信上给自己的留言。还挺长，于贺拿着枕头靠在背上，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无非就是叮嘱他要记得按时吃饭啊去拍戏也要照顾好自己、有事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没事的时候更要多多打电话……于贺看完以后想撇撇嘴，勾着的弧度却怎么都像是个微笑。
婆婆妈妈的。于贺腹诽着，拽过刚刚跳上床的嘟嘟使劲揉了几下。
当初说什么让沈兆等半个月，其实多半就是个带点情趣的小伎俩，除了看到一些沈兆很少流露出来的委屈表情也没什么别的好处。真到了约好的期限，正式复合的过程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于贺在片场一边吃着午餐一边玩手机，跳出一条沈兆的微信消息：
【时间到了吧，男朋友。】
于贺笑了笑，动动手指秒回了一句：
【到了，男朋友。】
简直就像是走个敷衍的形式，不过两人倒是都挺开心的，沈兆还又发了一遍那张比心的表情包。于贺咬着筷子想了一会，回复他：
【谁给你发的这个表情？】
【忘了，好像是群聊里的。】
【是哦？/微笑】
闲扯了还没几句，化妆师就拎着包过来要给于贺补妆。于贺拿起纸巾抹了一下蹭上油的嘴唇，配合地端坐在椅子上。
“源哥，我刚拿到修改后的行程表。”小助理裹着棉袄哆哆嗦嗦地凑上来靠在桌前，抖了一下手中的a4纸。于贺正闭着眼睛，自己看不了，就让她简单说一下。
“嗯，这周的拍摄一直到周六，原定的周六晚上回市里，但是下周的封面拍摄提前了，所以你周日要直接飞s市，周一再回来。”
“提前了？为什么？”
“具体也没有准确的说法，好像是你的搭档那边档期出问题了。你跟她不是挺熟吗，好奇你自己问咯。”她这一提搭档于贺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拍摄日程。
“不用了。”于贺睁开眼睛，也就随口和助理问一句的事，还不至于让他去单独问梁若思档期有什么问题，这简直像是没话找话。
助理说到的杂志封面拍摄，是和之前的酸奶广告一起敲定的，一家知名度颇高的时尚杂志，也是和梁若思一起。自从那天和沈兆一起放了导演和女搭档的鸽子，于贺心里一直不好意思，当天晚上还特意发微信和两人道歉。梁若思回给他一张满桌子美食的图片，开玩笑表示和杨导两个人吃这么多大概明天就要进肠胃医院了。
除去这些，他和女演员私下几乎没什么联系，自然也没熟到去问人家为什么把拍摄时间提前。
于贺补好了妆，拿起桌上的剧本想着再加深一下印象。
在接这部剧之前，他从来没有接拍过这样一边拍摄一边播出的周播剧，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挑战。题材很小众，但是和那些脑残狗血剧对比鲜明，还十分考验演技，他几乎马上就决定要接。也就这样开始了更加忙碌的拍摄工作，顺便体验了一把网恋――就像以前假期时他和沈兆仅能通过手机联系对方一样，断断续续聊几句，有时间就通个电话，没时间就各自忙各自的事。
沈兆那边不比他轻松多少，特意跑来郊区够折腾的，也不太现实，本来是想周末的时候见面，结果看这样子再见面的时间又要向后延期了。
与此同时，《城之迹》在微博上的话题关注度节节攀升，明明上映时间还有小半年，能在宣传初期引起热议也是不多见。
李凌然个人的号召力看转发评论数就能看出来，就数他的单人视频点击量最高。
梁若思还处在舆论中心，不过这次倒不是负面新闻，而是她的一些粉丝在评论里说女主和反派男配倒是挺搭的。
可能是李凌然比梁若思年纪大很多，粉丝不好代入cp。而于贺和她的年纪相仿，扮相又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杀青后还继续有合作，看样子私交应该也不错，就有不少她的粉丝擅自来拉郎配，直呼让两人“在一起”，有段时间居然还上了微博热搜。
几次之后，于贺的大部分粉丝都厌烦不已，急着帮自家偶像撇清关系，后来甚至还闹闹腾腾地引发了几次小规模的骂战。
于贺这几天微博粉丝涨了不少，他自己忙着拍戏不太注意，公司可是乐得不行，恨不得盼着电影立马上映好能再抬一抬身价。后来发现了粉丝们的这些事，觉得也不是坏事，就没去管这些，也没告诉于贺。
结果就是周日那天下午远在s市的于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收到了沈兆冒着火花的三个黄脸小人表情。他靠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双脚踩着地面让椅子转了几下。
【咋啦，谁惹你生气了？】
沈兆秒回：【你和梁若思哪里配了？！】
于贺一愣：【谁说我和她配了？】
【官博你视频下面的评论/微笑】
【真的假的，粉丝瞎起哄吧。】
【/微笑/微笑/微笑】
于贺挑了挑眉，也回给他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表情。沈兆在屏幕那头看着，都能想象出于贺现在的冷漠表情。
【/委屈贺贺你在哪，是不是昨晚回市里了？今天是休息吧？我去找你好不好？】
于贺见他说了一大串，语气还这么诚恳，再看看现在身处的休息室，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行程表修改了。我现在在s市。】
【！！！/大哭】
怎么忽然这么可爱呢。于贺不由得笑得露出几颗白牙，忍不住回复他【而且我在和梁若思拍封面哦。】
“这段的特效加的太糙了，你们最近是太累了吗？”
“是有一些……”
“那就休息休息，像这样的效果，做完还不如不做。”沈兆眉头微皱，将键盘往里面一推，旁边两人连忙低下头表示明天就重新再弄。他点了点头，让他们现在回去休息，然后转身重新拿起手机。
在看到于贺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之后沈兆原本凌厉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还差点把自己给噎到。他刚刚还在抱怨为什么评论下面的人会说于贺和梁若思般配，现在于贺又告诉他正在和梁若思一起拍封面……
沈兆愤愤地发了一长串省略号过去。
于贺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休息室，手机就放在助理那，自然没有及时回复沈兆的消息。沈兆那边，说吃醋倒也不至于，只是两人的工作都这么忙没时间见面他也很烦闷，又看了一些粉丝脑洞过度的评论，心塞地和于贺抱怨几句而已。
他把手机放在鼠标旁边充着电，没等来于贺的回复，却意外地收到了微信上梁若思的消息。
【沈兆，还在忙后期吗？】
这姑娘从来都没和他私聊过，这条消息理所当然就被他当做是在询问电影进度，一本正经地回复了：【是，大概还有一周吧。】
【辛苦了。对了，你看到我粉丝那些评论没/尴尬】
啧，这玩的是什么套路。沈兆挑了挑眉，【看到了。】
【我需不需要制止一下，他们好像还吵架了。】
【还不至于让你出面制止吧。反正又不是真的。】
【我这不是怕你看了不开心么。】
【？】
沈兆这边还在莫名对方这话的含义，对方的回复就飞快地发了过来。
【你和于贺的事，飞哥和我说了。】
“我靠。”
沈兆盯着屏幕上的字，一个没忍住就低声骂了一句，隔着一张桌子的助理侧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了，他没心情搭理。
沈兆心里先是咯噔一下，随后便是震惊感撞得心脏都摇了几颤。杨飞怎么回事？这家伙明明是圈内人，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这种事居然和别人说？他和梁若思应该不熟吧，难不成是到处说？
他也就算了，不抛头不露面的，于贺可不一样，他们的关系如果一旦被公开，吃亏的肯定是于贺。
沈兆挺身从椅背上坐直，一个电话就拨给了杨飞。
然后也不绕弯了，直接开门见山：“你把我和于贺的事告诉梁若思了？”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然后语气里带了点抱歉的成分：“……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解释啊……”
都是明白人，杨飞也没有推卸责任。那天沈兆和于贺没有来饭店，订的那么多菜不吃也浪费，他就和梁若思两个人去了。那天梁若思因为公司的事心情特别差，他们聊着聊着就多喝了几瓶，同龄人之间话题找都找不完，酒精下肚也开始什么都不避讳。杨飞随口问她是不是看上于贺了，她说是，但就是有点喜欢，还没分清是不是对偶像的那种。
“然后我也不知道我脑子抽的什么风，我就和她说，幸亏你没那方面想法，沈兆和于贺大学时候就在一起了……”
“你……”
“别别别生气，她不会说出去的！”
“你和她才认识多久啊！你这么相信她？”
“哎……”
沈兆又数落他几句，最后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无奈地挂断电话。他心里总有些不安，杨飞也就算了，毕竟朋友一场，想想也不会搞出什么事。但是梁若思他和于贺都不熟，知道了这层关系，就好像落了一个把柄在人家手上，怎么想以于贺的职业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沈兆担心于贺，又胡思乱想以后如果不仅仅是梁一个人知道，而是所有人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后果。光是想想心头就涌上一股恶寒――这个圈子，一夜爆红，一夜名声扫地。为什么之前……他竟然没想过这些。
那边梁若思见沈兆好久没回，大约也猜到了他是去给杨飞打电话，急忙又给他发了消息。
【沈兆？你是不是怕我说出去？】
沈兆哭笑不得：【不然呢。】
【既然告诉你我知道了，就代表我绝对绝对不会和别人说。你放一百个心。】
沈兆叹了口气，挪了个位置，缓缓自椅背滑下，回复了一句谢谢。
也是，要是她有别的想法，也不会跑来告诉自己她知道了。更何况按照自己对对方的了解，梁若思这姑娘本人比外表看上去的还要单纯一些，性格直接爽快，似乎没有在娱乐圈浮沉后多多少少都会被浸润的那种圆滑和事故。只是在这个利益最大化的圈子里，万事都要顾虑三分，他几乎已经不敢完全相信哪个人，除了于贺。
【贺贺你什么时候回来】
于贺刚刚完成补拍，拿起手机就看见他的消息，回复道：【明天回，但是要直接去片场。对了今天晚上我新剧播出，你一定要看啊，周播剧，有点忐忑，记得给我意见。】
沈兆轻笑，【ok】
又连着发了一句：【把你在城郊的酒店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忙完就过去。】
于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摄影棚，看到这条消息隐约觉得沈兆有点不对劲。虽然按道理来说他们想见对方是正常的，但于贺就是从这几条消息中读出了沈兆现下心中的不安，立马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怎么了你，该不会真的因为评论的事吃醋吧？不至于吧。”
沈兆站起来，走到一处阳台前，目光放远了，犹豫了几秒才和于贺坦白：“我刚刚突然想象了一下如果我们的关系如果被大家知道了会怎么样。想着想着就有点害怕，怕你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于贺笑着调侃他：“你怎么想起这个了，以前就没避讳过，现在怎么担心这么多。”
“不一样了……你现在是公众人物。”
于贺抿了抿嘴，迟疑着问道：“是不是谁和你说什么了？谁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梁若思知道了。”
“谁？！”这个回答令于贺诧异万分，音量不自觉调高：“她怎么会知道？”
“杨飞说的。我没细问，下次有机会把他俩约出来再好好谈。”
于贺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想起来梁若思已经收工回休息的酒店，便收回了目光。今天的合作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还真看不出来她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于贺不想在电话中考虑太多，只是伸手揉了揉额头，安慰沈兆道：“别想太多，我知道你是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