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城外相约
文杏答应了毓王不再同赵辰相见，想了几日，她决定回到丞相府，同父亲文南羽说清原委，若是丞相开口相劝，想必赵辰还是会听的。
文南羽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竟然同皇帝赵辰有了纠缠，当时将她嫁于毓王，一面是遵照先皇的遗诏，另一面不想文杏搅进宫斗，而毓王虽与皇帝对立，若是安守本分，亦是良人。
以文南羽对皇帝的了解，文杏怕是会成为赵辰与赵城之间最大的纷争，甚至是比皇位之争还要尖锐。
如今毓王已经出征，文杏虽有毓王府的守卫保护，为避免多生事端，文南羽第一件做的事便是将府内所有的女暗卫调给文杏，又在毓王府四周布下了层层护卫，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两人相争的牺牲品。
次日，文南羽便带上文杏的亲笔书信进宫面圣。
他能说的也只是自己的态度和看法，剩下的便要视皇帝的反应再做打算，希望文杏的书信能够彻底斩断赵辰的情思。
“陛下，小女昨日回到府内，将一封信留下，托老臣转交陛下。”文南羽将书信呈交给赵辰。
赵辰好奇文杏的书信内容，即刻打开来看，“穆兄，如今我还是愿意这样称呼陛下，我自幼独自成长于别院，羡慕别人家的兄友弟恭，姊妹亲近，能与穆兄相识相知，得吾兄庇佑，实乃清玉之幸。如今嫁与毓王，文杏此生得一人白首，并无遗憾。二妹文祎性子纯良，辅佐吾兄亦是无怨无悔，还望吾兄善待于二妹，护她周全。”
赵辰收起书信，忍着心痛走回书案旁，提笔写下：“吾兄已明晓妹之心意，望与吾妹相见一面，明日城外南郊望风亭，不见不散。”
赵辰轻轻折好回信，收入信封中，仔细交予丞相，嘱托道：“恩师收好回信，交予文杏。”
文丞相自是了解赵辰的，见他此刻心情如此沉重，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想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便壮着胆子说到：“陛下，小女文杏自幼失母，臣亦是不在其身边，若有言辞上的冒犯，还请陛下原谅小女的莽撞。文杏的性子太过单纯活泼，宫墙内的生活并不适合她，若陛下强行将她留在身边，他日若有了闪失，老臣都无颜去见亡妻。”
“老臣的一生都交付给了朝廷与百姓，问心无愧，唯独对文杏和亡妻很是歉疚，还望陛下体恤老臣，佑文杏一世安稳。如今她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毓王之志并不在朝堂，臣并不是想劝陛下为老臣更改计划，只是希望陛下能给他们二人一个机会，若是将来毓王放弃军权，还请陛下开恩让他夫妻二人安度余生。”
文南羽见赵辰并未动怒，只是表情更加的苦涩，便继续说道：“老臣懂得陛下的不易，若是有文杏这样的女子陪伴身侧，老臣亦是为陛下开心，只是小女心属毓王，而毓王亦是珍视小女，此生也不会另娶他人。心意相通，互相钟情的夫妻才会结出善果。”
“望陛下体恤老臣，他日陛下若仍旧放不下心结，还望陛下将文杏留在身边的前提是她心甘情愿。此生老臣哪怕粉身碎骨，也会感念陛下的恩德。”
文丞相说完已是老泪纵横，赵辰何尝不了解自己的授业恩师，难得他如此大着胆子说出这番话，必是会护着女儿不受丝毫伤害的。
“恩师言重了，快请起。寡人对义妹的感情并不比毓王少，寡人答应恩师，他日文杏若不愿，寡人亦不会强求。”赵辰说着便扶起了丞相，帮他抚平了衣衫。
文杏收到皇帝的回信后，心中忐忑，也不知赵辰的封印是否已经解开，听了父亲的回复，心中不再纠结，这第十九世的龙昭华，还是如当年在九重天那样，少言，却专情，明明是很希望与人亲近，作为帝君的接班人却不得不少年老成，与人疏离，做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威严皇子。
第二日，城外望风亭，赵辰一身浅青色便服，趁的肤色更加苍白，却依旧神采奕奕，身姿挺拔。
“文杏让穆兄久等了。”文杏今日也做了乔装，虽然并未避开守护她的暗卫，也担心过于招摇，给了他人钻空子的机会，出府后先是绕去了麒麟苑，同芙蓉换了衣衫，再悄悄前往望风亭。
今日同皇帝的相见，她不想瞒着毓王，已经修书送到毓王那里，解释了自己的此行是要做个最后的了断，希望毓王不要多想，更是腻腻歪歪写了很多思念的话，想来毓王殿下也就不会再生气了吧。
赵辰一夜难眠，今日便早早的等在了城外，发丝上还有些许晨露沾染，此刻手脚也是冰凉，心中的凉无法驱散，便也不在乎身体上的寒凉。
在看到文杏的那一刻，便用内力驱热了掌心，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就像曾经在宫中那样。
只是被文杏错身躲闪了过去，便只好慢慢收会伸出的手臂，去握住自己另一只仍旧冰凉的掌心。
“等文杏多久，吾兄都是愿意的。”这话自赵辰嘴中说出，一语双关。
文杏心中便清楚了，大皇子这封印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开。
“小妹只盼望着，兄长将来愿意一直等的人是二妹。”文杏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不想含糊其辞地让赵辰有其他幻想。
此刻二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便彼此并立站着，看着望风亭外的飞鸟与山川，就这样相处无言的呆了一会，各自回去了。
文杏乔装回到麒麟苑后，便同芙蓉换回衣饰，在毓王府暗卫的保护下回到芳华园。
赵辰此行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只一面就好，喜欢一个人，即便得不到，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如今毓王在边疆抵御外侵，毓王府内外被守卫的蚊子都进不去，他能做的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了。
有这么多人爱护着的文杏想必是幸福的，至于文祎，他也很久没有去看望过，此刻回到宫中，便叫了人送去些外藩进贡的布匹和珍宝。
他自己一个人躲进了月荷湖畔，喝着桂花酒，想让冰冷的心能够热乎些。
静贵妃看着一箱一箱抬进来的珍宝和布匹，许久未见赵辰，她更希望看到的是他本人，而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昨日丞相大人进宫后，得了皇帝的特许，到静贵妃这里小坐了一会，父女俩屏退了下人。
文丞相将皇帝与文杏的纠葛也和盘托出，他是相信自己二女儿的心性，必不会心生记恨，做那种耍些狠毒手段的人，也盼着祎祎能把皇帝破碎的心重新补好，虽然在后宫中得到皇帝真心的妃子并不多，但是文丞相仍觉得祎祎是最适合的人。
父亲走后，文祎总算明白了赵辰心中的清玉是谁，大姐那样的性子正是赵辰所喜欢的，至于自己这样的寡淡性格，怕是难以得到君心。
虽然宫中各种美人都有，唯独没有文杏那样的，而那样的性子怕是在宫中难以存活。
自入宫以来，文祎少有外出，虽然得了皇帝的恩宠，却也从不张扬，太后那里也是每日请安，儿媳该做的一样不少，但并不谄媚讨好。
祎祎同宇文琳琅相处的倒也和气，反倒是颜静云时不时的折腾点幺蛾子，宇文琳琅的精力怕是大部分都被颜静云给牵扯住了。
太后自皇帝大婚后，不得不交出全部朝政，如今落得清闲，每日盼着琳琅能够得到皇帝青睐，诞下龙子。
哪怕没有子嗣，将来过继个皇子到皇后名下，只要登基为帝，那后位必还是宇文家。
所以，对于文祎这一胎，太后亦是十分看重，不会让宫中的那些手段伤了这皇长子。
而文祎也在安稳中渐渐待产到了临盆的日子。
这一日，赵辰正在朝堂处理政事，外边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连滚带爬地闯进来禀报：“陛下，陛下，静贵妃难产，太后请陛下速速移步。”
听到祎祎难产，赵辰也慌了心神，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更是恩师的第一个外孙，赵辰扔下大臣们，快步向着静贵妃的寝殿走去，连步辇都甩在了后边。
产房里文祎哭的越来越虚弱，产婆出来回禀太后和皇帝，“娘娘腹中的胎儿是臀位，孩子太大出不来，老奴也是没办法，眼看着贵妃快没力气了，这该如何是好？”
此刻赵辰也顾不得众人的阻拦，硬是闯进了产房，快速走到文祎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掌，慢慢拂去额头上已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柔声道：“祎祎，你看看寡人，寡人在，不要怕，千万别睡过去，寡人一定会保住你，相信我。”
文祎听到了久违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此刻的温情是她期盼了许久的，她不求陛下心中只有她一人，哪怕只有一个小角落她都会很开心。
虽然虚弱的嘴巴已是干涩，仍旧挣扎着张开嘴巴，慢慢回握住赵辰的手，气若游丝的说道：“陛下莫要担心，祎祎会顺利诞下龙子，这里不是陛下该来的，还请陛下在殿外稍等。”
赵辰心急如焚，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回身对着产婆说：“快，保大人，一定要保大人。”
文祎此刻都不敢相信皇帝会下令保住她，而不是皇子。
只是作为母亲，她不想舍弃自己的孩子，便着急的拉住皇帝的手，劝道：“陛下，臣妾不想放弃孩子，臣妾想要给陛下生下皇子，祎祎一定可以的，不要放弃他好吗？”
看着文祎着急的样子，赵辰的心中好似被挖出了一角。
竟不知何时，这个姑娘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大概是两个人同病相怜吧，同样的爱而不得，同样的选择了等待，只是赵辰怕是等不到他想要的人，此刻看着文祎，他突然想要让她等到自己了。
自文祎入宫来，安守本分，体贴入微，从不张扬，不似其他嫔妃恨不得见了皇帝就粘在身上，做了什么体贴的事恨不得皇帝全部知道。
而祎祎总是远远的毕恭毕敬，一个人默默地行事，不争不抢，如今为了诞下皇子，更是不惜舍了性命。
再是迟钝，赵辰也能感知到这个姑娘是在真心的爱着他，就如同他那样默默的爱着文杏。
“你放心，寡人不会让你有事的。”赵辰继续留在文祎身侧，安抚到。
文祎此刻也更有勇气了，她感觉在皇帝眼中看到了那一束只属于自己的光，开口对着肚子说：“孩子，有母妃和你父皇在，你一定会平安出生的，母妃相信你也一定很想来到这个世界，你父皇也会很喜欢你的。”
赵辰将手放在文祎腹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去感受到自己的孩儿。
那孩子似乎听懂了文祎的话，也感受到了父亲的温度，慢慢的又开始动起来，这下动的文祎更是疼痛。
赵辰紧张的握住静贵妃的手，产房内所有人都又忙碌起来，帮助贵妃顺利生产。
文祎虽然很痛，但是又鼓足了勇气和全身的力气，不出半个时辰，孩子终于顺利降生，是一个肉嘟嘟的小皇子。
只是文祎已经疲惫的昏了过去，赵辰着急的叫来太医，问道：“贵妃怎么样？寡人要你们全力保住贵妃，若是贵妃去了，你们都不用在太医院待着了，全部去皇陵给贵妃陪葬。”
众太医吓得赶紧把脉，又看看了贵妃的神色和眼睛，一众合计后，回禀道：“回陛下，贵妃只是虚亏，晕了过去，好好休息，再辅以补药调养，定不会有大碍。”
赵辰这才放心下来，屏退了太医，慢慢用毛巾帮贵妃擦去汗渍，等到殿内收拾完好后，才轻轻退出了内殿。
他看到外殿大厅中的太后，此刻正抱着皇长孙，笑得合不拢嘴，宇文琳琅在一旁附和。
太后见皇帝总算舍得出来了，便笑着走过去：“陛下快看看大皇子吧，礼部的侍郎已经等在了殿外，正侯着陛下赐名，好给小皇子登名造金册，上告祖先。”
赵辰这才想起来去抱一下孩子，这可是他同祎祎的孩子。
看到小皇子肥嘟嘟皱巴巴的，赵辰似乎有些嫌弃，以他和文祎的长相，这孩子也太丑了些吧？
太后见皇上皱眉，便开口道：“婴儿出生都是这个样子，过些日子陛下再看那定是个俊俏的娃娃，就怕到时陛下舍不得松手了。”
宇文琳琅虽然心有嫉妒，毕竟这皇宫里她也只是个傀儡，万事都会有太后为她打算，虽是得不到陛下的心，只要得到一位皇子，她的位置就没人能动。
此刻她走到赵辰身侧，笑颜如花的开口道：“小皇子被静妃养的如此白胖，又经如此凶险的生产，想来需要些时日修养，臣妾甚是喜爱小皇子，还请陛下恩准臣妾将小皇子带回殿中抚养，一来能给与小皇子最好的照顾，二来也让静妃好好修养，日后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诞下更多子嗣。”
宇文琳琅只是心急了些，平日说话也不似往日里唯唯诺诺，可是这话本应太后主动向皇帝提及，若从皇后嘴里说出倒是会惹了赵辰的不悦。
太后也只能心中感叹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些年当真是白教了，就那么急不可耐。
太后边想着怎么开口替皇后挽回些脸面，边想伸手抱回小皇子。
只是未等太后开口，赵辰便侧身闪过了太后的手臂，向殿门口走去，叫了礼部侍郎过来，开口道：“寡人的皇长子赐名赵云毅，自今日起养在寡人的承乾殿，为免小皇子受到过多惊扰，除静贵妃可随时前去探望，其他人暂不得前去打扰。”
太后此刻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这是要彻底摆脱宇文家的控制，便不悦道：“皇帝果真是长大了，哀家难道连自己的孙子都看不成了吗？莫不是皇帝以为宇文家的武将还在边疆御敌，怕是以为我宇文家没人了吧。”
赵辰等着太后摊牌很久了，此刻也就不再伪装，回应道：“太后怕是还不知道宇文家的三支嫡系已经被围困于岐山，就在前几日全部被北奕国的精锐围了个水泄不通，母后口中所谓的宇文家子弟，纷纷投诚以求得一生，如此叛国行径怕是寡人再心软也保不住宇文家了。昨日便已有大臣们纷纷上奏宇文家的叛国罪，这可是诛灭九族的重罪。”
“看在宇文世家曾经对云锦国开国太祖的救命之恩，寡人会手下留情，想必此刻寡人的亲卫协同大理寺、刑部、兵部特使已经到了南阳郡的宇文家，财产充入国库，成年男子皆入奴籍充军，女子入贱籍分配到各世家为婢，孩童本来寡人也不想轻易放过，看在小皇子平安出生的份上，寡人会法外开恩，全数贬为庶民，移送至百越蛮地，世代务农，不得入仕经商。”
宇文太后此刻差点昏厥，那懦弱的宇文琳琅更是慌得哭泣不已，扰的太后扇了她一巴掌才转为小声抽泣。
愤恨的宇文太后怒视着赵辰，斥责道：“果然是赵嘉恒的儿子，手段一样的毒辣，哀家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想来宫中皆是皇帝的眼线了。终究还是哀家太无能，护不住我宇文家，哀家是罪人，哈哈哈哈。。。赵嘉恒，哀家斗了一辈子，还是斗不过你们父子，即便是亲生儿子那又如何，皇权路上从来没有亲情，终究我这一生还是错付了。”
赵辰吩咐禁军将太后禁足仁和宫，对外宣称即刻起宫中人不得打扰太后礼佛，实则是让太后在宫中为那些惨死在她手里的亡灵忏悔。
皇后宇文琳琅毕竟无大错，便以善妒无能为由降为美人，赐琉璃殿，终生不得出。
至此，赵辰同赵城的计划便全部收网，彻底将宇文家从云锦国连根拔起。
当年的董贵妃，赵辰见过几次，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
太后宇文瑾、先皇赵嘉恒同董贵妃之间的爱恨情仇他的密署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是自己的母后太过糊涂，只是安分的做个宇文皇后不好吗？为了爱情入宫，心死后又为了权势迷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毓王出征前，兄弟二人便密谈过，毓王的所求只是铲除宇文氏为董贵妃报仇，为董家冤案平反。
而赵辰提出一个交换条件，便是饶太后一命，毕竟那是他的生母，日后他也不会动毓王府，在毓王出征期间承诺保护好毓王妃。
毓王此生最在乎的便是文杏，便答应了这个条件，待到凯旋之后也会交出军权，带着文杏四海云游。
这个江山就交给赵辰吧，他会是个名传千古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