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荷香水榭
文杏一个时辰便把皇城飞了个遍，此时便到了月荷湖边。
这园子里除了一些常见的花草，居然还有她制作引虫粉的材料，边开心的采摘边欣赏这湖景，看着包里足够多的材料，心满意足地飞到附近的凉亭顶上坐下。
今日只有一轮弯月，月光无甚，加之园子内的灯火稀少，她在此处赏月倒无人注意，便悄悄拿出在御膳房顺来的香蕉和苹果，躺在凉亭之上惬意的吃起来。
“寡人今日乏了，来这园子内歇息片刻便回承乾殿，陈侍卫不用跟着了，有暗卫在无须担心。”赵辰家宴后本想回承乾殿批阅奏折，路过月荷湖边便停了下来。
“属下遵命。”陈侍卫屈身行礼恭送陛下。
赵辰今日见过毓王后，便知皇权统一的路上，他会是最大的障碍，此刻心中已在筹谋，并未觉察到头顶飞来一颗苹果核。
“何人如此大胆？”
文杏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吃完苹果随手一扔，好巧不巧地砸到了人，本想着趁机逃走，结果刚站起身便被自己扔的香蕉皮滑倒，顺着亭沿滚下来。
以为会摔个狗啃泥，结果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真是尴尬极了。
赵辰看到是个姑娘的身影，手中并无利器，便用眼神屏退了暗卫，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了她一把，虽说偶尔会有宫女想尽办法要接近他，但这种出场方式还是头一次碰到。
退朝后赵辰便换下了龙袍，此时穿着一身藏青色丝绸便服，文杏赶紧起身，看了一眼接住自己的男人，“咦，怎么是你？”
“你认得寡。。。你是谁？此地是御花园，夜半三更的意欲何为？”赵辰呵斥道。
赵辰与赵城有六分相似，文杏以为他是自己之前见到的蓝衣公子，但是声音却比蓝衣公子清冷又威严许多。
便近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二人虽相似，却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这位气场让人觉得不怒自威，只是这俊秀的眉眼让人看了便觉得羞涩，想来也不会是个狠戾之人，没准恳求之下会放自己一马。
“对不住、对不住大人，奴婢认错人了，奴婢是今日刚进宫的侍女，陪我家小姐面见太后，今日我家小姐身上不适，嬷嬷带奴婢去御膳房找来些药膳，结果半路与嬷嬷走丢，奴婢第一次进宫不识得路，东拐西拐便到了此处，被夜色吸引便停留了片刻，还请大人饶了奴婢，不然奴婢定会被我家小姐打死。”
“我还那么年轻，您就忍心看着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断送在您的手里吗？如果您实在为难，奴婢也不怨您，我死后做了冤鬼一定不会找上您的，毕竟大人您也是职责所在。”文杏此刻跪在地上脸不红心不跳的编故事。
她心中想着不行就抱大腿，今天死活也不能让人给拖出去法办了，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俨然是个娇滴滴的邻家妹妹，还是个会恐吓人的邻家妹妹。
赵辰看到她包里露出的些许药草，便将信将疑的叫她起来回话。
想起今日是家臣女们进宫的日子，倒也解释得通，不过这丫头俊俏的模样倒不像奴婢，反而像个世家小姐，她身上所穿的绸缎也并不是一个下人该有的规格。
宫中之人不是怕他，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如今碰上一个小迷糊，看她也不似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回头打听一下是哪家的千金，今日便逗逗吧。
“我是这御花园的侍卫长，亥时过后，便不得入内，念你是初犯，无知者无罪，如有下次，一并处罚。”赵辰想，反正这小丫头也不识得他的身份，那就骗骗她好了。
自出生起他便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从没有一天做过真正的自己，也没有任何人敢跟他做朋友，今日闲逛倒是捡了一个小丫头，头一次掩藏自己的身份倒是让他兴奋不已，玩心大长。
“大哥您真是好人，我定会日日念经超度。。。哦，不对，是日日祈求各路神仙保佑您福寿安康、长命百岁，像您这样的好人真是百年难遇，以后在宫中还要托您多加照拂。”说着便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硬塞到赵辰手里，“这个是我在御膳房偷。。。哦，是嬷嬷在御膳房偷偷塞给我的苹果，她看我机灵可爱，便赏了我几个，还请笑纳，嘿嘿。”
赵辰第一次被人塞了一颗没削过皮的苹果，看着这小丫头讨好的样子，不觉笑出了声，“你这小丫头还挺会做人，好吧，看在你这么懂事又可怜兮兮的份上，以后亥时都可以来御花园赏月色，只要我当值，你都不用担心被罚。”
赵辰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有趣，便想着以后还要再逗她，就许诺夜半三更让她来此放风，正好这边可以避开宫内太后的眼线，顺便教教她宫里规矩，不然没几日这姑娘的毛毛躁躁就会让她香消玉殒。
文杏出生后便被禁于别院，自从跟了她的师父南鸣老怪，便偷偷学会了武功和飞檐走壁的本事，经常绕开自家守卫，混迹于市井之中。
她日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插科打诨编故事，装傻充愣抱大腿。
谁会想到一个世家小姐也会有如此贴地气的一面，而且还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俊俏清秀脸。
“大人您真是太仗义了，今日大恩奴婢谨记在心，日后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还请大人随意支使，奴婢这就回仁和宫，怕是小姐等着急了。”说罢，文杏转身要走。
“明日亥时你还来吗？”赵辰竟有些不舍的问。
“若是大人准备了苹果我就来，嘿嘿。”文杏一脸笑意，步伐轻快地跑远。
留下赵辰望着那雀跃的身姿淹没在夜色之中，“那我明日还在这里等你！”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听的到。
幸亏今日没有带着侍卫宫女，不然错过了这段邂逅当真是遗憾终身，赵辰此刻心情大好，脸上挂着笑意离开御花园，去往承乾殿。
文杏悄声回到仁和宫偏殿，自己的房间内早就放好枕头在被子里，假装已经入睡，她赶忙趁着无人打扰把药材研磨成粉，藏于荷包内。
其他世家小姐跟她并无交集，倒是自家的三妹文盈该多提防，但愿用不到这药粉吧。
翌日，太后宫中的主事嬷嬷便召集各家千金于正殿厅内，今日考的便是文墨，每位小姐桌前都有一套文房四宝，文杏也只是随便应付，看着其他千金都是绞尽脑汁地表现自己，她倒是乐的清闲。
唯有二妹文祎举止得当、不紧不慢，看不出她贪慕虚荣、急功近利，倒是觉得云淡风轻、娴雅文静。
估计是随了她们的父亲，丞相大人文南羽，倒是三妹文盈像极了许氏，但凡遗传了父亲的平淡心境，也不会言辞刻薄、心生恶念。
这场文墨考核最终还是文祎最为出彩，文杏只是在纸上潦草的写了首打油诗，太后看了甚至都没叫嬷嬷念出来，真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如此市井不入流的文字也敢写出来，字如其人，果真是上不得台面，就等着他日嫁入毓王府，再看那毓王的笑话吧。
晌午用膳休息半个时辰后，小姐们便回到自己的屋内，开始做女红，下午考核的便是绣荷包。
文杏本就不擅长针线活，更是应付了事，便躺到床上睡觉去了，养精蓄锐，晚上还要出去飞檐走壁呢。
亥时刚过，文杏便到了御花园最偏僻的月荷湖边的凉亭之上，一边赏月一边等着她的苹果。
“你还挺守时嘛！”此时赵辰也飞身上了凉亭，递给她一个苹果，躺下后便拿起另一个苹果先啃了起来。
“你今日可是晚了一刻钟哦，明日我会再来，要。。。恩，两个苹果。”文杏左手啃着苹果，右手比出一个二在赵辰眼前晃了晃。
“你倒是对苹果情有独钟呀？”赵辰笑着说。
“母亲生下我后不久就去世了，听奶娘说母亲临终前想见我一面，求而不得，只能托下人带给我一篮苹果，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度过此生。只要有苹果，我会觉得母亲一直在。”文杏回忆起往事，突然声音忧伤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可怜的身世，看你这没心没肺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有故事的人。”赵辰侧身望着她，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帮她拂去泪珠，想来不合礼数，便只是摸了摸头。
“在宫外只有家人可以摸头哦，女孩子的头可不是随意摸得。”文杏此刻已切换到调皮的神情。
“我自幼便在宫中当值了，少与外界接触，在宫内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从不敢与人深交，独来独往惯了，并不了解宫外的世界。”
“那我以后就做你的兄长吧，这样就可以随便摸了，哈哈。”赵辰像个大男孩般绽放出最纯粹的笑容，又顺手摸了一把文杏的头。
似乎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不用担心别人有所图谋，不去筹谋皇权统一大业，只是单纯的与人相交，去爱一个简单的女孩，过最为平凡的生活，与所爱之人看日出日落，在嬉笑打闹中安心度日。
“大人，您可是宫内的侍卫长，怎么着也是有点实力的，做我的兄长太掉价了，万一哪天我说错了话，你把我法办了，那我不就小命呜呼了嘛！”文杏只当他是过于无聊，开玩笑般逗弄她。
“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我叫穆清，以后就叫我穆哥哥吧，你这个有趣的小妹我收定了。”赵辰坐直了身子，坚定诚恳的眼神让文杏感动了一把。
穆清是赵辰偶尔偷出宫外的化名，此刻不方便说出自己的真正名字。
自幼穿梭于市井之中，她的朋友各个阶层均有，她是招友体质，老幼通吃，什么样的人跟她接触都会不自觉地喜欢上她，成为好友，甚至是生死之交。
“穆哥哥，小妹。。。清玉，以后是不是每天都有苹果吃呢？”文杏也坐起身来，双手抱拳，笑颜如花。
“当然有，这御花园有一处假山，洞内有一个暗格，只有我知道，以后亥时之前我会放一个苹果进去，不管我多晚到或者当值走不开，你都可以自行取出，找个没人的地方先吃掉。”赵辰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此时好像回到了儿时心态，单纯地去信任一个人、相信一个人。
“哇，大哥你真是太好了，我果然没看走眼，像您这么玉树临风的大帅哥，都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善心。”文杏没想到此番进宫倒是白捡了一位义兄。
她自小身边就没有兄弟姊妹相处，内心里一直渴望有位兄长或者姐姐护在身前，其实她的坚硬都是为了保护内心的弱软。
“那是自然，寡。。。我的好你会慢慢发现的，走，我带你去看看那处暗格。”赵辰今晚很开心，走起路来都觉得畅快。
这个小丫头给了他很多第一次，原来他也可以肆无忌惮的聊天，做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
文杏给赵辰讲了许多宫外的趣事，两人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深夜。
送走了文杏之后，陈侍卫便出现在赵辰身边，“陛下，是否需要属下查清此人的真实身份？”
“不必了，难得糊涂，这丫头没有什么坏心思，傻得可爱，寡人怕知道了反而失去这一刻的美好，等到她出宫时再问不迟。”赵辰转身离开，嘴角一直挂着微笑。
不过片刻后，笑容便消失不见，目前婚事还不是他能左右的，如今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与其把她留在身边，还不如还给她一双自由的翅膀，那样明媚的笑容不应该被锁在深宫之中，至少要在他把这朝堂和后宫都清理好，才能放心的让心爱的人待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