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湖再见
宁初对朱厌也是骨子里的深恶痛绝，闻言一声怒吼，身形再涨，两兽再次一番狠斗，险些把玉屏山都踏为平地。
宁初的几个徒弟和那些江湖人此时都是同一个表情，眼神飘忽怀疑人生中。
我们不是武侠世界么……
白虎与朱厌打的天昏地暗，陵光看的心惊肉跳，拽着孟景舟直掐：“我们真的就这么看着？宁初她打不打的过啊，她元神还伤着呢！”
孟景舟拍了他一巴掌，嘴上说着不慌，实则盯着白虎目不转睛，万一有什么不妥，第一个就冲出去了。
那头打了半天，天都快黑了，最终还是宁初一口将朱厌咬在了利齿下结束了战斗。
朱厌不甘的怒吼：“白虎！”
宁初利爪一扯，朱厌的魂魄被撕的粉碎，愤怒的声音也随之散去。
陵光紧张的表情终于一缓，还没来得及高兴呢，白虎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孟景舟风一般冲了过去，最后在一片狼藉的山坑里发现了一身尘土的宁初，她双目紧闭眉头皱着，已经昏死过去了。
孟景舟扶起宁初一摸她的额头，神情凝重：“神域录被神力侵蚀反噬了初初的元神，我先带她回白虎山，你来善后。”
陵光连连点头，脑子乱成一团。
孟景舟抱起宁初就走了，陵光转头就朝那群人去了，在场这么多凡人，篡改记忆也是个麻烦事。
倒是宁初的几个徒弟丝毫没露出惧怕，反而见到他接连奔过来一脸担忧：“师伯！师父呢？”
“别怕，你们师父没事。”
陵光安抚完了几人，朝其他人走去，竟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他容貌绝美一头红发，像极了凡人话本里山精野怪。
陵光没心情跟他们解释什么，一掐法诀手一挥，红光闪过，凡人顿时一脸茫然。
他拎起那条半死不活的鲤鱼就要走，几个徒弟立刻围了过来：“师伯，您带我们一起回去吧！”
另一头，孟景舟抱着宁初一晃回了白虎山地底，他快步疾行带得满地魂荧花飘飞，幽蓝的花雾都朝宁初涌去。
孟景舟把宁初放在石头上躺平，招手引来更多的花雾，源源不断的笼罩着宁初，总算看见她紧蹙的眉心松开了一些。
洞口再次喧闹起来，陵光一手拿着书一手拎着半死不活的鲤鱼，带着七个徒弟回来了。
徒弟们惊慌的狂奔过来把宁初围了一圈急得不行。
白芸汐眼泪都快下来了：“师父她怎么了？”
孟景舟还算冷静，安慰道：“她是旧伤复发，会没事的。”
陵光把鲤鱼往地上一扔，嫌弃的擦了擦手，才把神域录递过去，书页上被侵蚀出现的裂痕刺眼无比。
孟景舟接了书，运起自己的神力修补裂痕，陵光一边看昏迷不醒的宁初，一边踹那条鲤鱼。
锦离本就丢了半条命，还被陵光踹了几下，瞪着一双死鱼眼张着嘴，蹦都蹦不动了。
但是没一个人在意他的死活。
等宁初清醒这段时间，过了很久。
久到孟景舟眉心越皱越紧，三天过去了，宁初才渐渐恢复了意识，刚清醒过来，就感觉头痛的要命。
魂魄撕扯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简直像要被撕成几瓣。
一只微凉的手贴到了额头上，宁初眼睛半睁，就看到了一圈担忧的目光。
孟景舟的脸色苍白得不行，这三天的损耗实在不轻，宁初再不醒他都快无计可施了。
宁初一下坐起来，捂着头看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地上愣愣道：“我这是要死了？你们坑都给我挖好了？”
众人：“……”
孟景舟咳了一声，尾巴一甩把坑埋平了，若无其事道：“感觉好点没有？还有哪里疼？”
宁初揉着脑袋，“头疼。”
陵光立刻招来更多的魂荧花雾，险些把宁初淹没。
“这花对元神有益，你在这里多吸收一些好好养养。”
宁初一副没见过陵光的表情：“大神，你脑袋还好吧？怎么感觉你变得不对劲了？”
陵光闻言额角一跳，就听孟景舟在旁边咳了一声，硬是把怒火压下去了，一脸和蔼可亲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这元神受的伤可不轻，这要是不好怎么继续做任务。”
宁初一摸陵光的额头：“感觉更不对劲了……”
“够了啊你！”
“啊，这下对了，吓死我了，还以为大神被夺舍了。”
“……”
孟景舟在一旁闷笑，陵光气了个倒仰。
白虎和他果然是天生的不对付。
“好了初初，你别理他，你这几个徒弟都担心坏了，还是和他们说说话吧！”
孟景舟起身朝洞外走去，脚步有些虚浮。
陵光一脚把鲤鱼踢过来：“喏，罪魁祸首在这儿，找个锅炖了吧！”
锦离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几个徒弟神情复杂的看着这条鱼，最后看着宁初：“师父受了伤，不如炖了给师父补补？”
宁初露出抗拒的表情：“不了不了，下不去嘴。”
几个徒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嫌弃道：“那还是找个坑埋了吧！”
这个回答获得了一致的同意。
解决了锦离，宁初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本书递给苏辞：“这应该就是你要找的秘籍了。”
苏辞看着那本《上元剑典》眼眶微热。
宁初拍拍他的头，手一招收走了他的魂魄，看见招魂幡里另外两道魂魄，其中一道已经快聚不成人形了。
她放出两道魂魄，挥手招来魂荧花，幽蓝的花雾笼罩着的魂魄渐渐清晰明朗起来。
女子还懵懵懂懂，蛇妖却看见宁初竖瞳一缩，当即牵着女子跪下俯首道：“见过山神大人。”
宁初一歪头，疑惑道：“你认识我？”
蛇妖微微抬起头，低声道：“大人想来是不记得了，小妖曾是白虎山出身，得大人馈赠神力才得以修炼成人，一别三百年，没想到还能再与大人相见。”
他的语气中满是感慨与落寞，握着女子的手始终不曾松开。
宁初从原山神的记忆力搜了半天，才想起眼前的蛇妖是谁。
三百年前的白虎山神终日在山中修炼，日复一日甚是无聊。
后来无意碰见了一条小青蛇，日日爬到最高的枝头上，山神看了好奇，就问它在做什么。
小青蛇答道：“我在看我远方的心上人。”
这答案让山神忍俊不禁，小青蛇有些修为，却还不能化形，就这还有心上人。
“那你心上人是人是妖？你这样日日望下去，她若是老了死了怎么办？”
小青蛇没想过这个问题，喃喃道：“那我就一直守着她。”
山神哑然失笑，朝它招手：“既然这样，何不珍惜眼前时光。”
她手心一抹金光没入青蛇眉心，青蛇眼中高高的的山神大人逐渐变得与它视线相平，青蛇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人形。
“去吧，去找她吧……”
山神说完，身影随着山雾飘散，已经不知去向何方了。
青蛇果真离开了白虎山，在苗疆与心上人相遇相恋，直到恋人死后与她埋骨一处永世相守。
青蛇也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再见山神大人。
宁初叹了口气：“你们如今该去转世了。”
青蛇闻言握紧女子的手，犹豫道：“大人，我与巫黎不想转世。”
“哦？”
“转世之后，前尘尽忘，我不想与她错过。”
宁初听了哑然失笑：“好吧，既然你们不想走，倒不如留在这里，若是愿意就替我守着这座山吧！”
她走了，白虎山也需要一个新的山神。
安置好了青蛇，她才终于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几个徒弟。
虽然当初也是随意收的徒弟，但既然叫了她一声师父，总要做点什么。
七个徒弟眼眶通红，白芸汐更是眼泪抹了又抹：“师父，您以后不待在白虎山了吗？”
宁初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你们打算留在这里吗？”
几个徒弟互相看着，表情不一，宁初知道，他们的想法并不一样，但她也会尊重徒弟的选择。
沈星弈作为大师兄，开口极其艰难，声音发涩道：“师父……我想先回一趟执剑山庄。”
宁初点点头同意了。
秦雪道：“我已经不再是百花宫的人，江湖之大无处可去，倒不如留下认真修行。”
飞煌言简意赅：“我不走。”
阿若伊看着师兄师姐，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想先回一趟族里再回来。”
楚明若如今心结也解了，笑道：“我可不想回去，我要在这里待到我老了。”
白芸汐狂点头：“我也不走，我陪着师兄师姐。”
最后剩下苏辞，犹豫了很久，看着手上的秘籍，他道：“师父，您还会回来吗？”
“或许等你们修炼有成，我们就会再见面呢？”
几个徒弟破涕为笑，苏辞哽声道：“那我也不走了，求师父传我们修炼之法，我们在这白虎山等着师父回来。”
宁初眼眶微微发热，笑着道：“好。”
徒弟们一声欢呼，纷纷伸出手臂抱住宁初，差点把她给淹没了。
事已了结，她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孟景舟站在白虎山的山石上仰望已经恢复的天空，听到一串脚步声，他低下头微笑道：“你这是打算一起带走吗？”
宁初笑着回头，看着紧跟不舍的徒弟们，朝他们挥挥手：“徒儿们，师父要走了，各自珍重。”
徒弟几人眼睛通红：“师父再见。”
“再见。”
伴随着晨光与微风，宁初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巫黎回首望了一眼阿若伊，微笑道：“你是我的族人吧？我是巫黎。”
阿若伊愣愣的看着这个已经是鬼魂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明明身形透明，她却一点都不怕，听到她的名字才恍然惊醒。
巫黎，巫黎族。
“你……您是巫黎族先祖？传说中与神蛇结契的那一位？”
巫黎疑惑的看向身旁的青蛇：“神蛇？”
青蛇摇头失笑。
“不过是山野一小妖罢了。”
能够以神尊称的，也只有那一位大人，他何德何能。
白虎山山神换了一代，重新修葺了山神庙，看着破旧的山神庙焕然一新，众人满意的点头。
庙里原本的神像是个身高八尺肌肉发达的男相，现在却换成了端坐着一手抱书一手扶剑的女子形象，面容隐约与宁初相似。
神像垂眸浅笑，很是平易近人。
庙里重新燃起了香火，青蛇与巫黎守护着这座神庙。
徒弟们或在山上修行，或下山闯荡，再碰见曾经的旧人，都一笑释然。
打狗派的名声在江湖上越传越远，七人的侠名也人人听闻，只是再没有人见过几人的师父。
徒弟七人总喜欢待在白虎山，或修炼，或看着满山景色发呆，其实他们只是在等一个人。
或许就像宁初说的，或许终有一天，她们还会再相见呢？
多年以后，徒弟们又收了徒弟，牵着矮矮的小徒弟一步一步爬上白虎山，小徒弟歪着头看着香火缭绕的山神庙，奶声奶气道：“师父，庙里面供的是谁呀？”
沈星弈微笑着道：“那是师父的师父呀，你要唤一声师祖，走，师父带你去见师祖去。”
小徒弟端端正正的敬了香，看着神台上的神像，双手合十悄悄嘀咕道：“师祖你好呀，我是打狗派第三代大弟子，师祖您什么时候回来呀，师父师叔们都好想您呀！”
在他身后的沈星弈唇角扬起，合手微微欠身。
师父，徒儿们又想你了。
拜完了师祖，小徒弟蹦蹦跳跳的顺着台阶往下走，沈星弈牵着他温声道：“别走太快，小心摔了。”
小徒弟仰着头看他，满脸童真好奇道：“师父师父，你说师祖她去哪儿了呀？”
“她呀，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呀？像徒儿娘亲去的那么远吗？爹爹就总和我说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
沈星弈牵着他的手一抖，停下了脚步。
山风吹的他衣袍猎猎作响，连带着脸颊的水痕也飞了出去。
小徒弟仰起头，睁大了眼睛：“师父，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徒儿说错话了？”
沈星弈抹去脸颊的泪渍，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发：“不怪你，是师父想你师祖了，走吧，我带你去后山看猴子，我跟你说，咱们白虎山有只小猴子叫金金，可机灵了。”
小徒弟被沈星弈抱在怀里，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顺着下山的阶梯，他回头望了一眼升腾着轻烟的山神庙。
香火缭绕的烟雾越飞越高，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师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