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百岁高龄的无常大人
酒楼的老板倒是个和善的人，赶走了闹事的小混混，还安慰剩下的两个孩子。
孟景舟和宁初生的端正，看起来又斯文乖巧，换身衣裳怎么看都像哪家小少爷。
老板在后厨耽误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一边走来，一边唤他：“相公，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是有什么事么？”
来人一身松绿齐胸衫裙，头戴银钗，正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娘，看到门外是两个容貌标致的孩子还愣了一下。
老板忙道：“夫人你这才回来，怎么就过来了，就是些小事，我处理完很快就回去了。”
老板娘瞧了一眼低笑一声：“这不是小孟哥么，另一个又是哪家的孩子？”
孟景舟微微拱手道：“夫人安好，这是我妹妹宁初。”
宁初露出甜甜的笑，乖巧的跟着喊了一声。
“嗳，这孩子真懂事，秋儿，快拿些桂花糖来，你们两个快进来吧，孟小哥这脸是怎么了？”老板娘自己也有儿女，更觉得这两个孩子乖巧懂事，越看越顺眼。
老板也露出笑意：“那此处便交给夫人了，我去前面看看，今日客人可不少呢！”
“去吧，辛苦你了！”
看得出这夫妻俩关系十分和睦，老板娘送走了老板，带着他们去了客栈后院。
丫鬟送来了点心茶水和糖，老板娘笑道：“饿不饿？吃点点心吧，糖也带回去，留着小初慢慢吃。”
宁初看了一眼孟景舟，见他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老板娘平日里确实对他很不错，估计是看他生的好，这年头长的体面确实更容易得人好感。
宁初洗了手，拿着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偷偷看这位老板娘。
对方看起来三十多岁了，但是保养的不错，很有精神，就是眉宇间若有若无的积着一缕阴郁之气。
偏偏老板娘一无所察，还笑道：“小初丫头一直瞧我做什么？”
宁初咽下口中的东西小声道：“姐姐长的好看。”
老板娘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小丫头，糖还没吃呢，嘴就这么甜。”
宁初也不说话，跟着笑。
跟女性说话夸她就对了，况且她也没尬夸，老板娘的面相确实生的大气，是个富贵相。
就是这眉间的黑气，出现的十分突兀。
老板娘笑着笑着，忽然罗帕掩唇低咳了一声，丫鬟吓了一跳，立刻过来嘘寒问暖，催促她回去休息。
“瞧你急的，就是这一路颠簸，这些日子天有点凉了，你去煮碗姜茶我喝了就是了，别嚷嚷出去。”
丫鬟得了吩咐，立刻小跑着去煮凉茶去了。
宁初捧着点心若有所思，见老板娘看过来，一脸天真道：“姐姐去了很远的地方吗？宁初还没出过庆城呢，城外好看吗？”
孟景舟眉心微微蹙起：“初初……”
“没事。”老板娘脾气非常好，觉得就是孩子好奇，缓声和她说，“城外可比不得城里，你可别往城外跑，你哥哥该着急了。”
宁初见孟景舟一脸紧张，点点头。
这位夫人好像不知道疫病的事，难道是那个货郎光天化日胡说八道？
可是看老板娘眉心的黑气，总感觉有点古怪。
老板娘说着说着，又咳了一声，她掩着唇歉意的笑了笑：“瞧我这身子，真是一岁不如一岁了，小初别离我太近，别把病气过给你了。”
“我不怕。”
宁初悄悄查探着对方身上的异样，可惜这具身体没有修为，实在是有点费劲，没查不出什么异常。
大概是她多心了吧，凡人肉体凡胎，确实容易生病。
老板娘闻言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待会儿叫你哥哥先送你回去吧，小孟哥待会儿再去做事，不急，工钱照给。”
孟景舟忙道：“多谢夫人。”
宁初跟着道：“谢谢姐姐。”
老板娘又笑了。
这位老板娘确实颇为照顾孟景舟，做的都是些不费力的活，虽然工钱没有大人多，也很厚道了。
这也是那些小混混要拦着打他了。
用他们的话说，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凭什么孟景舟找得到事做，他们却总被挥来喝去。
换谁都会心理不平衡。
宁初吃了一块点心就不吃了，剩下的老板娘都包起来让她带回去吃，宁初前脚一走，那丫鬟后脚又匆匆跑回来了。
“夫人，老爷他瞧见了奴婢煮姜茶，叫了大夫过来……”
老板娘顿时失笑：“不就是咳嗽两声，怎么还去叫了大夫，真是太大惊小怪了。”
老板叫的大夫很快就来了，老板一脸紧张看着大夫把脉：“怎么样啊？我夫人她没事吧？”
老板娘翻了白眼小声斥道：“大惊小怪，近两日天气转凉了，就是一个没注意风寒罢了。”
把脉的大夫却脸色微变，凝重的退后了几步，小心翼翼道：“夫人近日可外出过？”
夫妻俩一愣。
老板忙道：“我夫人前几日回了趟娘家，离得不远，就在城外往东的白云镇，今日才回来呢。”
老板娘也道：“可是有何不妥？”
大夫额头直冒汗，支支吾吾道：“不……不是，近日外头传来些风声，说虞城那边儿有疫病，夫人没往那边去就好，这风口上，最好别出城了。”
两夫妻顿时脸色不太好。
疫病这两个字，就意味着会死很多的人，庆城离得这么远都有风声传来，虞城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大夫摸了摸额头的汗：“夫人这症状应该是染了风寒，我开帖药，熬了喝几次就没事了，最近天气转凉，多注意些。”
“好好，谢谢大夫，一定会注意的。”老板一边道谢一边给大夫出诊费。
大夫写了治风寒的药方就走了，老板立刻叫人去抓药，回头看着老板娘还在笑，没好气道：“病着呢，你还笑得出来，秋儿，快送夫人回房躺着去。”
秋儿忙应道：“嗳！”
老板娘失笑：“你啊，大惊小怪。”
说完，转身回房去歇着了。
秋儿低头偷笑，老爷夫人多年的夫妻，这不是紧张么！
这边发生了什么宁初不知道，孟景舟送她回去，一脸严肃的训了她好一会儿。
看宁初一副装乖的样子，又实在说不出重话，只得独自生闷气。
“你啊，乖乖在家，不准偷偷跑出去了，哥哥还要去做事，糖给你拿着，别吃多了，小心坏了牙。”
宁初捧着油纸包点头。
孟景舟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姑娘的头发有些干枯发黄，手感不怎么好，可他总是忍不住想摸一摸。
这是他唯一的亲人。
等孟景舟走了，宁初松了口气，收起小孩儿的表情，一脸老成的从油纸包里摸了颗糖塞进嘴里。
咔擦咔擦嚼着吃了。
还别说，桂花糖挺甜的，一股桂花味，特别好吃。
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很难的的好东西了。
门口伸出个头来：“小初姐姐？来踢蹴鞠吗？”
是隔壁的孩子，抱着个蹴鞠笑嘻嘻的。
宁初见了他，笑着招手叫他过来，给了几颗糖给他吃，小孩儿受宠若惊：“给我的吗？谢谢姐姐。”
宁初笑着拍了拍对方头上的羊角辫，感觉好像是有点奇妙，难怪孟景舟老想拍她的头了。
总有种养幼崽的感觉。
宁初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幸好系统不在，不然指不定笑得多大声。
养幼崽什么的，和她一个无常实在是搭不上边。
她是养来接任还是养来帮她扛招魂幡？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
宁初还是每日趁孟景舟出门后偷偷溜出去，倒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就是溜了几次之后，被孟景舟发现了。
三百岁高龄的无常大人被十三岁的凡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宁初委委屈屈的撅嘴。
怪她玩儿得太忘我了，结果被孟景舟逮了个正着，赖都没法赖，当场被揪着领子带回去了。
孟景舟气不打一出来：“你还委屈上了？你知不知道差点吓死我，外头那么多拐子，万一碰上，你让我怎么办？”
不就是拐子么，碰上了就把他变成货真价实的拐子。
撑拐杖那种。
心里是这么想的，脸上却露出讨好的笑：“我错了哥哥……”
堂堂地府无常给人低声下气，真是便宜你了臭小子，她在地府三百年都没这么服过软。
阴差都躲着她走来着。
孟景舟一看宁初这样就实在狠不下心，半晌叹了口气：“你啊……”
宁初一脸无辜。
成功躲过一劫。
接下来她没敢再跑出去了，偷偷在研究怎么修炼，吸纳灵气，无聊就和隔壁的小孩儿坐在瞎聊，主要是她给小孩儿讲故事。
“等等，小初姐姐，为什么妖怪报恩总是要以身相许啊？”
宁初随口道：“大概是书读的太少了，不然就能罗列一百个报恩方式还不重样了，根本不用以身相许。不过也有可能是妖怪瞧人家长得俊呢？”
小孩儿似懂非懂的点头。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那为什么妖怪都喜欢书生啊？”
宁初一噎。
小孩儿问题还挺多。
“……大概是因为忽然是书生写的吧……”
“噢！”小孩儿一脸震惊。
所以他到底脑补了个什么？
宁初表示不是很懂小朋友的脑回路，要不下次不讲聊斋了，讲讲西游记？
人间的小孩儿好像更喜欢猴子的样子。
“平儿……”
巷尾准时传来妇人的呼喊声，宁初摸了摸小孩儿的头，笑眯眯道：“快回去吧，明天我再给你讲别的。”
“小初姐姐再见！”小孩儿一边挥手一边往家里跑，跑了一段路后，宁初好像听见他咳嗽了两声。
还没等宁初细思，熟悉的脚步声走近了，宁初抬头笑着挥手：“你回来了。”
孟景舟露出笑意：“和平儿说什么呢？”
宁初从台阶上爬起来拍了拍灰：“我给他讲故事呢！”
“什么回事？也说给我听听？”孟景舟牵着她进门，掏出一个鼓鼓的纸包，又摸出一个小布袋。
宁初一瞬间感觉有点不对劲：“老板又给了这么多东西？”
谁知孟景舟闻言脸色不太自然，见宁初盯着他，叹了口气道：“老板娘病了，酒楼要歇业几天，这是老板让我带回来的。”
歇业就意味着这几天没有事可做。
这话落到宁初耳中却如同一个炸弹。
老板娘病了……
那日她看见老板娘眉心的黑气……
宁初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一下蹙紧。
疫病……
“初初，怎么了？”孟景舟见她小脸绷着，晃了晃手。
“没什么……老板娘病的很严重吗？”
孟景舟皱着眉：“应该是吧，老板打算去找找别的大夫看看。”
宁初心里咯噔一下，恐怕这病没有大夫能治。
纵然作为无常已经看惯了生死，可还是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倒是孟景舟看她一脸忧心忡忡，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好了，别担心了，老板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宁初胡乱的点着头。
孟景舟完全不清楚这件事的背后有多严重，正拿出包着的一只鸡腿递给宁初：“老板娘给你的，快吃吧！”
老板因为不得已要关门几天，还给所有做事的人都分了些米粮，没法存放的食材也做熟了分下去。
老板娘病着还特地叮嘱多给了个鸡腿，说是给宁初的。
看起来她是真的挺喜欢宁初这个乖巧的小姑娘的。
宁初愣了一下，接过了那只鸡腿。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凡人，竟然还特地记着给她带东西。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宁初感觉胸腔里热热的。
“又发什么愣？快吃吧！”孟景舟无奈摇头，初初怎么总爱走神呢？
他拿出另一个鸡腿道：“我把这个给刘叔送去。”
上回他帮忙修房顶还没好好谢谢他呢！
“哥哥，我可以去看老板娘姐姐吗？”
说不定她能找到病情的源头所在，从而解决了这个问题呢？
没有法力，就用凡人的办法，凡人没有法力不也做到了很多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吗？
孟景舟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不行，哪有人往生病的人面前凑的，不许去。”
“哦……”
宁初居然都没反驳，孟景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想着偷偷溜出去吧？”
“我哪有。”宁初含糊得装傻。
我光明正大的溜出去！
孟景舟无奈的摇头，这丫头可真是让他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