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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野兽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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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 有人过来了……

    不需要再待在这里了。

    直哉愣神之际,怀中的黑发少女也逃也似地推开了他,她在雪地中蹒跚倒退两步, 像是绊了一下,纤细的身形晃了两晃,险些摔倒。

    她的木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雪白的鸦头袜也半褪而下, 露出霜色的脚踝, 在雪地里比雪更晃眼。

    犹如黑夜中一抹丁香色的淡影,她及腰的黑发如云般、随行走而摇坠,凌乱地蜿蜒在颈后。

    不敢停留、少女踉跄着向祠堂外面走去,就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湿冷的空气仿佛夹杂着冰絮, 吸进胸腔当中, 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冻结了。

    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青年阴森森的低语。

    “不准走。”

    闻言,黑发少女脚步不停, 甚至一把扯掉头上的披衣和枯掉的菊花, 将其丢在地上。

    她一手提起和服衣摆, 一手捂住脖子上渗血的伤口, 置若未闻般、踏过积雪继续往前走——

    “我都说了, 不准走了吧!!”

    那阴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俨然已近在咫尺。

    小臂上忽而传来一阵强烈的拉力, 雾枝子只觉脚步寸进不得,她被扯得后退一步, 禅院直哉那张因嫉妒愤怒而扭曲的脸, 就这样闯入眼帘……

    在飞舞的落雪间, 兄长此刻的表情简直如发怒的恶鬼别无二致,

    他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两人面颊迅速贴近,瞬间呼吸可闻,在清冽的冷风中,雾枝子看到了金发青年眼底蔓延的血丝,更嗅到他领口的烟草味,感受到了他因愤怒而无法控制地在颤抖着的手指。

    “你他妈以为这是谁在对你说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

    臼齿在咯吱作响,他肆无忌惮发泄自己的狂怒,拽住咒灵衣领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贱人!回复呢?为什么不答应,你怎么敢不答应!”

    眼瞳浮向下,他用那双阴森的绿瞳盯向雾枝子的眼睛,那视线仿佛径直落入进少女眼瞳深处,视线交织,当看清她眼底的冷漠,禅院直哉忽而沉默了片刻。

    ……

    片刻后,他幽幽出口。

    “你今天……是见了五条悟吧?”

    “是因为他,让你觉得找到靠山了?”

    也许是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嘲讽地“嗤”了一声,挑眉质问道:

    “哈……像他那种玩世不恭的男人能满足你吗?”

    “你们做到哪一步了?他抱过你了没,跟处男做舒服吗?”

    雾枝子脑仁一抽一抽地疼,她被迫与其对视,渐渐的,在对方不断张合的嘴巴里,背后的一切色彩全都淡入夜色,只剩下渣哥那张因愤恨而扭曲的脸,在此刻竟然显得如此丑恶深刻。

    ……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像是失真般的老旧收音机、嗡嗡响成一片。

    ……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对十二岁的妹妹逼婚,要求她在祖宗牌位面前起誓,逼婚不成,就进行荡妇羞辱?

    如果面前的女孩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的,这打击得有多大,绝对会崩溃的吧。

    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样做有何意义?禅院直哉根本不是真心爱人,而只是把妹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

    是了,早就知道了……这家伙是个天生的乐子人啊。

    ……

    “看着你这副平板身材,六眼也能下去嘴——”

    雪地里,伴随一声清响,禅院直哉讥讽的话语戛然而止。

    啪。

    黑发少女高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被这一掌扇得头一歪,青年视线被迫望向雪地上凌乱的脚印。

    舔了下火辣辣的唇角,一点铁锈味便在舌尖抿开来了,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刺痛,直哉愣住了。

    ——不知为何,他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午后,堂哥甚尔一拳砸中自己面中的时候,那种猝不及防的心情。

    带着不可置信,金发青年缓缓抬起头,狭长上挑的绿眸,仿佛掩藏在密林中一轮幽暗的碧色残月,又好像被激怒野兽的注目。

    但迎面而来的,是妹妹更为凶狠的目光,一巴掌没完,她便泄愤报复般、不管不顾地朝他扑过来。

    直哉下意识伸手抱住了她,妹妹似小炮弹一般砸在他怀中,两人身形不稳地双双向后倒去,以自己作为肉垫垫在底下,他们倒在雪地当中。

    法子反客为主骑在他身上,抓起衣领,左右对称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直哉保持着仰头的姿态躺在雪地当中,望着静静旋转的夜空,睫毛抖动几下,他感到有什么温热的血液,正从鼻子里斜斜流了出来,滴落在雪地里……

    像是被打懵了,几息后,青年失焦的瞳孔才逐渐有神,而脸上的刺痛感,则不断提醒着他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艹,妈的,贱人……贱人!”

    不可置信、羞耻、恼怒,负面情绪五味杂陈,几乎冲垮理智的栏杆。

    青年的喉咙里发出低沉、愤怒的喘息,搭在雪地上的手指几度收拢成拳,屈膝便想要起身。

    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如给予敌人最后一击的毒蛇般,在他刚刚愣神之处,法子已揪住他的衣领,欺身、还以他刺痛一吻。

    ——黑发少女张唇、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她碧绿的眼瞳里氤氲着幽暗的水光,一眨不眨的,尖锐的犬牙刺破皮肤,血液顷刻溢出,简直是抱着杀死他的决心去做的!

    “……!”

    这一连串的还击疯狂而凶戾。

    禅院直哉瞬间如被击中痛处般、背部紧绷成弓,紧咬的齿缝不仅溢出了短促的疼呼。

    疼痛……又激发了嗜血的杀欲。

    但在抬手的这一瞬间,他忽而洞悉到了什么,分明疼得龇牙咧嘴了,自他喉中,却又有愉悦的笑声传出。

    直哉抬手,手背慢慢搭回到自己额头上,他躺在雪地里,任由妹妹压在身上狠狠咬住自己的喉咙,那笑声愈来愈大,他笑得更加开怀,胸腔都因此而震动不止。

    跟疯了一样。

    黑发少女身体一僵,有了迟疑。

    金发青年细长的眼眸眯起,那笑容仿佛狐狸般的甜蜜,又仿佛毒蛇般致命。

    “我知道法子在想什么。”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让我动手杀了你?”

    “哈啊,没可能的……法子,没可能的……你以为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你的心情,你的想法,你想做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会的,无论多少次,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以后就这样纠缠不清下去吧,直到我死之前。”

    他可以称之为扭曲地、发下了诅咒。

    “直到我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

    呼吸。

    呼吸。

    手臂无法控制地在颤抖,沉重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脱力,全身上下都痛得不行,肺部像是要碎掉了一样,脖颈上的伤口不断传来麻木的刺痛感。

    即便深深吸气,窒息感仍旧从四面八方压来。

    黑发少女怔怔抬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身下的青年。

    直哉也微笑着看着她。

    美丽的、总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妹妹,如同堕天的月姬般,颓然跌坐在自己当中。

    黑发凌乱披散而下,她双唇微启,浅色的唇瓣被血液泅出深刻的唇纹,那张稚气的脸庞上是被猎人捕捉住的羚羊般、愤怒而嫌恶的表情。

    明明仍旧在无意识地流下眼泪。

    那双永远湿漉漉的苍翠眼瞳,凝结着破碎的水光。

    她在被雪濡湿的黑发后,向下凝望着他,在多年以后,都在他的记忆里美得摄魂夺魄。

    一时被这美丽所摄,直哉眼瞳放大,他望着少女的,忽地缄默。

    跟他理想中的女人截然相反的法子。

    不聪明,不听话,什么做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野蛮,没有胸也没有屁股,但就是这样的妹妹……

    脖颈上细密的刺痛也化作一种难耐的折磨,寒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想要焚尽一切的火,火焰直直向下,落入身体深处。

    回过神,他像是忘了刚才对方对自己做过的一切似的,明明脖子上的血洞还在往外渗血。

    金发青年的喉结上下耸动一下,他却抬头、吻上了妹妹湿润的面颊。

    如此虔诚而卑劣的……

    禅院直哉支撑起肩膀,凑过去伸出舌尖,一点点舐尽她脸上的泪水。

    喜欢……好喜欢……

    这时,从心底瞬间迸发出的感情是什么?

    他的唇停在了少女的唇角,只需一扭头便能够碰触到。

    微咸的泪水被尽数抿入唇中,却并未浇灭深处的火热。

    金发青年的眼瞳都变得潮湿,俊秀的脸庞亦泛出不正常的潮红,瞳孔在颤抖着,他停在了妹妹唇边,在雪天里,叹出了一口湿热滚烫的白汽,禅院直哉哽咽道:

    “法子,你要不是我妹妹就好了……”

    但很快,他又自己摇头否认了。

    “不,不行。”

    简直像是魔怔了似的,一面神经质地呢喃着,他一面捧起了少女含泪的脸,固执地定下了最后的结论:

    “法子一定要是我的妹妹,只能是我的妹妹,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投胎到一个子宫里。”

    是了,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

    ——

    找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子夜已过,直哉正抱着法子站在桥下,黑发少女靠在他胸口,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禅院直毘人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喝酒没把女儿弄丢这件事,走上前去一看,顿时如遭雷劈——

    凌乱不整的衣衫,脸上的巴掌印,兄妹俩脖颈上那对称的咬痕。

    法子脸上全是泪痕,睫羽垂下,俨然已哭睡过去,即使在睡梦里,她也紧紧蹙着眉头,仿佛身陷噩梦当中。

    任谁一看,心里都会咯噔一响。

    禅院直毘人身后的仆人们更是鸦雀无声,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行灯。

    “你……你……”

    禅院家主还心存侥幸。

    “是你想的那样。”

    下一刻,青年平静的话语,毫不留情打碎了他的幻想,令直毘人的顿时心如坠深渊。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荒唐!畜牲,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你妹妹还这么小呢!!”

    宴会上的酒顿时清醒了,男人气得血压飙升,上前来,一拳就要揍到这个不孝子的脸上。

    直哉没理由接,作为速度在同辈里无出其右的存在,他略一晃身,便躲过了父亲那盛怒一击。

    他与其错身而过,父慈子孝地嬉笑道。

    “父亲大人,你都这么老了,还是少生点气吧。”

    说罢,禅院直哉的脚步停在直毘人身旁,当他隐入直毘人的视野背面,他的脸也随之变得阴冷。

    “……我要法子,不管你说什么,我不会把她让给其他

    男人。”

    ……

    禅院直毘人的神情阴沉不定。

    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会不明白、儿子对法子抱有怎样一种不能为世间所容的感情。

    “你想要法子,我不反对。”

    片刻,再度开口时,禅院直毘人的声音已恢复平静,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番濒临暴怒边缘的危险感,半白的鬓发下更添几分衰暮,此刻的家主显得格外疲惫。

    他叹息道,说话的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但直哉你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等五条悟成了死人,你还不是一样能把法子接回来。”

    他不是生气儿子对妹妹有不正常的爱,而是生气儿子不按照他的路线走。

    “那不一样。”

    金发青年呢喃道,当他垂首看向怀里的少女,自他俊美逼人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隐秘的温柔。

    “那不一样啊……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法子的身边,只能是我。”

    ——

    模拟空间内,因气昏而退出全息模式的雾枝子,望着画卷里的画面,握紧拳头,低头发出了有史以来最气急败坏的吼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咒灵粗口,咒灵粗口。

    死变态!!!

    「12岁,你被哥哥禅院直哉囚禁在暗室当中,整个禅院家噤若寒蝉,封锁消息,并对外宣称你身患重症,卧病在床无法外出,跟五条家的婚事就此告吹。」

    ……死变态!!!!!

    「13岁,五条家愤怒于禅院的出尔反尔,几次派人来理论,都被你爸爸挡回去了。」

    「你没放弃,更加努力地寻死,却屡屡被直哉挡下,他牢牢监视着你,有时在睡梦里醒来,你发现他就躺在旁边,正睁着眼睛看着你。」

    「……他越来越变态了。」

    「14岁,五条悟也来了,却也被直哉挡住在门口,两人打了一架,最终咒术界高层出面,才送走了五条悟。

    临走前,他给你写了封信,问你什么时候出门和他约会,还跟你说了惠的事情,说惠很期待见到你这个姑姑。

    最后他写道,未婚妻,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吗……你想离开禅院家吗?

    你只用说是,我就过来救你。

    他都不知道、你早已丧失了所有隐私,那封信当然也没能送到你手里。

    那一天,直哉摔坏了屋里的所有东西,他在跟五条悟打架时,受了很重的伤,用了反转术式才勉强下地走路。

    发泄完,他走到你身边,低头想吻你。

    你打了他一巴掌,没答应。」

    「15岁,你找到机会了。」

    「“炳”的一位名为禅院兰太的少年被直毘人指派到院里任职。

    你认出他就是一周目曾带你私奔的小孩,当他误闯入你所在的房间时。

    法子……你对他露出了这些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

    她微微笑了。

    仿佛拈花菩萨般,乌黑的发如夜色般撩人,湿润的、碧绿的眼眸如露水葡萄。

    那笑容背后是无底的漩涡,要将他卷入进一个未知的世界。

    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都不必说。

    禅院兰太却感到什么都懂了。

    他牵起了女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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