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无情浪子
2005年夏。
初到烟华的时候，我的身上还剩下不到六百块钱，嘉怡带我走进了这个繁华之地，带我第一次坐地铁，她的琴挂在我的肩膀上。
我们在芳村租了房，在一片肮脏拥挤的地方，简陋至极的一个单间，只有五六平米，旁边就是洗手间兼浴室。鉴于目前的身家，我们只能租的起这样的房子。但当时的心态都还不错，毕竟我们都还年轻，我们把这里当做青春乐园的小窝，即使是玩石头剪子布这样的游戏，也能让我们开怀大笑，可以暂时忘却眼前的烦恼。
可醒来后，我们又不得不面对新的烦恼，她不会做饭，我也不会，所以我们一日三餐只能吃快餐和外卖。可我们总要出去找点事情做，否则身上的钱一旦花完我们就只能流落街头。
但她坚决反对我继续去夜场上班，可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而她每天出去一趟就能弄回几百块钱，可是她花钱的速度超快，给自己买了好几套衣服，她想在我面前穿的漂漂亮亮的，这样逛街的时候我就会主动的牵她的手，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过的已经如此拮据，贫穷落魄，但租房的地方还是被小偷光顾了，窃贼已经不能称之为窃贼，他光明正大的撬开了锁，拿走了一切能拿走的东西。
嘉怡哭的稀里哗啦的，她的琴被拿走了，那是她离家出走唯一带着的东西，她曾经视为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哭过之后，她才对我说，“还好有你在，如果连你也被人偷走了，那就真的完蛋了……”
我想告诉她，我人虽在此，但心却空空荡荡，即使东西被盗，我仍然平静地出奇。
第二天我们重新换了个地方，这次是嘉怡去交的钱，我从未怀疑她的钱是怎么来的。
直到有一天……
她说——
“虽然我是唐都本地的，但我并非什么富家女，我家住的只是一栋普普通通的旧楼房，可周末的时候我家破旧的小院总会时不时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因此邻居们都说我爸其实是个低调的富豪，说他在外面开工厂，开酒店，是个身家过亿的大老板……于是我偷拿了家里所有的钱，用来买lv买香奈儿，当我向他展示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这才知道他只是一个给有钱人开车的司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早晚有一天我要开着自己的豪车，住自己的豪宅！然后大声告诉他——不要把自己的无能归罪于我的任性消费！至于我自己的身体我说了算，这是我仅有的财产，我有绝对的支配权，这是我在这个社会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等攒够钱我就会开启第二步计划，我要学会做生意，从摆地摊开始，一步一步的做，我相信自己到了三十岁的时候绝对能够实现自己财富自由的梦想！你是照进我心里的光，我对你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你逛街从不会主动牵我的手！那天下雨了，身边的情侣都是两个人撑着一把伞，而你却连手里的伞都不愿意打开，是不是和我走在街上的时候让你感觉很丢脸？”
我说——
“有句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而有的人生来就是牛马……我不知道原来罗马的人民也活得这么水深火热吗？已经卷到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才能活下去的地步了吗？你让那些生在罗马之外，生来就是牛马的人该怎么活？你的追求本无可厚非，然而欲望的沟壑过大只会将人性彻底吞没！我的身边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我喜欢的，热烈追求的，一种是喜欢我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能与我做朋友的。而你……你是第三种，你突然出现，突然闯入我的生活，只是你没能进到我的心里，我们的缘分从相遇那天起就已经结束了，你是真真正正的富家女，而我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浪子……”
我流浪了三个月才回到唐都，回到这个熟悉的伤心之地。去到当时一家名气还算过得去的夜场做部长，这里的楼面主管就是之前在大唐做大厅主管的杨开帜。因此我这个部长是靠他的关系才应聘上的。
另一个做部长的人叫阿泽，瘦的跟麻杆似的，因为和我喜欢玩同一款游戏，所以我们还算投缘。
没多久，阿泽就把自己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他说自己之所以能够做上部长至少出了五千块送礼钱，主要用来和几个管理打点关系，这里面自然包括我。
通过阿泽，我认识了他表姐，那女的长得漂亮之极，虽然只有二十五六，但底下却带了十几个小妹，出入各种酒店宾馆。这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妈咪，没有之一。
过了段时间老板决定重新装修场子，在装修期间，我们要培训一批新招的公主。这种醉生梦死之地总是美女如云，而夜店的管理层都很容易得到想要的女人，里面最漂亮的段舟叶自然而然的成为我的女朋友。我经常抱着她一起去抓公仔，也经常手牵手走过无数的街道，她暂时取代了程玉茵在我心中的位置，把我从堕落的边缘拉了回来。那段时间白天培训，晚上吃过饭就七八个人去上网，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可惜开业的当天听说她遇见了恶魔……自那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因此没过多久我也离开了，就此离开夜场。
……
午夜十二点过后月群打电话来说，场子生意爆满又看了一间房，可能要等到一两点才能下班。而直到三点多，她的闺蜜才打来说月群喝醉了，她已经陪她回到租房处，但电话里却传来男人醉酒后所发出的声音，声音里包含着因得不到的那种不甘与不满的咆哮嘶吼。
至此，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月群便打电话过来说道歉的话，解释说昨晚有两个男人缠着她不放，有一个还是某企业的高管，已经缠了她好几次了。
同样的剧本我已经看过一遍，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如果对方人品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为何不试着给对方一个机会，让彼此了解一下呢，说不定他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
“连你也这么认为吗？”月群沉默了很久才接着说，“经常跑夜店来玩的男人，你会觉得那样的男人没有问题吗？他们哪个不是已经有老婆孩子？出来玩就是想图个新鲜寻找刺激罢了，接近我也无非是想和我上床！这样的男人你叫我给他们机会？”
沉默……
“我也只是想和你上床不是吗？只是你不愿相信我就是那种人而已……抱歉，可我就是那样子的人……“”
终于，我还是说出了内心的话。
“不！不要跟我说这些！你不是那样子的人！不是的……”月群轻声抽泣地说，“给一个承诺我很难吗？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说出那三个字，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对不起……”
我下意识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哈……”
月群凄然一笑，她的天空一片晦暗，或许她仍旧不肯承认我是那样的人，她只是清楚的知道我无法接受她曾经犯下的错，而这个错还系着因果，她没有资格要求我一同承受这个苦果，为此，她只能凄然一笑，绝望的挂断电话……
……
在这里短短两个月的生活让我仿佛度过了两年，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花心而举棋不定，而是刚刚走出夜场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女朋友”这样的存在……
面对喜欢自己的人，我总不忍心让她们伤心，所以我试着喜欢梁雪慧，希望我给她带去的伤害转变成她对我的伤害……和罗霞在网吧度过的那一晚，因为空调冷气太强，后半夜她主动靠在我怀里睡着了，抱着她的时候我也想过就让她做我女朋友……至于白静，我把她留到了最后，她是唯一能治愈我心的女孩，但我不想现在和她谈，只要她愿意等，等我的心放空之后，我会让她去找我……
之后，我辗转在一间小厂待了一个多月，有个叫车圆圆的女生主动来和我搭讪，脸蛋长得还算可以，拥有微胖界的顶级身材。她缠着我买冰激凌给她吃，这种两块钱的东西绝对不是她的终极目的，她眼里的火焰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是雷俊却叫我小心那个女人，他说，“这女人也不知道有几个男朋友，天天电话打个不停，这种女人明明开放的很，却偏偏喜欢装处、装淑女，扮纯、扮嗔，用心险恶至极，你不要被她给骗了！”
我半信半疑的说，“就一个打工妹而已，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雷俊面带鄙夷的说，“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去了，这女的之前是机修阿锋的女朋友，阿锋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女的水性杨花才跟她分的手，谁知道她恬不知耻的跟到这里来。”
对我来说这不过是遇见的另一个“秦高兰”而已。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雷俊没多久就收到父母托媒人介绍的对象，介绍的对象是和雷俊同一个镇的，女方谈过一次恋爱，肚子里还死过人……雷俊对我说这些的时候，表示他并不在乎……
为此，这才是我真正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谁能保证自己的过去没有秘密呢？谁又没有过一点创伤呢？如果雷俊这都不在乎，那我为何对月群过去的事就耿耿于怀呢？
是啊，简简单单的对她说出那三个字有那么难吗？只要说出这几个字就可以得到她的身心……
可是我不能！
对月群而言这三个字代表了一切，即使她已经被爱情严重的伤害过一次，但她还是相信爱情的存在，所以我不能再去欺骗她，正是因为她相信我不会骗她，所以她知道只要我说了那三个字就一定会对她负责到底……可问题的关键是，我知道自己并不够爱她，否则我的心里也不会同时装着白静和梁雪慧。
我知道我的心早已死去，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这具躯壳没有爱上任何人的权力！我接近她们，无非就是想要从她们身上寻找复活此心的方法，像段舟叶那样抵消程玉茵在我心中的位置，但最终却只能留下一位，如果只有一位，那就没办法让我忘记她的存在……所以，不去做出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一旦选择就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