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我欲寻回此心
尘都的冬天虽然寒冷，但酒吧的生意依旧火爆。
距离与程玉茵相识的那个晚上已经过去半个月，白兰地的味道已经记不清了，唯有淡淡的丁香仍留在唇边……
我何其有幸，能邂逅天使，又何其不幸，竟遗失了那颗浪荡的心……我想去寻她，但她是尘都第一公主，是世间最美的天使，她是高挂的明月，是天空中璀璨夺目的星！而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飞天遁地的武功，我与她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宇宙太空……
倘若她是明星，我仰起头就能看见她，但她只是被锁在大唐里的公主，她的绝世容颜鲜有人知，而做为曾经目睹她芳容的人，尽管她的美貌已经刻画在我心中，但世间有一种美到极致的东西无法用文字去描述，有一种别样的气质让人无法记录，我若再想见到她就必须前往大唐，我想见到她，向她要回我的心。
尽管困难重重，但我还是决定即刻启程，于是我递交了辞工书。
这个地方早已让我厌倦，我厌倦这灵魂的堕落之地——
新来的大厅主管梁天放在午夜两点半打烊后把全部男服务员留下来开会说，“这个大厅是我的！你们要搞也可以，每人每个星期交五百大洋给我，否则就给我滚蛋！”
能把出猫这种事明码标价的放台面上来讲，他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且人长得也有一代枭雄的风范！
等着拿小费那是女人做的，而我们男的如果也靠拿小费过日子那早就饿死了，所以就有了各种混外水的途径，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倒卖酒水，从各桌一支一支的抽出来藏好，需要的时候立马出手，一打啤酒十二支，每支二十五块钱，也就是说一次能赚两三百，在周末爆场的时候生意最好做，有时一个晚上可以赚上千块，一个月下来赚一万多也算稀松平常。
说来惭愧，这样的本事我不止未曾学会，还对这种行径非常不齿，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说白了就是偷鸡摸狗的行径。虽然社会上到处充斥着这种投机取巧坑蒙拐骗的人物，但让我与之为伍实在良心不安，但身处他乡从事这份颠倒黑白的工作又不能没有伴，说到底也是为了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选择堕落亦或选择清高，于我目前所处的位面而言，实在清高不起来，所以，我只能尽量让自己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老板是个外地人，一个月也就来视察一次，生意火爆能赚到钱就行了，下面的人搞什么他完全不懂。费老总，这个人是做男公关出身的，通过几个富婆认识几个权贵又继续出来混，不过他还是主管业绩方面的事。只有黄经理对底下服务员那点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本人是从五星级大酒店出来的，因此对于大厅服务生每天累成狗的模样还是有所同情，所以对于出猫这种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就造成大厅主管只手遮天，暗中和服务生相互勾结坐地分赃的情况。
为了抑制这种猖狂的局面，黄经理不得不私下开会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道理，你们当中有些大鱼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做人要懂得见好就收，一个月弄个一两千就可以了，你非要搞个五六千，都像你这样你让老板赚什么？”
黄经理这番话原本只想让大伙收敛一点，谁知适得其反，等于公开承认出猫的合法性，所以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疯狂敛财之势反而愈演愈烈。他也只能摇头无奈的叹息，因为他知道即使把整个大厅的人都换掉也只是换汤不换药。每个行业都有它自己的漏洞，黑客利用网络中的漏洞勒索钱财，官员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从工厂员工到银行高管都可以从漏洞中获利……堵截漏洞除非用机器人干活，否则上帝也无法阻挡人类的贪婪。
据说“出猫事件”之前，费老总有一次听到服务员私下议论他的过往，说他肯定喝过某个富婆的洗澡水。费老总原本看我们吃的伙食十分差，工作又累，本来有些同情的，但听到有人背后这么议论他，他心里卑贱于是就吩咐内保，凡是抓到出猫的服务员都要往死里打，打完了还要扒光衣服赶到街上去！
因此在大厅做服务员是份高风险的职业，即使没被人抓到也要提心吊胆的过着，十分不好受，所以干的最久的人只有半年，半年存个一两万就回去学开车或做点别的小生意，可更多的人却选择把钱花在吃喝嫖赌上面。
不得不说梁天放这种人天生就适合干大事，这种枭雄一样的人物两个月就挣了十万，那时我们的工资也才八百，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挣十年！在这种地方生存，只要能彻底舍弃灵魂，只要有足够的胆魄，不义之财自然滚滚而来。
那时还是诺基亚横行的年代，有天晚上阿海说自己“捡”了部最新的诺基亚n8，九成新还能卖个两千多，高兴之余就请我去洗脚按摩。
阿海属于独行侠一类的人物，根本不吃梁天放那一套，他说逼急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一命抵一命谁也别想好过！
所以梁天放也拿他没办法，甚至有些怕他。我以前和阿海共处一室的时候竟没看出来他这么有血性，以前天天和我去网吧，后来在外面租了房，下班就不见踪影。他和阿志一样向来都比较喜欢“捡”手机和钱包，直接拿抹布把桌子上的手机顺走，胆子大的很，他跟我分享经验的时候说，再怎么危险那也只是两三秒钟而已。我本来想劝他低调一点，万一被抓到就惨了。可这话说的不吉利，干这行的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被抓了。
阿海是少数几个月入过万的人，然而听他说大半年赚了有七八万！可是现在还倒欠别人两千多，这钱花哪里了完全不知道，上个月总算弄清楚了，原来是自己的女朋友花钱大手大脚的，出门就打的，从不坐公交，吃饭要上馆子，决不亲自下厨，也不愿意吃快餐，房子要租带电梯的高档公寓，两房一厅的，还养了只泰迪，至于买衣服鞋子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没办法，谁叫人家漂亮呢，那种女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天生只花钱不工作的命，谁有钱就给谁养着！可是我没钱啊，既然她跟了我也不能太委屈了她不是？”
“哦……那现在为什么又要分手？”
“艹腻了！”
“呵呵，这个理由有够充分的。”
“充分个屁！事实上是那个女人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面子，她同学基本上都嫁的有钱人，而我是个什么人？她跟她同学说我是酒店经理！哈哈哈，我当时就笑了……我他妈也想做经理啊，可我小学没毕业，字都认不全还当个屁的经理！”
阿海就是在这样一种自我否定与颓废中提出了分手，他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一个用出卖灵魂所挣的钱去讨好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这样的爱情真是可悲！
洗脚的时候阿海直接问那女技师跟不跟他出街，去的话就包钟让她下班。那女技师很干脆的拒绝了，说自己有男朋友的。其实阿海是她的常客，为人很豪爽也很健谈，女技师抱着交往的目的和他去吃过两次宵夜，但没想到阿海居然当着我和她同事的面提出开房的要求，这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女人在择偶问题上在没有爱情的前提下都比较现实，她想告诉阿海自己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更讨厌被他误以为她就是那样的人！
阿海心情不爽但也没有强求，他跟我说他女朋友的事情，也很有可能就是想说给那个女技师听，好知道这女人有什么反应，现在弄清楚了，这家沐足城他可能以后都不会来了。
从沐足城出来后，阿海说带我去一个好地方，然后打的到了花园新村。
给我按摩的女孩一脸困倦，她按着按着居然倒在我身边睡着了，在我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抚摸她的时候，那女的醒了，醒来第一句话说的是，“你不要打我……”
“呃……我为什么要打你？”我疑惑的问，“难道经常有人打你吗？”
她摇摇头却没有回答，只茫然的看了小房间一眼，然后机械一般地开始脱衣服。
“你要做什么？”
“你让我安静的睡一下可以吗？我实在是困极了，你是今天的第十五个顾客，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鉴于她的工作量如此之大，这个要求实在是合理的有些过分了，“你要睡就睡吧，我本来只是想按摩的……”
“谢谢……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是啊，像我这样的好人一般都被认为是傻瓜。
我辞工到期，即将毫无眷恋的离开目前这个是非之地。黄经理却假装说把我的辞职信弄丢了，打算把我留下来升做部长，因为梁天放和之前几个部长同样被炒了鱿鱼，而我这半年来不偷不抢表现非常之好，在他们看来这种好是有目的的，如果一个大厅服务员不求财，那么他就极有可能是想求官了，只是我不懂得溜须拍马媚献逢迎而已，否则早就升上去了。我也不是不懂做管理那一套，只是在这样的场所做部长也让人累的慌，我才不稀罕这个位置。为了不让他们误解，所以我坚持要离开。
临走前，我和月群一起逛了女人街，拍了大头照，照片里她笑得有些牵强，那时的她还装着自己的秘密，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向我袒露她的过去，更多的原因是怕我只把她当成普通朋友。
除了月群之外，在这间酒吧我还认识好几个女的——非要拉着我化妆的女调酒师“爆炸头”，送我一大堆小礼物的某红酒驻场销冠“黑玫瑰”，说要给我买最新款诺基亚的“白给女王”，还有操着一口流利英语的前台selina。
再有就是突然向我提出三年之约的女孩——
婷婷，一个我不大了解，她也不了解我的女孩，关于她我只知道她是来自偏远山区的少数民族，并不是像燕子那样一直生活在城镇里，也不像燕子的性格那样开朗。她的长相中等偏上，但由于常年练习舞蹈的原因身材非常好，性格又温驯，保持着农村女孩的天真淳朴，关于她的名字我也只知道她叫婷婷。
可笑的地方在于，我并不知道我们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她因为跳舞的原因，签了合约，我们分开后想要见一面都很难，但还是相约三年。
我问她喜欢我什么，她说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我说我很穷，我不会回到那个家去住，所以我要一个人打拼，将来买自己的房子，可是现在的我一无所有，而且我很懒，什么也不会。
她说，没关系。
我无话可说了，既然这是她愿意的，虽然我给不了她太多爱，但是对我这种麻木不仁的性格来说，不需要爱也是可以建立一个家的。
如果我追不到程玉茵，我就决定娶她！
而丽娜依旧喝的醉生梦死，像她这种性感尤物，追求者如此之多，绝对不乏权贵之流，她却如此拼命工作，这实在令人费解。后来有一次看到费老总开车把她接走了，这才知道俩人有过一段故事。可费玉明是有老婆的人了，所以她如此放纵自己何尝不是在自暴自弃的做给费玉明看呢？
乐队的主唱依旧对“白给女王”穷追猛打，这点我只能视而不见，因为内心其实更希望她能接受那个长发男，怎么看都觉得那男的是出于真心的喜欢她。当然如果搞音乐也算是搞艺术的话，那么这段情感能充分激发他的创作灵感，可我希望那是一份健康的爱情，就只是因为爱情，与创作、金钱、地位、权势、利益统统无关。
离别之际，却在昨晚上演了最后所见到的一幕——有三个服务员被内保抓去打了，仅仅是因为怀疑偷卖酒水。我心中感到越来越疲惫，前路茫茫，我想要摆脱夜场这种地方，可又不知道如何谋生。如果上面真的只是想让我来体验人生，那么这一年的经历应该已经足以让我了解了这一行的内幕了。下一站或许应该让我体会一下做个有钱人的感觉，或是给一次严重的恋爱，就不要如此无欲无求的活着。如果没有一点追求，没有人生目标，我又为何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