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贺岁特别篇 梦烟火
小屋简单而温馨，一进门就能嗅到暖烘烘的味道，墙上的壁炉响着噼里啪啦的火烤声，空气中充满了木柴的清香。
帕尔马临近海洋，照理来说冬天不应该这么冷，但是可能受到了莫名的气候影响，一到冬天就会下起大雪。海面冻结，地面结冰，出海捕鱼自然是不现实了，这个季节帕尔马的渔夫就要集体去外城谋生。
“艾丽莎，我回来了！”
瓦基里艾斯朝着屋内喊道。
“你啊，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连个招呼都不打！”
女人的埋怨从厨房传来，不多时，只见一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女性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用围裙擦着手。看到张三等人时，一愣，看向瓦基里艾斯，问：“这几位是……？”
瓦基里艾斯笑着介绍道：“这几位是我在旅行中的伙伴，过命的交情。”
“你啊，有客人也不提前打一声招呼！”
女人埋怨着，脸上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今年，这个家要热闹起来了。
“快请进吧，门口冷。”
几人跟着瓦基里艾斯走进了宽敞的客厅，刚坐下，艾丽莎便端着一盘子的冻梨花生瓜子茶水来了。
“事先不知道你们要来，没什么准备，你们就先吃着这些等着，我去包饺子，就不作陪了啊。”
“哎呀，太客气了，谢谢姐姐。”
席纳贝克很是高兴，接过了托盘。
被叫姐姐的艾丽莎也很高兴。
“嘿嘿，我都已经快四十啦，不是姐姐啦。”
“这有什么关系？女人至死十八岁嘛！更何况，姐姐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快四十的样子，真是越活越年轻啦！”
席纳贝克挥挥手，笑着说道。
女人听了更是高兴，转头看向瓦基里艾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艾斯，你看看人家，人家小孩子都比你会说话。你这成天成天的不回家，恐怕连我的样子都忘了吧？”
瓦基里艾斯晃了晃脑袋，仿佛要把听到的东西都从另一只耳朵里甩出去。
“你总是说着些，大过年的，不能让大家都开心些，怎么净拿我开涮？”
“吃你的冻梨吧你！”
艾丽莎把一个冻梨塞到了瓦基里艾斯的嘴里，气呼呼地转身进了厨房。
“唉，这个人……”
瓦基里艾斯连忙拿出了嘴上的冻梨，嘶哈着，缓解着牙齿的凉意，想着想着，却又笑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你们感情可真好啊。”张三感叹道。
“那是自然。跟我一个小兵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感情只会越来越深。”
瓦基里艾斯笑着说道，紧接着却不由得叹息。
“也不怪她总是说我，怪我只是个小兵，没出息，给不了她什么幸福，也保护不了她的……唉。”
见瓦基里艾斯情绪低沉，张三连忙转移话题，问道：“瓦基里艾斯大叔，刚刚姐姐说要包饺子，饺子是什么？”
这个总不会跟前世差太多吧？
“哦哦，饺子啊。饺子就是，嗯，这么大，用手捏的，嗯，像花一样，然后里面有馅……”
瓦基里艾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听得是众人一头雾水。
“啥？”
席纳贝克一脸问号。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听了席纳贝克的话，瓦基里艾斯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不太会说话，你要不……去厨房看看？”
“没得到女主人的许可就进厨房，会被杀的。”
张三心有余悸地说道，眼前出现了曾经在猫友酒馆工作时的情景，他刚刚入职的时候，没和厨师长打招呼就进了厨房，厨师长在门口逮着他之后，直接把他里三层外三层用香皂洗了个遍，然后才放他进去。自那时起，他的内心深处就多了一条不能触碰的禁忌。
这时，艾丽莎的头从厨房探了出来：“艾斯，过来搭把手，客人来了，我得多做些菜，忙不过来了。”
“哦！”
瓦基里艾斯伸着脖子答道，转头看向几人。
“正好，你要是好奇，就跟着我一块进去就好了。”
“哦哦！”
席纳贝克兴奋得眼睛里冒出了星星！
克拉婆婆此时也从椅子上起身：“空手而来，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坐着等。我好歹是个点心师，就给大家加个菜吧。”
“你是点心师？我倒是头一次听说！那我就满怀期待地等着点心啦！”
瓦基里艾斯显得有些惊讶，随即期待了起来。
“那必须让你大吃一惊！”克拉婆婆撸起袖子，干劲满满。
这时，一块拿着香皂的手伸到了众人面前，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张三弱弱地说道：“要不……洗个手再进去？”
洗好了手，众人齐齐进了厨房。
“哎呀，你们怎么都来了？”
女人显得有些惊讶。
“没带什么来，挺不好意思的，我来添道菜。”
克拉挽起了袖子，笑着说道。
“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帮忙，这里我们俩忙就行，你们坐着等着就行啦！”
女人连忙摆手，作势就要把客人请到客厅里去。
“就带他们一起吧！孩子们没见识过饺子，也想一起做做看。而且，过节不就是人多才热闹嘛？”
瓦基里艾斯拉着女人的手，说道。
感受手上传来的温热厚重的触感，艾丽莎的脸居然微微泛红，连忙把头别了过去，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那就一起包饺子吧……”
“这就是爱情的味道吗？噢噢噢噢噢噢！”
席纳贝克捂着胸口，装作被爱情光波打倒。
看着席纳贝克耍宝，瓦基里艾斯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小子，差不多得了，不是说要包饺子吗？”
“哦，对，对，包饺子！”
听到了这话，席纳贝克一下子“起死回生”，兴致勃勃地看着四周。
“包饺子，说难，也不难。我给你们示范一遍，你们就会了。”
艾丽莎笑着说道，然后拿起了一个面团，拿起擀面杖擀了起来。面团擀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她手上变得服服贴贴。只见她把面团揉搓成了一个长条，然后揪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团子。紧接着，把小团子擀成薄厚均匀的面皮，然后把内馅塞进去。
直到这步，众人还看得清。
“然后是这样，再这样……”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捏成了个月牙形。
“怎么做到的？”
席纳贝克抢过饺子，细细端详，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探寻出饺子的秘密。
“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合起来，然后把边上的面皮往中间折，饺子就弯成月牙了，也有褶了，看，像这样……”
她嘴上说着，手却没停，说话的功夫就又包好了好几个。
一直认真看着的克拉婆婆作为资深点心师自然不是白当的，看了几个，就笑着说自己会了，上手三下五除二就包好了一个。
艾丽莎看了，笑着鼓起掌来：“真漂亮，完全看不出是新手包的！”
“说到底还是一种点心，难度还好。不过饺子的包法这么简单却这么漂亮，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一回生，二回熟，克拉一边聊着天，一边包着饺子，速度之快让众人瞠目结舌。
席纳贝克戳了戳张三的腰子，问道：“她一直这么猛吗？”
“别问我，我也第一次见。”张三也是一脸惊讶。
什么克拉婆婆，叫她克拉大力。
克拉大力，恐怖如斯。
看着两人包的饺子，再看看自己手上惨不忍睹的一坨面包馅，席纳贝克突然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鸿沟。
“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障壁了。”
“你又在发什么疯？”
“没，没啥。”
“你俩别光站着，帮我切点菜，我炒一个‘前程似锦’。”
然后瓦基里艾斯就看到了两张懵逼的脸。
“啥？”
“素炒什锦。”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热气腾腾又丰盛年夜饭就这么做好了。
出乎艾丽莎意料的是，克拉婆婆真加了几个菜，是她没见过的点心。
看了看大钟，艾丽莎转头对瓦基里艾斯说：“时候还早，我买了些烟花，你领着客人们出去溜达溜达，然后放放烟花。”
瓦基里艾斯应了一声，拎起风衣就往外走。
“喂，把棉衣穿上，别着凉了！”
艾丽莎瞟了一眼，就喝住了瓦基里艾斯。
瓦基里艾斯挠了挠头，只好慢吞吞地换上了厚重的棉衣。
“吱呀——嘭！”
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艾丽莎久久地看向门口，叹了口气。
他还是这样不懂的珍重自己。
一味地想着赎罪，严苛的要求自己永远是站在最前面的勇士，近乎残酷地强迫自己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这样的他让自己最为欣赏，也最为心疼。
她其实并不同意他出去旅行，但是他只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了，她压根没有阻止的余地。
收到书信的那一刻，她气愤极了——究竟有什么事不能回家一起商量的？就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他还真是个好男人！
但是转而就叹了口气。他的性格自己不知道吗？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是决定的坚持，甚至到了一意孤行的程度。
可即便这样，自己依然选择与他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消解他当年的自责与内疚，更是自己欣赏他固执到有些可爱的正义与认真。
现在，他回来了。可看着笑容重新出现在心爱之人的脸上，她又能说什么呢？
一个人的生活不好过，陪伴也不是一纸书信和一些金币能够获得的。她也埋怨过很多次，但是现在真的久别重逢，喜悦就填满了内心，竟然生不起丝毫什么别的情感。她察觉到，自己竟然变得贪婪，竟然不舍地他又一次离开自己身边……难道这就是他不辞而别的理由吗？
听隔壁的老婆婆说，旅行会改变一个人。她当时不信，她说，人哪能那么容易就改变的？那个老婆婆只是笑笑，说，他回来你就明白了。
现在她明白了。
虽然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懂得珍重自己，但是他有了共同成长的伙伴，有了能够理解他的过命的朋友，他便有了新的需要守护的人，那么多少也就能从从前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了吧……
她真的很想说，当年的事，她不怪他。可是她不能说。而且，她有资格代表逝者原谅他吗？
自从那件事以后，失去了灵魂的他就像行尸走肉一样，靠着唯一的意志而活着，失去了希望，他还能活下去吗？
但是，旅行改变了他，是好的方向。
可是又有谁会心疼自己呢？
感受到眼内的湿润，艾丽莎连忙抬头，然后吸了吸鼻子，猛地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平静了下来。发泄了情感之后，她总感觉没什么热情存在。
“嗖……啪！”
爆竹的声音从窗外响起，她摆着6双碗筷，想着，真好，今年一家团圆了。
打开魔导电视机，里面播放的正是帕尔马春节联欢晚会。
她坐了下来，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地等。
电视的声音中，时钟的摆动尤为清晰，滴答滴答……
“嗖……啪！”
男人的眼中，一束小小的火光从地上的小筒中冲天而起，在天空尽皆散去，留下流彩的绚丽。
“哈哈哈，真好玩！”
真热闹啊。这可能就是自己当初开点心铺想要听到的声音吧。
孩子们兴奋的声音传到克拉的耳中，克拉看着放烟花的孩子们，此项地笑了。
又是一团烟火冲天而起，四散而去。在空中炸开的一瞬间，恍惚间，众人仿佛看到了万家灯火，耳边传来了数千万人的欢声笑语……
而瓦基里艾斯的眼中看到的是坐在电视机前孤零零地等着的妻子的身影。
妻子……多久没有笑过了？今天，是头一次这么开心……
一想到她的笑容，瓦基里艾斯的嘴角不禁带上了一丝微笑。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让呆坐着看春晚的艾丽莎回过神来，抖擞了一下精神，连忙去开门。
门外正是睫毛满是霜花的丈夫、慈祥地笑着的克拉和一脸兴奋通红的孩子们。
门外的丈夫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到嘴边却成了“今天的春晚好看么”。
他想说的不是这句。
“烂透了，简直是衣驼答辩。”
艾丽莎征了征，随即笑着答道。他知道他想说什么。
“赶紧来吃饭吧，正是好时候呢。”
“是么……”
瓦基里艾斯愣了愣，随即走进屋里，将帽子、棉衣一股脑地挂在了衣架上，灰溜溜地溜到了饭桌前。
看着瓦基里艾斯笨拙而又略显羞涩的模样，艾丽莎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不管看多少次，这个男人都是该死的甜美。
“嗖……啪！”
窗外的烟火绚烂，桌旁围坐的全是家人。
“咻……轰！”
窗外的鞭炮声震耳欲聋，他微微张口。
“对不起。”
她应该没有听到吧？
“咻……轰！”
窗外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她悄悄笑着。
“没关系。”
今年的春晚烂透了。
但是与你重逢，让我很幸福。
我爱你。
晚上，艾丽莎做了一个美梦。梦的内容太美好了，也太理想了，理想到那个人说的话让自己感到陌生，理想到她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在做梦。
但那可是她一直希望的啊！是啊，这是梦，是她自己的梦，没人会看到她的自私、她的脆弱……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女人拽着男人的衣袖，恳求道。
男人顿了顿，转过了头，深情地注视着泫然欲泣的女人，神色大为动摇：“我……我舍不得你。”
“你知道我这一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
女人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劈柴是我，洗衣服是我，做饭是我，什么都是我，也什么都是一个人！我一个人当然可以过得很好，但是你知道我有多孤独吗？我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你回来，但是却怎么也等不回来……”
说到最后，女人已经泣不成声。
男人眼神中满是心疼，将女人紧紧拥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了，这次，我们一起放花灯，猜灯谜，吃粽子……我会陪着你走完人生的整个路途……”
清晨，阳光从窗棂洒入，她悠悠转醒，第一时间看向枕边的人。
枕头已经被泪水浸湿，而被子的另一边是无人的冰冷。
“果然是梦……”
她喃喃道。
“嗖……啪！”
窗外的烟火接踵，众人阖家欢乐的笑声刺痛了她的耳朵。
她其实也贴了对联：昔日各奔东西南北路，今宵畅谈春夏秋冬情。
她浑浑噩噩地从床上起身，来到了客厅。
客厅里丝毫没有人到来的痕迹，只有着孤零零的两双筷子，一双沾着油花。
不知道为什么，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脸上突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骗子……”
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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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上，瓦基里艾斯久久地看着帕尔马，不说话。
“走了。”
克拉什么都懂，但是什么也不能说。
瓦基里艾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接踵的烟火声越来越远，众人的视线中再无帕尔马。
面前的是分离与危险，身后是温馨与团聚。
但他必须继续下去不可，为了守护……更多的人。
2023贺岁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