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柳玉忱从来都没有去过花街,更是不可能知道里面的布局。
只是当他顺着人群最为喧闹处走的时候,没有多久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还是当初那个人,容颜未变,但是却让柳玉忱觉得无比陌生。
坐在高位上的女子左拥右抱着俊俏郎君,花魁还在中间弹琴献艺,好不风流快活。
都说时间女子皆薄幸,但是柳玉忱从未想过,数月前的誓言还言犹在耳,如今韶华未过,可是誓言早已变成戏言。
柳玉忱眼角浮现出红痕,原本清俊疏朗眼眸再次湿润模糊,只是倔强的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不让自己泪水在这个时候滴落。
只是再怎么强撑,心底的钝痛也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眼前看到的光景是如此真实,无时无刻的嘲讽着自己的自欺欺人。
张正鸣没有看到柳玉忱,但是她身边的侍从看到了。
侍从喊了一声柳公子,有些关切的看了他一眼,又想到自己家的小姐做的不是人事,不由愧疚的移开了眼角,不敢和柳公子对视。
张正鸣看到柳玉忱,不止不对失约愧疚还洋洋得意。
这可是女尊世界,那有男人在女人面前拿乔?
张正鸣带着满身的酒气脂粉气站在柳玉忱面前,一边要去摸柳玉忱的脸蛋,一边调笑道:“玉忱今日是想通了,想要多和姐姐亲近亲近?”
柳玉忱晚上为了见张正鸣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又在风中等了大半夜,人本来就有些虚弱,又受凉了。
如今闻到张正鸣身上过重的味道,本能的想要干呕。
为了避免行为失礼,也为了避开张正鸣伸过来的手,柳玉忱向后退了半步。
只是哪里想到就这细微的动作却激怒了张正鸣。
她刚刚被花楼里面的小郎君哄得飘飘然,如今看到柳玉忱这嫌弃着不愿意靠近的样子,心里腾起怒火,高声道:
“柳玉忱,你既然跟踪我跟踪到这里来,如今又这番做派,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玉忱看着花街周围各种隐晦或者大胆打量的眼神,时不时的还有些女子吹口哨,不由有些难堪到想退却,可是心里到底是对张正鸣还有些隐秘的期待。
所以认真解释道:“我并未跟踪你,只是你我相约,你却迟迟未来,我听到别人的话语才找到这里来的。”
张正鸣嗤笑道:“哟,就这么巧让你听到了,大戏也唱不出这么巧来吧。”
柳玉忱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正鸣,你喝醉了,不如我带你回府休息吧?”
张正鸣笑道:“我没醉1说完有些粗暴的把柳玉忱拉到自己身前,控制住他的身体让他不能逃脱。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追我追到这里来,是想我?是吃醋了吗?”
张正鸣在大庭广众之下,亵玩的摩擦着柳玉忱的下颚,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尊重和下流。
柳玉忱身边本来就只带了个贴身侍从,想要过去阻止却被张正鸣的人隔开,只能站在一边焦急。
柳玉忱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整个人止不住发抖。
但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的厉声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我之间还未大婚1
张正鸣本就是无法无天惯了,当下又是酒气上脑,哪里容许一个男人,一个她认为早就应该是自己的男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
当下强制的拉过柳玉忱的想要亲过去,手还在极为不规矩在总目睽睽之下撕拉柳玉忱的衣服。
这个时候柳玉忱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看清楚张正鸣的意图以后狠狠的推开了她。
这个世界的男子绝大多数都是温顺驯服的,张正鸣从未想到柳玉忱一个闺阁公子居然胆敢如此剧烈的反抗,当下老羞成怒的就要去抓柳玉忱,哪里知道柳玉忱看起来温温柔柔,性子却极为烈性。
他直接跑到了桥边怒斥道:“今日你若是再逼迫我,我便从这桥上跳下去,大不了一死。今日所有人都能给我作证,是你张正鸣逼死我的,就不知道你张小姐担待得起不?1
张正鸣虽然纨绔,但是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女尊社会的女子,家里的背景和赚了些钱罢了。
要是真弄出人命,特别是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弄出人命,她也是不敢的。
就算这个世界男子地位再如何低下,但是一想到对方好歹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张正鸣脑子里面的酒意瞬间就散得干干净净,到底是不敢再逼迫下去了。
只得色荏内厉的怒骂了几句疯子就带着人退了下去。
可是自从这次事件以后,张正鸣就恨毒了柳玉忱,她觉得柳玉忱当众下她面子,简直不知抬举。
后面更是为了羞辱柳玉忱甚至不惜当众悔婚,让柳玉忱名声尽毁。
柳玉忱一生克制守礼,以诚待人,从未有半步行差踏错。
可是他从未料到,就算他从小恪守男德,就算他从未逾越本分,就算他从未做错事情,只是因为他不够温顺驯服,只是因为他公然反抗自己的未婚妻,使得柳家这个清贵书香之家被质疑。
之后再无人向他提亲,如今蹉跎到二十岁的年华,成为了一个老公子。
其实这些还不是柳玉忱最在意的,他最在意的是家里的弟弟,因为他也受到议亲的影响。
柳玉忱甚至想过以死谢罪,或者削发为僧,只是这些都不能让弟弟的名声好上一些,只会让事情的风波再次扩大。
好在弟弟的年龄不算太大,还有时间冲淡这一切。
所以柳玉忱这两年基本上都安静的待在尚书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想让流言蜚语慢慢平静下来。
今日若不是弟弟生辰,他也断然不会出门来这景轩阁。
柳玉忱看着陈莲有意无意堵住们的身影,便知道他不打算放过自己,看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柳玉忱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周围的切切思语,不卑不亢的说道:
“今日我不过是来景轩阁买东西罢了,不过是陈公子堵我去路推搡之间不慎跌倒入张小姐的怀抱罢了。”
柳玉忱刻意把不慎跌倒二字刻意说重了两分,能在这景轩阁买东西的大部分都是贵男,谁还不知道男子之间的小把戏。
柳玉忱虽然被张正鸣毁了名声,被人指指点点,但是这些贵男更不屑陈莲的作为,当下不知道是谁就笑出声来。
只要有第一个人笑,后面的人就跟着笑了出来,一时间场面颇为滑稽。
蒋明曦刚刚听完柳玉忱的事情,原本想要帮她解围的,看到这般场景眼里闪现出赞许,轻喃道:
“表面上看上去是小白兔,其实也有可能是小黑兔。”
陈莲看到对方轻轻一句话就点出了自己的小心思,心里不由暗恨,只是更为娇弱的靠着张正鸣,一颗一颗的泪水滴落,极为委屈的说道:
“玉忱哥哥,你恼我得到了正鸣的感情,故意用力推我伤我,我不怪你,可是你怎么连正鸣也诬陷进去了,觉得我们两个联手陷害你?若不是正鸣刚好抱住了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样摔下去会不会划破了脸,我如何会冒这样大的风险去赌?”
蒋明曦看了看周围桌椅边角都是包好棱角的,能来景轩阁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就怕出了点意外,所以把有可能危险的地方都是遮盖好的。
这要是真的跌倒,皮肤青了是有可能。
但是划破脸什么的。
别闹了,好吧?这怎么可能。
再说了,你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张正鸣进来,那个女人看到自己男人要跌倒不是本能的去扶住,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你跌倒?
这位弟弟整齐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叹为观止,只是编故事水平太差。
看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毕竟要找个傻帽出来信他的话,顾忌也挺难的。
蒋明曦看到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吩咐道:“拿金疮药过来,再去找个大夫。”
蒋明曦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下张正鸣的质问:
“柳玉忱你好狠毒的心,阿莲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居然想要如此伤害他?1
其实张正鸣看到两人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喜欢被诬陷,虽然这个所谓的诬陷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可是张正鸣一听到柳玉忱原来还想诬陷自己,当下就坐不住了,立马出言指责。
只是指责之声才落,就看到柳玉忱的玉手上面触目惊心的血痕。
到底谁是受害者,清楚明了。
陈莲弱弱的说道:“玉忱哥哥,我看到明明…明明就是你划到自己的。”
柳玉忱深深饱含深意的看了陈莲一眼笑道:“陈公子先出手推人却不慎跌倒,都会说别人是有心计推倒你,就连有可能的脸受伤都用来一并责怪他人。
若是按照陈公子的说法,若不是你出手阻我去路推搡与我,我的玉兔又怎么会碎?玉兔不碎又如何会划伤到我的手?
若是陈公子不承认我这套说辞,那么对于之前的说辞又要如何自圆其说?”
陈莲未想到一向连说话都不大声都柳玉忱居然如此巧舌如簧,当下气道:
“你…你1
这是典型的于子之矛攻子之盾。
一时间搞得陈莲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是进退不得,可是让他放弃践踏柳玉忱的机会,他是万万不愿意的,所以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堵在出路的方向。
柳玉忱双目清明的看着两人道:“朗朗乾坤,谁是谁非世人自有分辨,不如各退一步,息事宁人?”
张正鸣隐约也知道自己不太占理,要说也不见得说得过柳玉忱,但是看着柳玉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想到自己霸陵同学的事情被训导主任知道后,训导主任看自己的眼神一样。
他凭什么?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张正鸣脑子一转,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优势,这里是女尊世界,她是女人,只要拿男女说事,这些人都会像往常一样帮她,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
不然的话,就不会当年悔婚的是她,但是全世界都在指责柳玉忱不够温顺驯服。
张正鸣得意的看着柳玉忱说道:“柳玉忱我当年不要你,就是应为你不遵循三从四德,巧言善变,尖酸刻薄,就你这样的刁夫,有什么脸面立足天地间?”
张正鸣的话音一落,不少人都质疑的看着柳玉忱。
两个男子发生冲突其实还好,可是你柳玉忱却对着女子如此争锋相对,未免太过失了礼。
这柳家的家教不过如此,难怪当初张正鸣会毁约。
“听说当初柳玉忱可是追张正鸣追到了花街……”
“什么?!花街!一个闺阁男子居然追一个女子追到了花街,成何体统?”
“啧啧啧,这柳公子真是泼辣大胆呀。”
“我还听说这柳公子当初为了留住张家小姐,不惜在花街以死相逼,可是还是敌不过花魁郎君,最后只能黯然退抄…”
柳玉忱听到周围肆意诋毁和猜测,整个人气得发抖,他颤声的说道:
“我没有1
可是到底人微言轻,世人往往只会听自己想听的东西,哪里会管什么真相,谁又会理他一个柔弱的男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柳玉忱原本就流了不少血,看到周围人根本不信自己,自顾自的恶意揣测,整个人从心底里发寒。
单薄的身体显得孤寂,整个人摇摇欲坠。
可是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自己身上盖上了一件披风。
柳玉忱诧异的抬起头来,看见是当初让给自己兔子的女君,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个笑容晃花了他的眼,晃进了他的心里。
原来这世间还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