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道不公
“嘿嘿,姐,你怎么来了?”周嘉乾抢着打开了门。
“又是你这小屁孩儿,你们所就没有其他警官了?”
“哎,文蔚同志,现在可是无死角监控。”所长苦笑了下,回到座位上。
“咯咯,监控怕什么,我又不打算升官加爵。”文蔚一笑,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周嘉乾刚才坐过的椅子上,道:“我来采个血样。”
“血样?采谁的?嫌疑人已经移交刑警队了。”所长一愣。
“钟靖玄。”
“他果然有问题!”周嘉乾一脸兴奋。
“边儿去,小屁孩儿,有什么问题?”
“那你采他血样干嘛?现场……”
“管的着吗?该你问吗?无组织无纪律。他离案发现场还几十米呢,一点脑子也不长。”文蔚打断了周嘉乾,转向所长道:“劳您老人家动弹下贵臀,早点完事,走吧?”
“喏,他是办案警官。”所长往椅子上瘫了瘫,一边道:“连轴转两天了,我得眯会儿。”
文蔚还要说话。却听到所长瞬间传出了微酣声,职业经验告诉她,这不是装睡,只好看向了周嘉乾。
二人向调解室走去。
“姐,给个机会呗。”
“工作期间,认真点。”
“半夜了好不?又没有警情。姐,不要老是这副表情,我很认真地在追你。”
“那么多小姑娘你不去追,跟我一老阿姨献什么殷勤?我接受不了姐弟恋。”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接受不了?”
“试个屁,你一黄花大小伙儿,不能有点追求?咋就盯上我这二手老阿姨了呢?再说了,俩警察,日子怎么过?”
“你是医生,医生警察绝配。”
“你大爷,法医,别偷换概念,我这手一天到晚摸死人,你不怕?”
“都戴着手套呢,怕啥?等下交完班去我家……”
“滚!”
油盐不进?我这又哪里得罪她了,我家老爷子在夜市开着烧烤店,请你撸个串,至于翻脸么?
已经到了调解室门口,周嘉乾只好打住。
“又见面了!”文蔚笑了一下,很苦那种。
“你?!”钟靖玄愣住了,半晌才道:“从府城过来的?”
“我调到河谷市都五年了。”
“哦,风采依旧,事情结束了吗?”钟靖玄稳了一下情绪。
什么情况?有情况!周嘉乾心底升起一缕异样。
“算是结束了,死者家属明天到,案子会返到这里进行民事调解。”文蔚拉开张椅子坐下,道:“在这儿坐了一天一夜?”
“没有,昨晚所长把床让给我睡了,你们效率高了很多。”钟靖玄掏出烟,递了两根出去。
文蔚接过烟,分给了周嘉乾一根,静静盯着钟靖玄,不再说话。
气氛好尴尬……好诡异!
周嘉乾想要打破这尴尬,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快到时间了吧?没有传唤拘留,我在这里一昼夜了,很配合你们的工作,想出理由拘留我了么?”一根烟抽完,钟靖玄淡淡开口道。
“没有,我来找你的借口是采血样,配合防疫。”文蔚有些自嘲地笑笑,看了眼周嘉乾,道:“他也应该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是放不下?人生路还很长……”
“不把你绳之以法,为他报仇,我不配开始新生活。”文蔚自己又摸出根烟点上,修长的手指似乎抖了下,道:“你消失后,我查了两年才找到你的踪迹,又等了五年,你才又露出了尾巴,这次,我一定会盯死你。”
“唉,你是在跟自己较劲儿,质疑自己的专业素养。我……”
嘚嘚,调解室外有人敲门。
“老大说要遵守规则,送那位大叔出去,请他吃个饭,表示下歉意和感谢。”
就这样放他走?周嘉乾一下子拧不过来了,愣了半天,才跟外面说声知道了。却又发现二人就那么坐着,直勾勾看着对方,不言不动。
关心则乱吧?如果不是文蔚在这里,如果不是他这会儿的心思全在猜想俩人的关系,好几年基层派出所工作可不是白干的。
最终还是周嘉乾先缓了过来,提议一起撸个串,公私兼顾嘛。
“太晚了,我一天一夜没回工地,工友们都不放心……”钟靖玄只想赶紧离开。
颠扑不破的轮回,河谷不能待了,现在都躲出经验了,下一站去关城市,提前做了准备,免得到了后一地鸡毛。
“你怕了?”文蔚淡淡开口。
“怕?脚正不怕鞋歪,怕什么?真有事儿,你应该知道了,我的工资没拿上,民工不像你们旱涝保收,我得挣钱养家糊口不是?”
“你地无一垄,房无一间,孤家寡人一个,就连你老家都没人认识你,只有个户籍,对了!”文蔚突然眼底一亮,转向周嘉乾,道:“去找你们老大申请一下,这个人的档案有问题,户籍上显示退出现役,他档案里却有好多疑问,需要调查。”
“太勉强了吧?以前都是纸质档案,那些年有些混乱……”钟靖玄不由苦笑了下。
“我们有权……”周嘉乾一下子来了精神。
“文医生……警官,你应该清楚,真不是危言耸听,我必须要离开了!”钟靖玄一边解释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眼,顿时脸色大变。
文蔚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决绝和坚强!
钟靖玄霍然起身,一个箭步窜到了门口,想要夺门而出。
“哎呦,你袭警……”周嘉乾反应很快,堵了一下,顺势倒在了地上。
嘁!我挨着你了吗?钟靖玄一愣。
门外传来了奔跑声,文蔚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周嘉乾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相信我,让我离开这里!”钟靖玄猛然直视着文蔚,郑重道:“你不想再看到有什么悲剧发生吧?你想知道什么,我连夜去关城市,电话号码不换,你记一下,六天之后,可以随时找我。”
文蔚顿时如遭雷击,浑身颤抖,那晚……现在大同小异的场景似乎重现!
“让他走!”文蔚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维持着理智,朝周嘉乾摆了摆手,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
……
天道不公!
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
深秋的天,居然天雷滚滚。
谷强拿纸巾擦了下铁签子,狠狠把一串烤肉撸进嘴里,夸张地猛嚼几下,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老易灌了口啤酒,拿出一个白包,推给了谷强。
“啥意思?”
“弟兄们的一点心意,我们也见不到……蓉蓉的家人。”
“孩子开学了,你们几个都是拖家带口的,自己都困难,还是算了,我来想办法,怎么说我都比你们好过点……对了,老钟呢,怎么不见人了?”谷强把白包推了回去,抹了把嘴,点上根烟。
“从派出所出来就走了,说是去府城了。”
“他还有十几天工资没拿呢。”
“他给我打电话说了,那些工资全都做白包。”
“唉,老实人吃亏,他这下损失也不小,你说我就奇怪了,那晚明明可以把钱憋出来的,他咋就不要了呢?”
老易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老钟邪门着呢,他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去!扯淡,啥年代了?哈哈哈。”谷强被逗乐了,大笑起来。
“爱信不信,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干活,把这个一定要转交给蓉蓉家人。”老易把白包推回去,站起身,接着道:“你结账。”
哎,不对啊,不是你请我撸串么?老易走远,谷强才回过味来。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白包,轻叹一声,摇摇头,起身结账,打车往殡仪馆而去。
拿出手机算了下老钟的工,不由肉疼了一下,犹豫一会儿,还是把钱如数转进了一张卡里,过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儿,把晚上撸串的钱又转了回来。
先天性心脑血管问题造成的猝死,郑伟强那厮只是行拘,罚款,象征性地给了一些丧葬费,不接受赔偿调解,哪怕对簿公堂。
蓉蓉是连山深处贫穷地区一个小村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她做……兼职,只是为了完成学业,为了资助山里的同样贫穷的孩子上学。
胜诉几率很小,法律援助律师很快给出了结论,这个结果很残酷,尤其是蓉蓉家人没能力持续诉讼。
易俗夜店老板,办案警官,谷强都给了白包,总算是个安慰。
临走,蓉蓉娘把一部手机给了谷强,在律师和警官的注视下格式化之后,他收了起来。蓉蓉家人不会摆弄这玩意儿,注销电话卡很麻烦,那就等着运营商自动停机。
“一个三……要不起……”刚走出殡仪馆准备打车,蓉蓉那部电话响了起来。
“你谁呀?”一个霸道女声传了过来。
“你打电话问我是谁?”不知怎么了,谷强有些无名业火。
“你肯定是xxx男朋友,人得言而有信吧?她死了,但捐助计划是到我毕业,你们肯定拿到了天价赔偿……”
“滚你妈x!”谷强狠狠挂掉手机,远远摔了出去!
忽然一阵冷风掠过!
浑身一激灵,有些毛骨悚然。四下看了看,越发觉得有些静得可怕。谷强赶紧往主干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