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欢声，告别，复仇之火与我所珍视的猫
清晨，太阳升起，金辉遍地，一切苏醒。
克拉率先从帐篷中走出，迎着晨光伸着懒腰。
多年做点心的工作，让她早就养成了早早起床的习惯。
不，也许已经不再年轻了，睡眠质量不大好了。
虽然从深渊中游荡再回归，身体的内在已经焕然一新，但是外表上还是比较年轻的老奶奶，而且也保持着之前的习惯。
嗯，果然年轻真好，吃得棒睡得香。只是不知道早上吃什么。
克拉昨天扎营前特意勘察了地形，选择了离水源近一些的地方。目前水暂时不缺，但是食物是很久之前准备的，现在要吃完了。如果今晚之前赶不到纯西之城，就要饿肚子了。这个时候，就需要瓦基里艾斯帮忙打猎了。
听到瓦基里艾斯要加入队伍，克拉是发自内心的欢迎。勇者小队想要壮大，新成员的加入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瓦基里艾斯还能用重弩捕猎，可以更好地保障队伍里的食物充足。
地上生火是很危险的，于是克拉挖了个大坑把锅埋了进去。不多时，袅袅炊烟就从杳无人迹的平原上缓缓升起。
炊烟的香气很纯粹，也很迷人。飘入帐篷让半睡半醒的几人闻到的，是肉的醇香夹杂着些许卡尼松树的松枝香气和泥土与青草的清新气息。
于是，睡梦中的人便接二连三地苏醒了。
“哈……姆”
张三率先走出帐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怀里抱着一只大橘猫。
“克拉婆婆，早。”
“早饭马上就好了，先去洗漱吧。”
“好——”
张三拖着长长的调子走向水边。
橘猫似乎很讨厌水，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睛，一看到张三靠近河边，受惊似的叫了一声，然后立马从张三身上蹿了下来。
“影太，那只猫……？”
克拉婆婆终于发现了这位预料之外的客人，于是询问道。
“昨天夜里捡的，粘人。”
刚刚舀起一捧水的张三头也不回地答道。
这时，橘猫逃到了克拉脚下，闻到肉香味，喵喵叫着要吃的。
“还真不怕生。”
克拉蹲下身，嘴里啧啧地逗弄着小猫。
“但是饭还没好，很烫的，等会再给你吃点。”
“喵——喵！”
小猫也不闹，乖乖趴在克拉脚下。
这时，帐篷里的两人也睡醒走出帐篷。
“嗯？这小猫哪来的？挺好看的。”
艾拉笑着说道。
瓦基里艾斯俯下身子仔细端详，片刻后起身。
“皮毛光滑，不像是野猫，估计是哪家跑出来迷路了吧。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流浪了好几天了吧。”
“凶良凶影晚上捡的，天知道怎么这么粘人。”
克拉看着冒着热气的锅，头也不回地答道。
“嗯……但是有我在，应该没有野兽敢靠近……这只猫到底是何方神圣？”
艾拉托着下巴仔细思索，目光如炬地看着橘猫。
橘猫耳朵动了几下，抬头就看到了艾拉审视的目光，顿时受惊地夹起了尾巴，窜到了克拉衣服里。
“哎呀，你这猫，你干嘛？”
克拉猝不及防地摔了个跟头，从怀里把橘猫掏出来，生气地说道。
“好了好了，不要吓到它了。”
瓦基里艾斯打着圆场，伸手就要抱它。
结果橘猫受惊更甚，惊叫一声，一下子窜了出去，留下瓦基里艾斯伸出的手尴尬地留在了空中。
“额……”
“嘿，有人被讨厌了，但我不说是谁。”艾拉打趣道。
“从以前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受小动物欢迎。”
瓦基里艾斯扶额，一阵头痛。
“这东西是要看天赋的，谁又说得准？也许只是你身上的气味人家不喜欢，也许又是你长得太凶吓到人家了。都不好说。”克拉道。
“饭好了。”
于是几人坐下吃饭，顺便给小猫盛了一点，兑了点水冷却了下，然后才给小猫吃。
小猫用爪子沾了一下，然后迅速缩了回来。有点烫。于是小猫在碗边吹起了气。
“你看那小猫，人模人样的，真聪明。”
克拉一脸宠溺地笑着，端着碗看着小猫。
“但是那只猫居然敢靠近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头绪。”
艾拉仍然盯着大橘猫，但是目光隐蔽了许多。
可无论她怎么看，这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猫啊，怎么胆子这么大的？
“管它的，但我答应过它，带它回家。”张三转着手中的碗，从边缘吸了一口汤。
“怎么答应的？你还能听懂它说话？”
瓦基里艾斯惊呼。
“嗯……大抵还是能理解的吧，不如说它能听懂我说话。怎么说呢，挺有灵性的吧。”
“这技能我也想学啊……”
瓦基里艾斯惆怅地看向远方。
“省省吧，吃你的饭。”
克拉笑着打趣道。
早饭就在一阵欢声笑语中度过，剩下的路程比克拉预计的快了不少，几人下午就到了纯西之城。
城门前，众人停下。
“那么，等到进了城，就是分开的时候了，”艾拉回过头，环顾众人，“你们接下来就去城中的旅馆暂时安顿吧，城主如果接见你们，会有人来告诉你们的。”
众人点头，心里却不是滋味。
虽然时间短暂，但是几人在一起经历过生死悲欢，早就萌生出了亲近感，此时突然别离，心中难免伤感。
“艾拉小姐，很感谢这一路上你的帮助。我们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能送一点小礼物聊表心意了。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点心，很好吃，据说吃了会带给人幸福，请你收下。”
张三上前打开包裹，里面躺着几个白白净净的馒头。
艾拉看着打开包裹的少年和白白净净的馒头，愣了一会，然后取走了馒头。
“谢谢。”
“此一去，便再会无期了。艾拉请多保重。”克拉望着艾拉，情真意切地叮嘱着。
“我会的，你也保重了。”
“虽然我们见面的时间不多，但是你救了我，也救了克拉婆婆和少年。你保护了我们，是大恩人！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联系我！”瓦基里艾斯也上前，拍着胸脯说着。
“你还说呢，没准过几天你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艾拉笑着说，“不过，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好了，诸位，不要因为这次离别而伤心，毕竟，旅行不就是有离别和相遇嘛！我走了，大家，再见了！”
艾拉微笑着挥着手，然后潇洒转身离去。
鲜红的长发随风飘荡，显出了一种豪爽的英气。
但是无人看出，艾拉的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离别吗？与火元素共鸣太久，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不会被情绪所左右了。
结果到头来，还是当初那个坐在地上哭的小女孩吗？
艾拉走在路上，想起了以前的事。
第一次离别，是同她最心爱的猫。那只猫有着像这只一样光滑的橘毛，也像这只一样粘人，不怕她。
她从小就因为身上浓郁的火元素之力而不被动物亲近。她出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笃定她一定与火有着不解之缘，事实也果真如此。
天赋，是好是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从她时不时身上会不受控制地冒出火焰，人们，甚至包括她的父母，对她的眼神就充满了厌恶与恐惧。她从此被视作异端。
于是，她不得不坚强，果断，因为一旦示弱，就一定会被欺凌。这是年幼的她所切身体会的，
有时候，她会想，她最好的归宿是不是烈火之城瓦瑞拉，那里环境恶劣，周围是岩浆与无休止喷发的火山。她想，她是不是应该在那种地方生活，是不是生错了地方。
是时候该走了。拖着幼小的身躯，穿过佐拉平原，穿过危机四伏的卡尔里斯山脉去往瓦瑞拉。也许并不是真的想去吧，也许只是想，如果预料之外地在路上突然死去，就好了。
每当这时候，她最爱的小猫就会察觉到她的脆弱，在她的身边安慰她。
这时，摸着光滑的皮毛，她就会惆怅不已。是啊，又能跑多远呢？
于是她便打消了念头，继续苟延残喘地、受人冷眼地……活着。
这样的日子在她十岁生日时结束了。
那天清晨，她满心欢喜地打开门迎接朝阳。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虽然痛苦，但今天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开心的时候。
这一天，即使再难过，一块蛋糕也能拯救一切不开心。再说，有的人也并不歧视她呀。那卖点心的老婆婆知道第二天是她生日，还说要送给她一块蛋糕呢。
这时，她看到了自己最珍视的猫的尸体被挂在门上。
顿时，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父母闻声赶来，只见她坐在地上哭泣。
“艾拉，控制住情绪，不要烧掉房子！”
这是他们唯一看似安慰的话。
那是十年来最黑暗的一天，她浑浑噩噩地敲响了邻居的门。
“吱呀——”
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开了门。
“哟，晦气神怎么来了？怎么，还要我祝你生日快乐？”
“是你做的吧？”
她低吼道。
“你喜欢吗？那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收到之后，赶快明白自己的身份。大家不喜欢你，扫把星，趁早离开这里吧！”
男孩一脸顽劣笑容回答道。
那男孩生性顽劣，平日里带头欺凌歧视她。她碍于父母情面，未曾伤人反击。未成想这个群体在他的带领下愈发壮大，而且欺凌也愈发变本加厉。
最开始还只是起外号，每次见到出言嘲讽几句。再后来，就是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设陷阱看她出丑，之后便一哄而散。再然后，就是偷她的东西，泼脏水陷害她。
她求救过很多次，却没人相信她。不如说，这种行为本就是被人们所默许的。
这样一个随时随地可能会烧死人的灾祸活该被欺负，她如果承受不住就去死啊，死了就好了，之类的，人们，甚至她的父母，肯定都这么觉得，她想。
但她没想到，他会变本加厉到把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杀掉了。
到底是怎样的恶才能使他做出这种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种名为深渊的愤怒在她心头蔓延着。可是可笑的是，信仰女神的恶人却是光明的化身，在此为非作歹。
那一刻她醒悟了，对于恶的一切忍让只会让恶意蔓延，只有自己真正的强大起来，化为比他们更甚的恶意，才能让他们灰飞烟灭，才能撕破他们虚伪的面具。
“你看起来并没有一丝愧疚啊……”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平静，但是不无凌厉，让男孩顿感心惊。他感觉到，艾拉仿佛像在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不可能，这个瘟神平时连反抗都不敢，怎么可能杀人？
男孩虽然这么想，但是心里的不安仍然没法平静。他嘴硬道:“哼，那又怎么样？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希望你不要后悔。”
她又用那样的眼神看了一眼男孩，随即转身离去。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男孩的心头蔓延。
当晚，月缺，风急，男孩辗转反侧。
夜深之时，突然闻到烧焦的气息，睁眼一看，火光冲天。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你断我生机，大家就都去死吧。
不只是他们家，所有欺负过她、仇视过她的人家里都燃起了熊熊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惊慌地呼喊，急忙泼水救火。
当他们把水一桶桶泼下之后，这才发现，这火压根就不会熄灭，仿佛是……来自深渊一般。
惨叫声，哭泣声，求救声……尽收耳中。火光，血，残肢断臂……尽收眼底。
高处，一头美丽金发的女孩子冷漠地看着愚蠢的恶人与艳丽的景色，眼中射出了意义不明的光。
是大仇得报了吗？可是仇人的死，却丝毫不能让她开心。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
如果就此堕入深渊，所有的罪孽便都可以被原谅了吧，就可以轻松地活在这世上了吧，她想。
第二天，就在众人以为她会畏罪潜逃时，她却平静地，一个人走进了监牢中，默默地给自己戴上了镣铐，任由一脸惊恐的狱卒将门锁上。
如果就此堕入深渊，如果就此畏罪潜逃，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杀人偿命，死罪难逃。她懂。
判决很快就出来了，果不其然，死罪，而且是最痛苦的一种。她会被带上头套，一刀刀割开血管，然后砍掉四肢，直至流血而亡。
她知道结果的那一刻，心里五味杂陈。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不想死，她只是被逼的。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杀人偿命，毫无慈悲。应受惩罚。
啊，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不能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救赎我？
可是对她所做的，她不后悔。她只恨这世界不公。难道她还能选不成？！
好在命运给了她复仇的机会。她真心感谢，在她最需要力量的时候，火没有拒绝她，深渊也没有拒绝她。
她并未效忠于深渊，但是那恐怖的存在需要她付出代价。
那代价……便是下一次使用深渊之火时，她的灵魂。
这腐朽的身躯难堪大用，莫非还能继续活下去不成？于是她欣然接受。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处刑的前夜，一位金色头发的女人救了她。
于是她改名艾拉，头发也在十八岁时与火元素共鸣变成了漂亮的艳红色。可笑的是，这时再也没人记得她，甚至称艾拉为奇迹之火。呵，可笑。
但是我艾拉，只会追求强大。因为那次离别，让我知道了，只有强大，只有真正的恶，才能实现心中的善。
而至于那金发女人的事，请容我下次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