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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铁骑踏山河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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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瑟瑟,缪宣打马驾驶过城楼,虽然如今他已经不需要打赤膊了,但祭祀的礼服仍旧单薄,秋风穿过轻薄的衣料,让人浑身发冷。

    也许是因为刚完成祭祀的缘故,地图周围都是小绿点,只有城楼上一个忽红忽绿,一瞅就知道是谁。

    缪宣非常的无奈,这个目标二真是勤快,好像随时能刷新在地图的各个区域,而且就数他最会变频,红绿频闪之频繁令人难以忽视,真是全地图最潮的崽……

    天空中划过嘹亮的鸟鸣,沉重的马蹄声从后方赶来,能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策马疾驰,来者不外乎那几人,小花马嫌弃地打了个响鼻,紧接着,果然是阿拉坦赶了上来。

    “小叔叔!”青年不由分说地靠近,掀起衣服就披在了缪宣的身上,亲昵地埋怨,“你怎么能冒雨离开!”

    身周骤然回暖,缪宣还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物:“多谢。”

    “你和我道什么谢?”阿拉坦紧盯着缪宣整理衣袖的手,闻言不禁冷哼一声,“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难道我们的勇士就这么脆弱?不过是一场有些艰难的攻城而已,哪里需要你来主持祭祀……”

    “军队的死伤越来越惨重,而且我们也远离了家乡,军士惶恐,祭祀是很有必要的”缪宣知道阿拉坦是在担心他的身体,于是也耐心地解释,“人也和兵器一样,不擦拭保养是不行的,看上去好好的一个人很容易因为心魂枯竭而崩溃。”

    这些道理阿拉坦都知道,但他就是不好受,尤其是在看到小叔叔苍白的面孔、鬓角的银发时。

    “我们又不是没有利害的雅达和勃颚,而且不是说雪山上又来了好几位祭司吗……”

    天空中有黑鹰扑闪着翅膀落下,阿拉坦伸手挥退了这些粘人的小东西,“你让其他人主持不就好了,何必要亲自来呢?”

    “只有我的力量才能顾及所有人。”缪宣有些无奈地道,“而且这事情我也不放心让萨日娜雅达来做,她大概想要血祭吧,这就和我的初衷不相符了。”

    初衷……

    阿拉坦握着缰绳的手猛得收紧,他听到自己若无其事地问:“这么说,小叔叔一开始就是想保那些南人了?”

    缪宣十分坦诚地道:“不错,尽量减少没有必要的杀戮。”

    “减少杀戮……”阿拉坦的神情顿时就沉了下去,“小叔叔,你到底是那一边的。”

    缪宣一愣:“什么?”

    “那些南人,死多少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昏暗的光线里,阿拉坦的双眼亮得惊人,水雾凝结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朦胧扑簌,却丝毫无法软化这双眼眸中的凌厉。

    他理所当然地道:“小叔叔,你该是和我们一边的,不要去管那些南人的死活,甚至还要做这些费心费力的事情。”

    费心费力的事情——难道是指他一直以所支持的政见吗?那些对南人的宽容?

    缪宣终于明白了大侄子的意思,他难免有些错愕,他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却没想到阿拉坦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也许阿拉坦已经习惯了被包容和礼让吧?在明知道他的理念和底线的情况下,还这么郑重地……警告?

    但是,在巨大的力量相差之下,这世上是不会有长辈重视孩子的警告的,他们只会认为这是任性的撒娇。

    缪宣轻声笑了,他温和又冷酷地道:“阿拉坦,我从未改变过我的信念,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我从来不觉得强大的武力能带来长久的高贵,而且……在除了霍埃兰勒之外,我还有一个名字是宣懿。”

    阿拉坦就神情骤变,他根本没想到小叔叔会给出这个答案,这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不是因为血脉的原因,血脉虽然决定了一个人的来历,但那无法左右我的信念。”缪宣轻声道,“是中原大地的文明——靼人和南人,本来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同的环境造就了我们,假如我们要入主中原,那就得适应这里的文明。”

    阿拉坦狠狠地勒住了马,这一瞬间他爆发出了极负面的情绪,连带着影响到了周围的马匹和人,甚至连天空中盘旋的苍鹰都发出暴躁的啼鸣。

    “霍埃兰勒,你是我们的勃颚——”阿拉坦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吐,颇有几份咬牙切齿,他压低了声音,“你难道,要背叛长生天?!”

    缪宣没有被影响,他仍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不,长生天一直在我们的头顶,在这片大地之上,我们永远都是长生天下的生灵。”

    阿拉坦不说话了,他本来也不是口才很好的人,于是此时就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缪宣坦然地和他对上视线。

    靼人多是宽鼻粱高颧骨、深眼窝短额头,环眼豹头,这是极有力量感的骨骼面相,在阿拉坦的身上就更是突出,当被他凝视时,很容易产生一种被凶兽盯上的错觉。

    马队仍然在往前行进,雨水也淅淅沥沥个不停,良久后,阿拉坦终于给出了回应。

    “我永远相信你,霍埃兰勒。”他说,“你永远都是我的,是挈绿连的,是草原长生天下的英雄。”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尽可以去做,但我会一直看着你,我不会让你做任何出错事的。”

    靼人花费了一年的时间,从商州边塞南下至江南道,地貌风俗在这里又转了个弯,尤其是密布的水网和平缓的山势,一切都促使靼人更改进攻的方式。

    达日嘎赤选择了兵分三路,由朝洛门与巴根统领左军,由阿拉坦和格日勒图统领右军,达日嘎赤则保留了主力。

    在某些时候,靼人不太讲究长幼尊卑,左军中是朝洛门担任总指挥,右军则实质上分成了两半,阿拉坦和格日勒图并不想无意义的内讧,于是默契地分开……

    兄弟之间的强弱和分歧,似乎已经无法遮掩,但前有老王庭陷落的前车之鉴在,后有健康强壮的可汗当权,少有人敢在达面前提出太过火的谏言,而且眼下还有南人这个大敌当前,真要争继承权,也还不到最好的时候。

    缪宣倒是无所谓这些,他留在达统领下的中军,不再参与作战,只帮忙处理战报和内务,达日嘎赤非常信任他,给了他很大的权限,也默许了他提携南人势力的行为——为什么不呢,既然色目人能成为靼人最好的管家和仆从,那么南人为什么不行?

    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达日嘎赤更开明的奴隶主了,他在对待奴隶时总是一视同仁,绝不会因为种族和来历而有所偏颇……

    毕竟,奴隶就只是奴隶啊。

    城池分布零散也是江南道的一大特色,州府难以组建起统一的防线,这些散落在水网上的星零小城本是水美土肥的人间沃土,但如今却成为了鞑子军队分兵南下的开胃小点。

    靼人重杀戮,对于反抗者一律残杀,不少小城池会在大军压境之前选择投降,但也有例外。

    巴根就被一处小城暂时绊住了手脚——在行军时,他收到了来自岱钦的军情求助,虽然十分不可思议这家伙能遇上什么厉害的敌人,但也立即领兵前往支援,谁能想到竟然会在路上遇到了一颗铁石子。

    凤城,水网之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在鞑子的弯刀前竟宁死不退,坚守了三日后城破,所有守军尽数战死,驻守官员自刎殉城,百姓死伤惨重,硬生生拖住了鞑子支援的脚步。

    城破当夜,巴根还没来得及休整军队就收到战报——靼人的一支军队大败,被人数远少于他们的南军击溃,而岱钦也在此战中战死。

    对于罕有败仗的靼人军队来说,这几乎是个震动性的消息,而本该及时救援的最近兵力又被凤城拦住,虽然在左军中肯定没有人敢问责王庭之下的大王子,但巴根也知道这次败仗中有自己的失误。

    这个攻克艰难但小巧富庶的凤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靼人援军的发泄点。

    巴根大步走在残垣断壁之间,他的色目人下属紧跟在主人身旁,手中攥着刚传来的战报,紧张地说话都打磕绊。

    “……据说他们用了‘阵法’,而那个南人的将军还会用巫术,从天而降的无形利刃切割了士兵和战马……”下属快速地汇报着,额头上有冷汗不住滴落下来,“岱钦那颜本来已经登上了城墙,但被那个南人将军扔下来,就这么被风在半空中腰斩……”

    “行了,闭嘴吧!”巴根大喝,不耐烦极了,“‘听说’——再出现‘听说’开头的战报,你就先给我从城墙上跳下去!”

    下属立刻住嘴,巴根是个强大的将军,但却并不是个英明的主人,他的脾气也十分暴躁,很多时候会对着下属发脾气。元宝小说

    “传令下去!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赶路和朝洛门他们会合!”巴根站住脚,挥了挥手,“收束我们的士兵,今晚不许喝酒不许耍闹,我要在明早黎明前就看到一支准备好的队伍!”

    下属赶紧点头哈腰:“这就去让他们快点清理这座城市——”

    “行了行了,还清理什么?也不看看天色!”这么说着,巴根又烦躁起来,他抓了抓脑袋,“女人小孩和听话的男人就别杀了,一起串好关起来,留下点人看着。”

    下属不解:“这座城市的南人已经反抗了,我们还要留下活口吗?而且这里的平民还有数千人,我们留下的人不能太少。”

    “闭嘴!快去做!!”

    巴根听都不想听,只破口大骂,他压根就不想去管这些事情,他满脑子里都是凄惨战死的岱钦,岱钦虽然是阿拉坦的心腹,但和他也很要好,他们曾经一起在草原上赛马,一起偷看姑娘们沐浴,十年了,整整十年,他们还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好多次救了彼此的性命,是顶顶要好的朋友……

    岱钦死了!他在空中被南人腰斩,内脏血肉洒了一地,毫无尊严和体面!

    靼人最体面的死法应当是不流血地死去,像是被野兽撕破肚肠一样的死亡,是非常屈辱而可悲的。

    色目人下属跑了,巴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他索性就近在一颗倒地的参天古树上坐下,一旁的南人老宅刚经历过一场大火,院落墙壁被推得七零八落,现在正是余烟缭绕、一片狼藉。

    巴根决定在这里停留,身边剩下的那名亲兵也停下脚步,他不敢上前触了主人的霉头,只收束马匹,匆匆忙忙地准备食物酒水。

    “谁在那里!”

    也就在此时,亲兵发现了什么,立刻大声呵骂,他拔出刀,对准墙壁就是狠狠一脚,紧接着围墙坍塌,暴露出藏在后面的人——

    人竟然还不少,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一个弱柳扶风的小妇人,两个吓傻了的半大小毛孩。

    朝洛门不在,巴根的军队里能没有能探查活人气息的,虽说已经搜查过一边,但有漏网之鱼也很正常。

    亲兵松了一口气,随后咒骂了一句,生怕主人怪罪,举起刀就要把南人砍死,眼见着那刀就要落在妇人投石,一个小女孩横冲出来就要咬他的手腕,被他敏捷躲过后又狠狠地一脚踢开。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哪里能承受成年男子的全力踢踹,她高高地飞起,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头撞到石阶上,就瘫倒在巴根的不远处,眼看着是活不下去了。

    妇人惊叫出声,随即忍不住哭嚎起来,剩下的那个年长些的男孩也扑到了女孩身边,亲兵见到这南人小鬼竟然靠近了他的主人,立刻怒吼起来,转身就要先杀了男孩,妇人立刻扑上来扯住他的腿,凄厉地嘶吼。

    巴根跟着霍埃兰勒学过汉话,虽然基本上全还给了老师,但现在约莫也能听懂一两句,知道这个家庭的男主人好像是官兵,安置好妻儿老母就守城去了。

    噢,官兵啊,那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没准头就挂在城头,或者堆在到路边……

    巴根忍不住仔细地看了几眼脚边的小孩,正对上哥哥憎恨的眼神,他不由得一愣。

    这两个小孩子的年纪,和他的卓娅和巴图鲁一样大,同样是小兄妹,他家里的那两个小鬼现在大概正睡在他们阿妈的被窝里。

    “行了,别杀了!”巴根心底却越发烦闷,他站起身,喝止了亲兵,“走了,叫两个人来收拾奴隶,我们先回军营。”

    亲兵便立刻停手,他收起刀,一脚踹在妇人心窝处,踢得她软倒在地,看着也是厥了过去。

    巴根往外走,正经过两个小孩的身边,男孩大约以为母亲也死了,抱着妹妹的小身体嚎哭起来,巴根低头瞅了一眼——生气全无,那白胖的小丫头应该已经死透了。

    巴根这心里突然就老不是滋味,按理说他杀的南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见到的尸体也多得数不完,奴隶而已,说杀也就杀了,但他从没有对女人小孩子过手,现在这两个小的……

    到底也是人,不能当成狼崽子。

    也就在此时,那小男孩突然扑上来,巴根迟疑了一瞬,没有立刻把他踹开——以他的力量,一脚就够这孩子死上五六次。

    但也就是这么要命的一瞬迟疑,给了男孩最后的机会,他狠狠地咬在巴根的小腿上,那牙齿尖利得超乎寻常,一下子就穿透了单薄的布料、直刺入皮肤与血肉。

    巴根惊怒,立刻甩开小孩,但小孩的牙齿却已经断裂了,就这么陷在他的肉里,鲜血不住地往下流……

    更诡异的是,伤口竟没什么痛感,只是麻痒,倒不像是人咬的,而像是蛇咬的。

    巴根一愣,立刻抬头去看那个男孩,紧接着他就惊恐地发现,在昏暗的光线中,这男孩的小脸上竟浮起了青黑的纹路,生机断绝,人也已经死了。

    是毒!是与毒有关的天恩!

    巴根反应过来了,他跌坐在地上,伸出手试图去挤出毒血,但他那力大无穷的手在此刻竟然使用不出什么力气。

    在天恩当中,与“毒”有关的能力并不多见,也很少有人会使用,因为天恩所带来的毒大多都非常致命,而且基本上都会先分泌在宿主□□之中,因此在使用时很容易会连同宿主一起毒杀,几乎无法抢救。

    毒的种类有许多,起效也分快慢,有的会带来剧烈的痛苦,有的会带来冰冷的麻木,但无一例外,它们殊途同归。

    巴根感到头昏脑胀,很快他就坐不住了,他隐约看到亲兵扑过来,那张脸上是一个扭曲的表情,那开开合合的嘴里似乎也喊着他的名字……

    长生天在上……我真是太蠢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失去警惕……

    在失去意识前,巴根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

    一只豺狗还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

    乌日娜,卓娅,巴图鲁……

    岱钦一定会嘲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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