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可能于渺和江代清今天来得特别早,公交车上的人不是特别多,最后排还有两个位置。
不过两个位置不挨在一起。
车子摇摇晃晃,于渺被江代清塞到了最后排的其中一个位子上。
紧接着,江代清自己在于渺边上的边上位置坐下来,低头拿出手机,翻看备忘录里的英语单词。
于渺边上坐着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男人一身休闲服装,低着头在看一本经济学的书。
于渺的位子在最后排靠窗的最里面一个,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风景。
江代清坐下之后默背了会儿单词,逐渐躁动。
他关上手机,往于渺的方向看。
于渺脑袋对着窗外,江代清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
去学校的路程大概二十几分钟。
江代清自顾自又背了会儿单词,手指戳戳坐在于渺和自己中间的陌生男人。
江代清:“那个,大哥,我能不能跟你换……”
于渺看着窗外,脑袋昏昏沉沉,听到身后江代清戛然而止的声音。
回头看,江代清的表情僵住,唇线紧绷,好看的浓眉蹙起,盯着戴帽子的那个男人:“怎么是你。”
刘梁摘下帽子,手放在胸前,刻意对江代清行了个标准的贵族人士问候礼。
江代清撇撇嘴,偏开头不理刘梁:“嘁。”
刘梁大概也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把眼光放到于渺这里:“小妹妹,好久不见啊。”
其实也没太长时间没见。
于渺楞楞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刘梁的脸,没回神。
本来想跟刘梁换个位置的江代清抹了抹鼻尖,犹豫要不要让于渺起来。
于渺瞥见江代清瞄了自己一眼,接着又别开头,烦躁抓了抓头发,大概在烦扰什么事情。
刘梁言笑晏晏,话语倒是直白:“小妹妹,你上次给我的怎么是你哥哥的微信号。我想要的是你的联系方式。”
江代清一下子火了,顶了顶腮帮压抑怒火,冷笑看刘梁:“老东西,别让我骂你。”
刘梁毕竟比江代清大了好几岁,已经是工作的人了,大风大浪都见过。
刘梁微笑转眸,回视江代清:“小弟弟。”
江代清:“弟你妈。”
刘梁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江代清打断:“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上赶着认别人是你的兄弟姐妹?”
刘梁静静看着江代清。
江代清被盯得烦,想让于渺站起来但又怕她会累,咂舌。
“老东西,”江代清磨着后槽牙,“你最好收起你那点歪心思。”
于渺见形势不太对,赶紧出言安抚江代清的情绪,伸手抓住他手腕,“代清。”
她不清楚江代清和刘梁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只读出来他俩不怎么对付。
于渺眸子亮而大,蒙着担忧和关切。
江代清抿唇,做了一遍深呼吸,偏过头克制情绪。
刘梁坐在两个人中间,敛眼看见于渺和江代清搭在一起的手。
于渺注意到这幕,想把手抽回来。
江代清也注意到这一画面,反手扣住于渺的手,在刘梁面前,大大方方与她十指相牵。
接下去的一路,他都没松开手。
于渺见江代清表情稍微好一点了,也就随着他去,顺着他的小脾气。
刘梁看着江代清牵着于渺的手不肯放的画面,牙根有点痒。
看见美好的事物,他喜欢拍照纪念,永远定格这一份美好。
或者动手摧毁,将这份美好夺过来,据为己有,变成他的一部分。
车子一到学校站,于渺手被江代清牵着,马上拉下了车。
江代清说:“渺渺别多看,在外面得远离居心叵测的坏人。”
于渺边被江代清拉走,边看见江代清手伸进口袋把手机拿出来,当着刘梁的面把刘梁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临前,江代清不吝啬眼神,瞪了一眼刘梁。
所谓男人才是最懂男人的。
于渺站在火/药味浓重的边上,饶是不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也会被卷入进去。
或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吧。
于渺下了车慢慢跟在江代清身后走,心里嘀咕猜测。
江代清走了几步停下来,于渺发着呆,差点一头撞上江代清脊背。
于渺心有余悸捂着额角,后退一步,抬头看面前人:“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来。”
江代清回想刘梁的嘴脸,恨得牙痒痒。
他抓着于渺的手没放,另只手搭在她肩膀,居高临下盯住于渺眼睛。
“于渺。”这是江代清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叫于渺名字。
而且还是时隔许久之后,他第一次叫她大名。
于渺心跳加快,把口水连带紧张吞下肚,感觉自己被审判着,“怎么了?”
江代清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脸颊,眸中情绪意味不明,并不言语。
因为江代清这副神秘莫测的表情,于渺心跳更快更慌了,“怎么了江代清。”
江代清含着浓浓的笑,“怎么叫我大名,车上的时候,不是亲切叫人家代清?”
于渺哑口:“……一时着急。”
江代清像是没听进去于渺的这话,自顾自笑起来,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急着哄我?”
于渺觉得这家伙是真的有够自恋的:“……”
正叹口气想喟叹,于渺突然瞥见过往学生朝自己和江代清看来的探究目光,反应过来他俩这会儿的姿势好像有点亲昵。
江代清猝不及防被于渺推开,手倒是还没舍得松,抓得紧紧的。
于渺羞赧江代清这时候还没脸没皮,一直牵着她的手,压低了嗓音提醒:“都是人。他们都在看我们。”
江代清笑盈盈,学着于渺沉着声线说话,低低的嗓音宛若大提琴优美的演奏,缓缓飘来:“我知道啊。”
于渺真心佩服江代清的厚脸皮程度,抬起手给江代清比了个大拇指:“……”
得了您。
于渺脸皮薄,试图挣开江代清的手先进去学校。
……没挣脱开。
于渺试了好几次,怎么甩也甩不掉江代清的手。
“江代清!”到了后面,于渺看着江代清故意在逗自己的欠兮兮样子,想教训他,却又对着这张鬼斧神工的俊秀脸教训不出来,只是有些严肃地喊了他的名字。
于渺长相明显是温柔清纯那一挂的,一看就是软妹性子,不会轻易生气也不会轻易暴躁。
乃至于江代清每次作死,看见于渺难道因为自己变得气呼呼,脸颊红扑扑,心头总会升起莫名的有趣感。
“好了好了。”江代清松开于渺,“哥哥给你道歉,哥哥错了。”
于渺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一被江代清松开手,便背着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进去学校,只留给江代清一个倔强的气鼓鼓背影。
江代清还没察觉到危险气息,嘴角漾着浅淡的笑,亦步亦趋跟在身形小小的于渺身后。
路过的行人和同伴耳语:“瞧那第一名笑得不值钱的样。”
同伴掩着唇瓣笑:“为什么有天才、校草、第一名这种头衔的江代清,一到他小青梅的身边,就变得傻乎乎的。”
“可能这就是爱会让人变得傻的道理吧。”
说话的几个女生都乐得笑起来,一起继续聊校园内的八卦。
下午体育课,于渺和江代清那个班被排在同一时段上课。
老师带着学生们做完热身运动,就让学生们自行活动。
汪若云跑去小卖部买吃的,于渺沿着操场慢慢走路。
秋日临近傍晚,太阳不大,身上披着橙色的余辉暖洋洋的。
于渺慢慢踱步,不多时便发现身后多出的影子和脚步声。
“江代清,”于渺站定身,看着地上那个高大的影子,周围都是学生们的打闹声,听来十分热闹,“你下次想吓我能不能藏好自己的影子或者脚步声。”
于渺扬唇笑,还没原谅江代清早上的玩笑。
她回过头,手在空中摆了摆,故意呛他,“小云马上就回来了,你在这不合适。”
话音楼下,于渺表情一怔。
虞星轻轻笑着,手放在口袋中,“你家小云还没原谅代清吗。”
于渺有点懵,口不择言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虞星想往前迈步的动作明显愣了一下,接着继续笑,敛着眼睑:“你希望是代清吗。”
“不是不是,”于渺后退半步,挠着自己后脑勺解释,“我那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讶异身后的是你,不是……”
于渺在心里咂舌,蹙着眉心别开脑袋,怎么感觉自己越描越黑。
虞星脾性好,顺着台阶下来:“我知道。”
他走在于渺的身边,询问:“不去散散步吗。”
江代清从远处踢着足球跑来,快要到于渺和虞星那处的时候,脚上用了点力气把足球踢回给操场中间在进行娱乐赛的两队男生。
“我刚看见石头和汪若云在小卖部门口又吵起来了。”江代清笑盈盈的,看于渺表情。
虞星眉眼带笑,注视江代清朝这处走来:“他们两个好像一直都在拌嘴。”
江代清点头,表示赞同:“这倒是。我有次和石头一起睡,发现他做梦都在说着有关汪若云的梦话。”
于渺见两个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还都带着戏谑的意味,昂起头颅解释:“小云其实脾气很好的,几乎没和谁吵架过。”
“嗯。”江代清笑嘻嘻凑到于渺身旁,手肘很自然搭在于渺肩上,另只手叉着腰,和于渺并排站在一起面对虞星:“星子也可以作证,石头的脾气其实也挺好的,不轻易和人吵架。”
于渺撇嘴,也有和江代清要拌嘴的架势:“那能一样吗,你说的是‘不轻易’,我说的是‘几乎’。”
江代清也侧目,低头看于渺气鼓鼓的脸颊,伸手碰碰她的脸:“小屁孩,你说说,怎么就不一样了?”
于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这两个词语的字典解释就不一样。”
江代清憋着笑,就想看于渺对自己生气的样:“那我还说这两个词语的百度解释一样呢。”
于渺掏出手机:“不可能!”
江代清:“可不可能、信不信,你现场察验一下不就好了?”
……
虞星抿唇而笑,藏起波澜,轻声说了一句:“我去趟小卖部。”
就走了。
江代清头也没抬,对虞星摆摆手:“星子帮我带瓶水。”
虞星的刘海盖住眉眼,眼中思绪明明灭灭:“好。”
离别是有预兆的,也后知后觉。
天气突变,天空黑沉沉,积压着一场漂泊大雨。
于渺坐在教室内聆听老师上课,心思却一直飘到窗外。
教室外闪过黑影,窗玻璃被敲了敲,出现班主任的脸。
于渺跟着老师的意思出去,和班主任面对面站在走廊的拐角。
班主任托着下颌,眉心用力皱着,眼镜片沾着几滴雨水,犹豫该怎么开口。
“老师。”于渺的声线有些颤,心跳不断加快。
她安抚自己没事的,嘴上扬起笑:“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班主任深深吸了口气,斟酌许久之后动唇,说出经过命运审判的大字:“于渺同学,你的母亲……”
天更黑沉,刺目响亮的雷电划过夜空。
班主任处在逆光中,于渺看清了他的每次动唇,脑中突然回忆起幼时的自己一个人看名侦探柯南最恐怖的几集,被吓得睡不着觉的样子。
只是这次经历的案子,真切发生了,也真实与她有关。
“老师。”于渺眯了眯眼,反应迟钝,盯着面前的班导看,忽然有种自己已经超脱了现实,看这个世界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她忽然在思考,这个世界会不会只是一个谁笔下的故事。
于渺忘了之后的自己是怎么度过剩下半天的。
只记得从懵懵懂懂的状态忽然惊醒的时候,是她被江代清陪着,待在医院内面对医生。
“渺渺。”江代清蹲在于渺身前,握住她的手,展颜露出笑:“没事的,别怕,我在呢。”
女医生扶了扶眼镜,盯着手中的报告单,蛮温柔的语气,“小同学,你出来一下。”
江代清被女医生带到了一边,拉上了帘子。
于渺坐在椅子上休息,脑中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只知道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突如其来地失去了什么。
女医生捏着报告单说:“小同学,你朋友这个状态叫‘现实脱体’。[现实脱体又称现实解体,自发地诉说外部世界的性质发生了改变,因而显得不真实,如感到现实世界疏远、缺乏生气、似乎是假的或者像舞台,人们在上面表演着规定的角色。]”
江代清接过单子,眉目拧起。
(“[]”引用自百度)
女医生拍了拍江代清肩膀:“小同学,我记得你之前也来过这里吧。你应该清楚这个病症,你朋友现在患的这个病症,和你之前所经历的一样。”
她微笑着,“会好起来的。相信你所相信的。”
江代清受过刺激得到这个病,事无巨细清楚这个病的状况,宛若行尸走肉。
他扶着额角,收拾好表情和女医生一起进去,扯唇对椅子上坐着的于渺笑:“渺渺,待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请了假,吃完我们好好去哪里散散心。”
于渺恍恍惚惚,抬起眼眸看江代清,眼中蒙着水雾,鼻腔酸涩地摇摇头。
自己却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只是眼泪水一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落。
“渺渺现在不饿吗。”江代清揉了揉于渺脑袋,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半搂在怀里,陪着她。
江代清抬头又和医生说了什么。
于渺感觉冷和困,伸手抱住江代清,闭着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再醒来,她好像丢失了时间,正睡在江代清的房间里。
江代清坐在书桌前,背对于渺挑灯夜读,完成两人份的作业,手边还摆着厚厚一沓的医科资料,时不时用笔在上面圈圈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