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女相见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丞相大人在正厅等您呢,赶快换了衣服过去。”老管家宋林守在后门多时,一看到文杏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你说谁?”此刻文杏刚把砸粥棚的肇事者打了一顿,还沉浸在扬眉吐气的快感中,就被老管家一句话给定住了。
“您的父亲,丞相大人呀!”老管家激动的回应。
“我自小便被他扔在了别院,他没有看过我一眼,还派了那么多人监视我,限制我的自由,我没有父亲。”文杏咬牙恨恨地说完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哎,小姐,老爷好不容易来一次,现在终于可以见到,为何又不敢去见了呢。”老管家叹气地追了上去。
正厅之中,丞相下朝后便绕到了别院,来看看自己的大女儿。
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文杏出来,他知道女儿心中有恨,可是做父亲的只能冷眼旁观,看着她被后母欺负冷落,不被祖母喜欢。
因为他越是疼爱她,私下里她就越危险,越会被家里人排挤除掉,只能当这个女儿不存在才换来她的安稳。
”宋管家,小姐是不是不在府中?你给我老实回答,我派了那么侍卫,为何她还是能够出入如无人之境,是不是你在包庇?”此刻文南羽板起脸色,不怒自威,看似寻常问话,却透着一股寒冰之气。
“大人,小姐并未出府,老奴一直谨记大人嘱咐,护好小姐周全,小姐只是没准备好见您,那个。。。”管家紧张的汗如雨下,后背此刻已是湿透。
他总怕说错话,伤了小姐和老爷的感情。
每次小姐偷溜出去他都帮着遮掩,这回好不容易父女俩能够见上一面,断不能出错。
“不用多说,带我去小姐的房间吧。”
“哎,是,老奴这就带您过去,老爷,这边请。”老管家高兴的弯着腰恭请丞相移步。
文杏内心正在纠结,似赌气不愿去见,手里拿着杯子转来转去,此时门缓缓打开,没看清来人,便烦躁地把杯子向后扔出门外,“我谁也不见,不要再劝我,都出去。”
没有听见杯子落地的声音,文杏转过头却看到了一位儒雅清隽、穿着朝服的人,手里拿着她刚扔出的杯子,接住杯子的便是她的那位父亲。
两人相似的轮廓,看似无害却是内有乾坤的气场,文杏完全继承了父亲的优点。
如果不是女儿身,怕是早晚要荣登朝堂,子承父业,光宗耀祖。
偏偏她一出生便被算命神棍定为克父之人,只能扔到别院里自生自灭。
文杏愣在了那里,看着父亲慢慢走进来,坐在她的身旁,就像寻常人家的父亲那般,宠溺的眼神,好似从不曾离开过她,一直放在手心呵护般。
“杏儿”
“这位大人,我乃克父的不祥之人,还是不见的好,请回吧。”
“为父知道你心里苦,自小便没了母亲的呵护。下个月你就满十八岁了,搬回府里吧,你祖母那里为父去说。”
“我为何会没了母亲,您会不清楚吗?要不是您的愚孝,听信了祖母请的江湖术士,一出生便将我扔在别院,母亲也不会抑郁而终。娘亲她尸骨未寒你又续弦娶了许氏,如今您有儿有女,一家人过得好不快哉,何必来我这不祥之地招惹是非,就不怕祖母和许氏像当年逼死我母亲那般,再逼死我吗?”文杏含泪直视文南羽,既委屈又倔强的说出自己多年来的不满。
这些话压在心底许久,如今全数说出反而轻松了一些。
“杏儿,当年你尚在襁褓之中,为父在朝中忙的抽不出身,如果我硬要留你在身边,只怕护不了你周全,以为将你送走便是保护你。”
“你母亲的死是我的疏忽,她那样的性子太过柔软,总是把苦藏在心底,也不愿意让我为难,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你祖母只是事事为我考虑,并无大错。”
“而许氏这些年来也并未苛待于你,希望你能放下怨念,跟着为父回府吧。”文南羽放下官场上的威严,慈父般推心置腹的安慰女儿。
“母亲的死你当真不清楚吗?”文杏差点都被这深情打动,但是一想起母亲含恨而终,便恨得咬牙。
建立麒麟帮后,她多次派人去查母亲逝世的真相,大多只是推测,并无实证,如今父女相见,文杏总想着问出些什么。
“文杏,你要恨就恨为父吧,是为父没有照顾好你母亲。”
“有爱才有恨吧,我对您没有父女之爱,哪里会有恨。冤有头债有主,该是谁来偿还我母亲的债我自会去找谁。”
文南羽心中隐痛,只能无奈叹气,继续说道:“杏儿,为父今日来,除了要带你回府,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在你出生前,先皇便为你定下一门婚事。”
“婚事?我有婚约?”文杏顿时心下骇然。
虽说马上到了婚嫁的年龄,可突然有了一个未来夫婿,还未曾谋面,便要嫁人,为妻为母,还是难以接受。
她自小便没有亲生父母的照拂,奶娘便是她的养母,管家便是她的养父,这两位也是可怜她,便是宠爱下呵护她长大,在自由无拘束的环境下成长,她自是不愿意嫁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成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牺牲品。
“你听为父说下去,当年的董贵妃是先皇宠妃,入宫时只是个美人,不久便生下了三皇子赵城,也就是当今的战神,毓王殿下,董美人便被下旨封为贵妃。”
“彼时为父刚刚及冠,便晋升为户部尚书,又做了太子的授业恩师,恰巧你母亲同董贵妃自幼亲如姐妹。帝王家的权力需要均衡,先帝为了平衡太子赵辰和三皇子赵城,便许下日后我的第一个子嗣如果是男孩,便送到宫中做三皇子的伴读,如若是女孩,便是未来的三皇子正妃。”
“不巧的是,三皇子出生后体质羸弱,贵妃娘娘又产后虚亏,久病榻上,宫中无人照看,朝中的国运师看了三皇子命格,建议将其送到寺庙禅修,便能躲过灾祸,长命百岁,先皇不得已将他送往护国寺。”
“为父同你母亲成亲多年无所出,殿下三岁生辰过后你才出生,只是你一出生便被送到别院抚养,所以这桩婚事便被众人逐渐遗忘。如今你已到婚嫁之龄,王爷亦二十有一,皇上已经下旨,召毓王回敏都,择吉日完婚。”
“原来如此,多年不见女儿的父亲,突然登门来见我这不祥之女,原是为了将我这祸水泼出去,更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战神哈,想不到父亲也想把手伸向兵权了。”文杏一脸鄙夷,站起身来,恨不得立马从这次谈话中逃离。
“文杏,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怎可随意说出,为父自知对不住你们母女俩,但不代表为父会由你任意妄为,只此一次,如有再犯,休怪为父动用家法。”文南羽很是愤然。
看到女儿酷似先夫人的神情,便又不忍心训斥,耐心说道:“女儿,此乃皇家婚约,不是你说不嫁便可不嫁,如若你执意悔婚,我文家满门都会受到牵连,也包括你的奶娘和管家。”
提到奶娘和管家,文杏便没有了之前的架势,缓缓坐下,心中怅然。
“在先皇大殓时,为父曾见过毓王一面,虽是年少,但有着倾城容貌,温润儒雅,却也有着震慑人心之气,叫人心生敬仰,不敢轻视。彼时就看出他会是当今圣上最大的隐患,如今他在军中威望甚高,大有功高盖主之势。”
“若淡泊漠名利,远离朝堂,只做一方武将,亦是良人,为父希望你出嫁后,能够与王爷伉俪情深,相夫教子,远离朝政,安稳度过这一世,这也是你娘亲生前所愿。”
“何必说的冠冕堂皇,您大可直接说要我嫁过去监视王爷,不要觊觎皇位,甚至必要时铲除皇上与您的障碍。”文杏言辞犀利,心中满是不屑。
“逆子,如此大逆不道,看来为父是太过溺爱,才叫你变成这般不忠不孝之人。”一边说着,文南羽忍不住咳起来,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文杏,真是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为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的也是这天下百姓。当今圣上虽年轻,却是个治国之才,陛下自幼跟随为父,自是了解其秉性。自来皇家无亲情,天子只能有一个,为了百姓免遭战火,为父也要辅佐陛下,排除异己,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文南羽本不愿与女儿谈及朝政。
想来文杏虽然养在深闺别院,却是有颗剔透玲珑之心,如此年轻气盛,如若不把利弊时局摆出来,怕是不会轻易顺从。
文杏不愿再与其父无谓争执,便冷色缓缓起身,双手叠放于身侧,低头向文南羽鞠躬,道:“父亲大可不必再说,女子婚嫁本就无从选择,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我嫁就是了。”
“不过,出嫁后我只是文杏,不再是丞相之女,也不需要丞相府日后为我撑腰,我亦不会成为毓王的人,做你们朝堂之争的棋子。不管您心中是否还有我母亲的位置,此后余生我文杏不想再与丞相府多有瓜葛。”
文丞相心中一阵绞痛,毕竟是他有愧于文杏的母亲,不过她能如此之快的答应成亲倒让他吃了一惊。
转念想来,女儿还是随了她母亲的心软,大局当前,委屈都是自己去扛,即便嘴上仍旧说着伤人的话,也还是做不了狠绝之事。
但愿毓王能够善待于她,成就一段锦绣姻缘。
“你这丫头还是像极了你母亲,以后为父能做的也只是凤毛麟角。记住一点,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在任何处境下存活下来,不要轻易去相信任何人。出嫁后,你只能是靠自己的文杏。”
“这几日你就不要四处乱跑了,在别院收拾一下细软,过几日府中会派家丁过来,下月十六便是大婚之日,回丞相府中待嫁吧。”文南羽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扶起文杏,心中甚是不舍。
这孩子的脾气让人无可奈何,他嘱咐完便转身离去。
文杏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心中各种情绪杂然而来。
文南羽年少成名,无论是长相还是才华皆是朝中之首,虽是中年,却依旧如年轻儿郎般俊美挺拔。
不过文杏此刻却觉得他的背似乎已经弯了些许,跟她平日里见到的父亲不那么一样了,一直以为父亲会是个健朗威严的存在,如今也早生了白发吧。
“小姐,老爷其实很疼您的,他看你的眼神都是疼爱,明明父女情深,小姐何必言语犀利,针锋相对呢!”老管家送走丞相后,便回来劝慰文杏。
“宋伯,十多年了,我都不曾见过父亲几面,你叫我如何父慈子孝,母亲的死始终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嫁出去也好,总比日日提防后母算计,活在这没有亲情的文家强百倍。”说完,文杏便躲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