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江畔寻花
从北地回来的人终日在受到骚扰，与唾骂，
有难以遏制情绪的民众聚集在那些人的家门口，神色冷漠，只想那些人去死。
在这些人里，
还有孩子。
孩子们不应该整日活在那样的绝望与痛苦里，把他们带回家吧。
这是那个少年离开之前的交代。
名叫朱小月的孩子是那些人里其中一员，
她携带着陈恭的嘱托，回到神州。
她去了武夷，
对那住在山脚下的一对老人送去了一封书信。
书信的封面上写着，不孝儿陈三友亲笔。
当那对老人收到书信时，二人潸然泪下，老妇人的身躯几乎快要站不住。
“我儿，我儿何时死的？”
老妇人颤声问道。
朱小月说道：“陈哥哥说，陈三友叔叔死于腊月二十三。”
朱小月的双眼明亮清澈，
这个眼神，之前在陈恭的眼中也能看到。
老妇人呜咽着，尽管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如今收到自己儿子的亲笔书信还是没忍住。
“辛苦了。”
老人摸了摸朱小月的脑袋，这三个字，既是给朱小月的，也是给那个心已死的少年。
……
金陵，
那个一觉醒来，父亲已经去往北地的学生收到了朱小月寄来的几件衣服还有一笔钱。
那名学生抱着自己父亲的衣服痛哭，嘴里不断说着道歉的话语，但是已经没人能听见。
……
蜀地，
一位老人每天教导着自己那没见过亲生父亲长什么样的孙儿，教导他怎么做人，教导他以后长大了要保家卫国。
当那五岁毛童天真问起，为何北地的陈哥哥会自斩双臂时，老人停顿沉默。
准备带着孙儿回家时，村口站着几个人。
朱小月看到老人，带着几件童装上前，还有玉玄城中那位将军早就挑选好的长命锁。
拿到这些的时候，老人牵着孙儿的手微微用力，他说道：“我们欠那孩子的。”
……
楚地江畔，
朱小月在自己母亲和几个长辈的带领下，找到了那间很久没人打扫的老房子。
推开门后，几人将这间老房子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
最后，朱小月一身是汗，气喘吁吁的站在这干净整洁的房子客厅里，看着那两张带着和蔼笑意的黑白照。
“他已经成为你们二位的骄傲了。”朱小月的母亲眼眶微红，越是如此，当她想到陈恭的境地时，越是心痛。
这片江畔，他早就想回来。
已是初春时节，
屋外那多年没人打理的花圃自己长出了鲜艳五色的花，
朱小月站在花圃前，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滚烫泪滴中倒映出的是那天在边塞上断臂少年的温暖笑意，和屋子里他那已逝去的两位亲人的笑意同样温暖。
叮铃，
暖风吹过江畔，
响起了风铃声。
风铃，
仿佛从北地送回江畔，萦绕花圃，回到那座老房子。
“小月，回去吧。”
在替少年将老房子后的旧坟添上新土，打理好了一切，朱小月的母亲来到花圃前牵着朱小月的手。
“还差一种。”
朱小月低声道。
“恩？”女子疑惑。
孩童行走江畔，牵着母亲的手，视线在江畔上来回搜寻，她想找的花在这个时节不太可能开放。
朱小月自然也明白，但她还是想找找。
陈恭居住的地方是个老旧村庄，村里早就没了年轻人，都是上了年纪上了岁数的老人。
老人们在陈家村的祖祠里自发的为陈恭接风洗尘，尽管陈恭回不来。
那个孩子是大家看着长起来了，也是吃着大家送的饭长起来的。
他能叫得上这里每个长辈的名字，记得住每个长辈的生日，身体上的毛病。
在这样温暖的地方生长，内心如何能不温暖？
戏腔在村子里萦绕，老人们都没哭，因为他们早已哭够，在那个少年去往北地的时候哭了一次，得知少年没死的时候又哭过一次。
如今，不会再哭。
江畔注定寻不到朱小月想找的那朵花，她红着眼，强忍着眼泪。
“小月，再找一下吧。”
身后的女子没有让自己的女儿就这样放弃，就和那个与她们一同生活多年的少年似的。
学不会放弃。
小姑娘坚强点头，继续行走。
江畔寻花。
或许是老天眷顾锲而不舍的人，或许是老天不愿再看到有人伤心落泪，
如此季节不该盛开的鲜艳花朵就在不远处的风中，任由风吹，不肯动摇。
朱小月双眼明亮，走上前，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那朵鲜艳之花。
木槿。
在北地玉玄城，陈恭曾在爷爷去世的时候送给自己。
木槿花的花开瞬间很短暂，朝开暮落，但正因如此，才有了希望能永远坚持的寓意。
……
送往玉玄城的不仅有请罪书，
还有万民祈愿书。
有人自发的为远在北地的少年写下祈愿书，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一个人自愿，就会有两个，三个。
他们是神州最可爱的人。
……
王庭，
柳魏寒的失败，让柳家蒙羞。
宏伟宫殿之中，
阿尔伯特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对于柳魏寒的死并不意外，那只是一次试探罢了。
“果然和我们猜测的没错，神州确实有某种奇特的存在苏醒了。”
教皇站在身旁。
玉玄城所发生的一切，都被王庭看在眼里。
当那道剑气长城被斩开的时候，阿尔伯特的呼吸变得沉重几分。
“我们必须要杀了那个少年。”
在得知死守玉玄城的少年自断双臂之后，阿尔伯特也为其举动所震惊。
如此坚毅，
阿尔伯特从陈恭的身上还真看到了几十年前的神州，那个从贫瘠落后的国度只用了几十年就追上了西方百年进度。
靠的就是那般坚毅不倒和奉献牺牲自我的品质，如今阿尔伯特居然会从一个少年身上看到！
这绝对不是一个多么好的讯号。
一旦有更多如那个少年般前仆后继的神州人出现，那将对王庭形成极大的阻碍。
“神州有句话，杀人诛心。”
“他被人逼得自断双臂，心火飘摇如残烛，如今，就剩下那条苟延残喘的命。”
“如果当他发现要杀死自己的人是神州里的自己人，届时，烛灭，身亦亡。”
随着教皇的话音落下，
从宫殿旁边的侧门走进来一名具有神州人面孔的年轻人。
他行走的过程中，面容不断变化，
时而变成白发苍苍的老者，时而变成仪态威严的将军，时而变成哀怨可怜的女子，时而变成携带满脸惊惧的孩子。
年轻人对教皇和阿尔伯特行礼，接着退出宫殿。
宏伟宫殿陷入沉寂，
坐在王位上的枯朽老人，眼眸微沉：“冬天过去了。”
“陛下，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吧。”
这位在王庭称王的老人，平日极少表现出任何的激动，但在今日，他那枯瘦的手臂在颤抖着。
即将承受神明伟力，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