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5年！5年
整个街道的人都转头看向那声巨吼传来的方向，只见痞格那高大的身躯挤开人群，大喊大叫着奔了过来。
棕色的野猪皮肤激动地泛紫，四肢上长长的黑毛如钢鬣般炸起，根根直立，那扑面而来的气势，使还在围观鳄鱼的人群连忙向两旁退开。
只见痞格直冲到恺威前面才将将停住，长着三寸獠牙的猪嘴还“吭哧吭哧”出着气，仍然在一遍遍念叨着：“伟大的野猪之神阿迦玛甘啊！”
他以完全不符合那巨大体型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在巨鳄尸体的吻部前面蹲了下来，满是黑毛的大手颤颤巍巍地上下抚摸着，棕黄色的小眼睛由呆滞而逐渐变得狂热，手上也渐渐加力，“梆梆梆”地拍打着巨鳄鼻尖凸起的鳞甲。
“好！”他一边兴奋地拍着鳄鱼尸体，一边高声称赞道：“好啊！这头淡水鳄～啧，漂亮啊！好几年没人猎到过了……”他说着，声音却又低沉了下去：“小十年了，自从那几个老家伙不再进剃刀沼泽……”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周围的人也都沉默了下来，偶尔一两声唏嘘都清晰可闻，恺威心里也有点堵，这奈德涅夫城建起不过十三年，是上一波黑暗能量爆发时，英雄联军在维尔德尼斯荒原上抗击黑暗入侵的军事重镇。
击退死灵军团后，联军中许多退役军人留了下来，其中有一大批资深猎人，甚至圣骑士杰克也是那时候留在城中的，这些人为奈德涅夫城带来了十年繁荣，但征战带来的伤病也使他们的身体每况愈下，无法再绷紧神经进入凶险的沼泽冒险，如今都像杰克院长一样，开设学堂教导后辈。
可毕竟普罗大众资质有限，许多人六岁觉醒星力时一颗星槽都没有，也就意味着永远无法突破一星；
而且就算有星槽，也多是二、三个，这星槽就如海上漩涡、空中龙卷，旋转的同时还相互关联、彼此拉动，一个与两个，吸收星力的速度可远远不止倍增。这
也就导致如今青黄不接，年轻一代可上台面的仅恺威与黄三两人。
痞格大叔也是退役老兵，可以说是看着恺威长大的，之前同辈老人落寞时尚未觉悲凉，如今猛然发现恺威竟成长到如此地步，也不禁唏嘘感叹。
恺威低着头，僵硬地搓了搓手指，心里不是滋味，他是战后被打扫战场的部队捡回来的，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又何尝不是眼睁睁看着记忆中健壮豪迈的叔叔伯伯们日渐衰老？
也许是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恺威晃了晃脑袋，在心里告诉自己：“生命轮回，丛林法则！”
他一遍遍默念着，终于狠狠地咬了咬牙，抬起头时，右脸颊上已经挤出一丝笑容：
“杰克院长他们都享清福去了，以后还得看我的！”
玩笑一般的语气冲淡了凝重的氛围，围观的人群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夸赞恺威，痞格也收敛了惆怅的神色，深深看了恺威一眼，叹道：“你小子啊～”，拖得长长的尾音似感慨又似欣慰。
恺威与他对视一眼，歪了歪头，说道：
“这次没了。”
痞格哈哈一笑，便冲仍在围观巨鳄尸体的人群吼道：“没了没了！散了吧！来几个壮小伙子帮忙把这条大家伙抬进我铺子里，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说着已经拉住巨鳄两条前腿向铺子里拖动，恺威走到后边想抬另两条腿，一双手却抢先抓住了左后腿，恺威抬头一看，竟然是黄三。
只见他仍然穿着一身骚包的行头，面无表情也不看恺威一眼，只一声不吭地抬着鳄尸，恺威不置可否，抬起另一条腿，三个人一起把巨鳄塞进了痞格的肉铺里。
痞格大叔的铺面足够宽，但是到处摆着木桶、铁桶，要么便是骨头内脏，却是没有三丈的空地，巨鳄的尾巴只能露在铺子外面，仍然吸引着街上人群不时驻足赞叹。
“这大家伙可不好处理，我得把那块星梨木砧板拿出来。”痞格喊了一声，便走进铺子隔间里翻找，黄三和恺威两人同时抬起头，隔着鳄尸，相视、无言。
良久，黄三终于率先开口道：“鳄鱼背上四条伤口，杀它的不是虎就是熊，不过虎是抓、熊是拍，看这伤口基本是垂直切割，拍死它的熊起码得三、四丈高……你从铁鬃灰熊手底下捡的漏吧？”
看着黄三自信满满的样子，恺威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再看看，它身上有别的伤口吗？铁鬃灰熊只有三点攻击力，能一巴掌拍死淡水鳄？”
他不理会黄三紧皱起的眉头，继续说道：
“就算是铁鬃灰熊，你敢去熊掌底下刨食吗？”
他说着，忽然有些激动起来，生气地冲着黄三喊道：
“天天说什么捡漏、捡漏，你敢去捡这个漏吗？你能捡到吗？！”
黄三不服气地喊道：
“捡个漏也这么理直气壮？真正的猎人就该自己去打猎，自己猎杀到的猎物才能算作荣誉！”
“哈？哈哈哈哈！”恺威脸上罕见的显露出明显的不屑，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却似乎带着一丝哭腔。
终于，他停了下来，平静的眼波下隐藏着无尽的悲哀，直视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黄三少爷，轻声说道：
“是！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有猎人的荣誉……你爸是城主啊，你刚晋升到一星，扩展了卡槽，就绑定了三张卡牌，你爸甚至搞到了一颗稀有星核，让你学了个稀有法术～‘数量压制’，嗯？”
恺威朝黄三抬了抬下巴，他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可是仍努力保持平静：
“你可以隔的远远儿的，用法术打猎，你当然觉得简单了，但我呢？我呢？！”
恺威终于抑制不住，不自觉间大吼了出来：
“稀有星核啊！要一百粒星尘！一百粒！我他妈的连十粒都凑不够！我连他妈的一颗普通星核都买不起！”
恺威伸着右手的食指，斜向上不断地点着，也不知是在指黄三的下巴还是在指老天爷。
“从我觉醒星力到现在，五年了，我一个契约都还没签订～我只能去和野兽打架，去对拼，去搏命！每攒一粒星尘，我就要他妈的进两次沼泽！”
他情绪激动地难以抑制，吼得脖子上青筋直跳，满脸通红，仿佛要把压抑了这么久，沉淀堆积在心中的东西全部逼出来：
“五年！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嘭！”，他狠狠地踢了鳄尸一脚，原本就被截成几段的鳄尸彻底四分五裂，巨大的动静让黄三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仍然在拿巨鳄尸体泄愤的恺威，想说点什么，却又无法反驳恺威的话。
或许是听到动静，痞格大叔从里面走了出来，也为混乱的店铺愣了一下，连忙丢下手中那块闪着星光的木砧板，快步走过来按住恺威的肩膀，半蹲下来，平视着恺威，低声吟诵着：
“猎人要时刻保持冷静，猎人要时刻保持冷静，猎人……”
一遍又一遍，终于，恺威那充血的瞳仁逐渐恢复了清明，他闭上眼，紧紧咬住牙关，胸口大幅度起伏着，许久，才又睁开眼，眼白上仍是密布血丝，可却已经不复疯狂，而是变回了他一贯的古井无波。
“抱歉，痞格大叔，把你的铺子搞得乱七八糟。”
“没事儿，我等会儿收拾。”痞格并不过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把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瓶和一个福袋香囊般大小的布袋拍在恺威右手掌心，“两颗星尘，加五个金币。”
恺威接过琉璃瓶和布袋，塞进了怀中，道了声谢便转头向门外走去。
已经半步踏出门槛，他又回过头来，看着呆立在原地的黄三，说道：“
你就继续去巨人谷和地狱野猪过家家吧，等我签订了第一个契约，我会离开维尔德尼斯荒原，去格纳乌戈格尼克斯学院求学。”
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恺威不再理会黄三的反应，迈开步子，走出了大门。
天上的太阳已经西斜，橘黄色的阳光从门外倾泄而入，恺威一步踏入其中，仿佛迈向了一道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