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淳风泣麒麟四 万恶的封。建旧社会
为什么是“又”……
这就是一个令人悲伤的问题了。
缪宣其实心里非常清楚,他一直以来的某些行为对土生土长的下属老唐来说,都是震撼观的荒唐事,也知道如今朝廷众臣对他的骂名多归因于此,但——在这个大厦将倾于眼前而无能为力的世界里,他总不能连举手之劳都不做吧?
虽然这种“举手之劳”根本不被认可。
瘦弱的小姑娘止不住地瑟瑟发抖,缪宣叹了口气,也没有隐瞒靠谱的老唐:“在今夜之前,她是沐北候的嫡长女,在今夜之后就是无名孤女。”
唐同知:“?!”
唐同知在艰难地理解了这句话后,缓慢地道:“据我所知,沐北候的嫡女只有一位,也就是如今正在守寡的郡王妃。”
缪宣:“……”
缪宣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呃……就是这位,交给你了……”
唐同知放空了双眼,喃喃:“督卫,您就算又偷寡妇,那也不能偷这风口浪尖的呀……”
缪宣:“……”
早几年他还会争辩一下,如今次数多了,他便也说不出什么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捡到这么一位小姑娘,那这一切都要从遇到戚燕衡、和他一起走下城墙开始说起。
由于缪宣刚帮助戚忍冬突破了境界,他的老爹怎么说也都该意思一下,再加上他们又确实算是世交同辈,这故人相逢自然值得小聚一场。
辽东塞北没有京畿江南那样繁文缛节,但却有非常生猛的酒文化,就连食物都延续了凶悍的风格,不是整牛整羊都不好意思上桌,更别提野禽河鲜了,烹饪手法相当淳朴,但胜在质优量足。
令缪宣松了一口气的是,这次的小宴上并没有什么刺激的娱乐活动,没有花里胡哨的歌舞表演也没有形式多样的特色服务。
在这个时代,会在私人小聚场合出现的歌舞必然包括□□暴力等元素,而越是达官显贵越是喜欢花样地骄奢淫逸。
缪宣对此当然是敬谢不敏,但社会风气如此,他能做的就是几乎不参与这样的集会。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麒麟卫指挥使的偏好,绝大多数人对锦衣卫的刻板印象就是五毒俱全,更何况缪宣的名声那是相当能打,而这么多年来各方的争相进贡和贿赂又加深了这种形象,仅有极少的人惊讶地发现——这位麒麟卫指挥使,竟然有着苦修僧侣一般的生活习惯。
戚燕衡竟要比缪宣所以为的更了解他,准备了一个如此清淡的宴会,缪宣对此十分感激,于是热情劝酒以示尊重,虽然武林高手都能以内功蒸发酒气,但这戚燕衡就是再能挥发再能喝也比不过缪宣完全不会醉的特质,最终,缪宣以多次上厕所为代价干倒了戚燕衡。
然后趁着这个机会独身一人夜探藩王府。
缪宣:不愧是我jpg
虽然幽蓟台答应了麒麟卫的搜查,但在私兵的陪同下,这探查必然束手束脚,而整个辽东上下仅有戚燕衡一人的实力能与缪宣匹敌,只要没有戚燕衡的干扰,就没有人能捕捉到麒麟督卫的行踪。
缪宣因此才不得不选择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戚燕衡是猜不到他为什么劝酒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他会顺势喝醉应当也是早有成算,不过是友善的相让罢了,但缪宣还是决定去找蛛丝马迹。
这个世界的能量流动有着它们独特的轨道,只要没有同等高手的干扰,缪宣很有信心去赌一赌他这二十余年来追查凶案的经验。
夜半更,偌大的藩王府内一片漆黑,这府邸的大门口与主宅前都设立了招魂幡和祭坛,数千只白烛在晚风中摇曳火光,影影绰绰间,鬼气森森。
早在赶往辽东的路途中,缪宣就看过相关的卷宗,这所谓的灭门案自然不可能留有什么活口,受害者人数极其骇人,包括辽东王并子女妻妾十六人,阖府上下侍从护卫百七十二人,还有当晚恰好在场的幽蓟台弟子人,以及金乌卫五人。
此次灭门案的受害者总数比当年兰氏灭门案还要多出百余人,不过当年兰氏罹难者多是子弟与旁支,而如今占了大头的却都是完全无辜的下人和侍从——妖邪杀人不可能有什么怜悯之心,它们各个都是连坐的专家,对一切生灵都怀抱着刻骨的恨意,网开一面就是天方夜谭。
也正是因此,妖邪杀人、尤其是在残忍地杀人后,会在案发现场留下相当浓重的负面情绪残余,而这又很容易诞生出新的妖邪,最终导致悲剧屡次重演,像病毒一样扩散。
缪宣曾处理过降临在某个小城镇里的大案,那起惨剧在最初仅起源于一位含冤而死的佃农,但最后却波及了当地数千人,在妖邪的残暴与凶煞中又诞生出新的妖邪,它们相互吞噬又彼此连结,于是成了祸害一方的魑魅魍魉。
缪宣夜探藩王府,为的就是寻找灭门案所遗留下的残秽,他毕竟有着远超过这个世界体量的本体精神力,只要没有干扰,他在探测上就无人能敌。
举个例子,对于同样的残秽,戚燕衡只能察觉到气息污浊、随即判断存在巨大隐患;但缪宣就能准确地断定留下残秽的妖邪是什么样的,并且准确推断它的去向和来历,甚至还能看到这妖邪的虚影。
此时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尸骨早就被幽蓟台全部收敛,但案发现场并没有怎么打扫,随处可见发黑的血渍,厚厚的灰尘堆积在每个角落旮旯中,连带着覆盖了满宅邸的霜雪都显得污秽不堪。
缪宣不得不庆幸他一路赶路来得早,再迟几日冰消雪融,无人修理的庭院将变得泥泞不堪,再有什么痕迹都要被污染了。
但就算他赶上了最后一次取证,这个府邸……
时间有限,缪宣直接跃上了最高的塔楼,他闭上双眼,发散开所有的精神力,随后无形的力量便覆盖在整片府邸之上。
精神力在这个世界会被笼统地概括为“感知”,用法十分粗糙,但缪宣有多个世界的积累,他能够准确地探测到这一片区域的动静,甚至还能以小地图的形式维解构。
夜幕下,辽东藩王府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尸骸,它正在腐朽,血肉早已死去,骨骼千疮百孔,空空荡荡,肮脏腐臭,这样的尸骨连蛆虫都嫌弃。
缪宣仍旧检索不到任何残秽,但却并不是完全没有发现,在藩王府的东南角,有一道活人的气息正藏在地下。
幸存者?不可能,妖邪的迫害是不会被一层地表挡住的,这只能是在惨案后溜入王府的人,缪宣从塔尖上跃下,瞬息之间就赶到了异常之处。
东南方是属于府邸主人的居住区域,相当富丽堂皇,而从装潢布置上来看,这里应当是小郡王的住所。
不知何时,月亮终于走出了云层,寒冷的夜晚终于不再黢黑无光,缪宣绕过走廊,直接去往后院卧室,在踏入房间的那一瞬间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幽蓟台已经收完尸体,但从这没被收拾过的现场也能推测出当时的情况,月光把这间狭室照得透亮,遍地都是凌乱的衣袍首饰,过分放纵的摆设陈列,地面和墙壁上的早已干涸的脑浆和血迹……得了,这个小郡王年纪轻轻,竟然也是色中饿鬼。
一个月过去,什么味道都已经消散殆尽,缪宣仔细研究了一下布局,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找到了机关按钮,他推开多宝阁,于是床榻上的水银镜翻转,露出了背面狭窄的储藏小室,只听哐当一声,一个红色的身影连同珠宝瓷器一起摔了出来。
这是一个极瘦弱的女孩,手里攥着一柄匕首,不过十一二岁光景,面色煞白,披头散发,五官姣好,但她身上的礼服可不是普通新娘子会穿的,白纱罩红袍,在大昭的传统里,这是冥婚的制服。
“锦衣卫——”
女孩小小的失声惊叫,她的出身应当不会太差,因为她一眼就认出了麒麟卫的制服,这让她顿时就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滑跪着倒地,涕泗横流。
缪宣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是那位“小郡王妃”,她的家族已经写了表递了折,幽蓟台弟子是怎么介绍的?他们说……“贞节牌坊已经在路上了”。
那么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因为在望门寡妇殉夫的流程里,冥婚要拜灵堂,而很显然小新娘不愿引颈待戮,她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从灵台上逃走,藏在了这个还算熟悉的小密室,因为幽蓟台的封锁,她的家族不能彻夜逗留搜查,再加上新娘逃婚是大丑闻,竟没有一丝风声泄露。
缪宣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这实在不是他有多么的未卜先知,而是在这个世界里,他已经见过了太多次类似的场面。
是啊,比起一个尴尬的未婚小寡妇,当然是镶金嵌玉的牌位更有价值了。
在这个死亡率并不低的时代,望门寡并不少见,这种情况和新婚丧夫是差不多的,其中穷苦人家的寡妇会被倒卖再婚,商贾家庭的女儿则是出家闭门,官宦世族的姑娘大多殉葬守节……
养得女儿多了,才抛费得起。
缪宣根本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座鬼蜮般的府邸里混遇上这样的“未亡人”,辽东王府在轰轰烈烈的查案后必然是要多年封存的,假如他不出手干预,这女孩的下场不是被找到后还给家族以殉亡夫,就是藏匿于此并饿死在鬼宅之中。
小女孩瑟瑟发抖,细瘦的身躯几乎要难以支撑这套繁复的衣着,她努力让自己的跪拜显得礼仪周全,砰砰叩首:“求、求求您……求您……不要……”
缪宣无奈极了,他只能带上这个孩子,大半夜的去找他靠谱的下属老唐了。
前因叙述结束,老唐一脸麻木,缪宣有些抱歉地道:“那么,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老唐:“哦,呵呵,剃光头可以吗?但这里是辽东,想要把人带走的话,不能是以女孩的身份。”
缪宣还没说什么,小姑娘就猛地抬起头,眼眶赤红:“我都听大人的!”
老唐一愣,半晌后抓了抓脑袋,长叹一口气:“希望你一直懂事……好罢,你跟我来。”
第二日清晨,沐凤阳洗漱完毕走出房间,经过了一夜的痛定思痛,如今的他已经是个崭新的麒麟卫了,没有什么能打倒他,昨日是他太鲁莽,以至于丢了大人的脸面,今天他必将昂首挺胸,就算那辽东的无冕之王戚燕衡来了也——
“你怎么在这里?!”沐凤阳站在二楼的栏杆后,怒目圆睁,狠狠盯着正逐步走上楼梯的戚忍冬。
少年一身富贵打扮,也披了一件玄色大氅,腰间明晃晃悬着短刀,他的眉眼和父亲生得相像,但他们给人的感觉又差别巨大,假如说那做父亲的如山水一般仪表堂堂,那么这当儿子的就是芝兰玉树,也是俊彦好儿郎,只是生在庭阶中。
只见这位戚忍冬笔直地站在楼梯口,一脸冰霜地打招呼道:“沐世兄,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沐凤阳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道,“很好,多谢,你呢。”
戚忍冬睥睨地看着他:“多亏了世叔相助,境界提升让我豁然开朗,我昨夜固守境界,受益匪浅。”
“……恭喜”沐凤阳顿了顿,重复,“真是恭喜。”
也就在这时,长廊后传来脚步声,麒麟卫指挥使绕了出来,他还是昨天那副打扮,看上去温和而干练,还是那严谨的墨绿麒麟袍,后腰后背把刀。
不过这一回,戚忍冬终于不再是一脸半死不活了,他露出一个虽然浅淡但也足够真诚的笑容:“兰世叔!父亲让我来招待诸位,以尽地主之谊,您昨晚休息得如何?”
缪宣先是被一个世叔贴脸,随后心想还能如何,接连赶路没法消停,傍晚陪酒喝得胃胀,昨夜的风可真大,又捡到一个孩子麻烦老唐,今天还得带队再探藩王府,反正就是不给我一个睡觉的机会。
但毕竟戚忍冬是毫不知情的世交之子,他只温和地笑着道:“很好,那么这之后就要麻烦你了。”
戚忍冬径直走到他世叔的身边,十分自然地掠过呆立的沐凤阳,披风撩起潇洒的弧度,接下来他这么通情达理地道:“辽东的气候就要转暖了,不论是尸体还是王府内的痕迹都不容易保存,事不宜迟,今日就请麒麟卫诸位随我一起进入辽东王府。”
沐凤阳:“……”
“多谢,你父亲现在如何了?”缪宣和这位世交晚辈一同走向楼梯,在经过沐凤阳的时候对他颔首,“凤阳,早。”
沐凤阳还没来得及回答,戚忍冬便不疼不痒地刺了一句:“多谢您的关心,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醉成这样了,您真是酒量惊人。”
毕竟这灌酒也是有预谋的,缪宣当即看向少年,有些抱歉道:“是我失礼了。”
戚忍冬便又笑:“怎么会,我们辽东最喜欢的就是千杯不倒的朋友,酒量就是肚量,只看您昨夜的海量我就十分佩服,更不要说您的武功了——若是能从您这里学到一两招,那便叫我受益终身了。”
缪宣失笑:“怎会?你的父亲才是最好的老师,我不过是学过些玄序令的皮毛。”
戚忍冬眼前一亮:“我听说……您曾与父亲一同修习过玄序令吗?”
缪宣点点头:“那是我们年少时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在沈氏的隐岛上求学。”
戚忍冬立即感兴趣起来:“在父亲年少时?那必然有许多趣事吧,您就同我说一说吧——兰叔叔?”
少年的声音刚过了换声期,虽然厚重但又不失清朗,这最后的称呼尾音略微上扬,既像是央求又好似撒娇。
听他这么说,缪宣不禁想起了一些旧事,忍不住也笑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对了,九星港的弟子必须精通泅水,但你父亲当年怎么都不愿意下水,我记得那时候我……”
沐凤阳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对世交叔侄亲亲热热一同下楼,紧接着,他身后的房门打开,唐同知做贼一样探出头,脸上挂着俩黑眼圈:“这么快,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吗?我这就让兄弟们出发。”
沐凤阳没理他,他的视线还挂在那一同走入大厅的两人身上,戚忍冬要比指挥使稍微矮一点,那抬头挺胸的走姿傲得叫人生厌,可很显然他的督卫在体量这个半大少年,配合着他的步伐与他并排前行。
唐同知早就习惯了沐凤阳这死样子,他也没理会他,拨开这位小辈就打算去安排其余的兄弟们,恰好也一眼就到了楼下的二人。
“嚯。”唐同知喃喃,“好久没见到督卫这么教学生了,戚氏和兰氏果然同气连枝。”
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幽蓟台早就准备好了马匹,就在缪宣与戚氏子弟交涉时,戚忍冬恰好转身,他一打眼就看到了正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沐凤阳,于是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冷笑。
在这一刻,沐小公子几乎听到了那一声——“嗤”。
沐凤阳想,他要是气死在这里,那必然要生出无尽的妖邪,去索这小鬼的命。
昨夜一探殿,今早二进宫,缪宣心里清楚这偌大的藩王府里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但也尽职尽责地安排了人员搜查,麒麟卫的工作效率非同凡响,两个时辰不到就已经画好了案发当晚的粗略地图,受害者用红点标注,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缪宣早在小地图上看过系统给他做的精准建模,受害人的死亡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的,几乎没有人反抗,所有武功高强的武卫、幽蓟台的弟子和金乌卫都像是在睡梦中死去一般,在呆立不动时被捏碎了脑袋。
但破绽就藏在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的,极少部分的人在死亡前有过痛苦的挣扎,而这一部分的人几乎全都是不晓事的婴孩。
年幼的孩童在理智清楚的情况下被捏碎头颅……听起来就恐怖又惊悚,直叫人汗毛倒竖。
而这个特点在兰氏灭门案中也有体现,同样是年幼的孩子拼命挣扎,而年长的成人毫不反抗,但兰氏还有一个特殊的受害人,他是成年人,但在死前也曾拼命挣扎,那是一位旁支子弟,因为某次重伤而损坏脑部变成了痴子。
缪宣以此产生了第一种推断,这个很可能是目标一的妖邪,以某种方式控制了那些拥有足够反抗能力的人,而这种方式对于心智不成熟的人来说是无效的,但妖邪并不需要顾忌这一点,因为它能很容易就能杀死这些弱者。
这个猜测看起来是逻辑成立了,但标准呢?总不至于是智力吧?
但有猜测总比没有来得好,虽然这破绽是建立在近千条人命之上的……
探查结束,所有麒麟卫都感到了这一次任务的棘手,就连一向稳重的唐同知也难掩焦虑,缪宣照例安抚下属的情绪,安排仵作准备验尸,受害者的尸骸太多了,只靠麒麟卫的两个仵作一定是来不及的,还得与幽蓟台合作——不过幽蓟台必然已经粗略验过尸了,而且他们没有找到什么特殊之处。
只可惜辽东王以及他的妻子儿女无法剖尸,否则能够得到的信息应当能多一些……
当年兰氏灭门案后也是没有剖尸核验的,皇室草草结案,封锁翠翡楼,督促沈琅下葬立碑,然后以最恢弘的葬礼了结此案。
等到缪宣再次进京后,所有尸骸都彻底腐朽,剩下的骨骼也看不出特殊之处——没错,缪宣刨过他爹的坟,而且不止是他爹,还有姑舅爷奶等一串兰氏的亲戚长辈,非常的大逆不道,这也为他争取到了第一波举朝轰动的骂名。
结果是先帝力压弹劾,反而想给缪宣找一门贵亲,当天就拉出了一张“好生养”的姑娘家族名单来。
小会结束,麒麟卫各自奔赴目的地完成任务,缪宣则想带着沐凤阳去探查辽东王的人际关系,沐凤阳和谁都没法合作,平时也只听他的话,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好像在赌气一般,就跟在他的身后,一副低头自闭的样子。
缪宣暂时没空关注这便宜弟子的心理状态,主要是小会结束后他一抬头就在不远处的戚忍冬身边看到了戚燕衡,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也对,再怎么灌酒,以这位幽蓟台主的武功修为,一晚过去也该完全恢复了。
戚燕衡还是那副熟悉的装扮,即便沉默地站在角落,也是那最引人注目的,一旁的少年顿时就被他爹衬得青涩起来,即便有着相似的眉眼,这对父子之间的气势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见麒麟卫已经结束了商议,戚燕衡大步走来:“搜查得如何了?”
缪宣先道谢:“探查顺利,只是仍没有得到太多的线索,接下来的尸体检验也要麻烦贵派了。”
戚燕衡站定,他没有立即答应,只是缓缓重复了一遍“贵派”,随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以为,兰兄昨夜敬酒如此热情,想必是把我戚某人当朋友看待,没想到今天还是这样客气。”
缪宣开始胃疼。
即便是开玩笑的场合,这也轮不到沐凤阳插话,倒是戚忍冬来了个不算解围的解围,他笑道:“爹爹,兰叔叔这是不好意思了,毕竟他昨夜灌醉了您。”
“……原来是这样么。”戚燕衡看了一眼儿子,随即对缪宣道,“看来这孩子把你招待得不错,你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缪宣感觉这尴尬性胃疼稍微缓解了一些,开始努力地商业吹嘘起来:“忍冬谦逊好学,热情待客,还协助麒麟卫探查,青年俊杰,细心谨慎,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我就是与他说了一些我们当年求学时候的趣事。”
戚燕衡:“……”
看着兰宣这副努力想词夸赞的模样,戚燕衡莫名地有些想笑,不过他还是保持了平静的神情:“这孩子可担不起你这样的夸赞,只请你多指点他,他的小名是‘银藤’。”
要知道普通的世交只会介绍到表字,告知子女小名可是通家之好才能得到的待遇,而这种程度的长辈见小辈一般都需要见面礼。
可问题是昨夜酒宴时戚忍冬打坐巩固境界去了,没来得及走流程,而今天缪宣没想到这茬,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麒麟刀,随后就是碎银几两,前者不能割舍,而后者则根本拿不出手。
所幸戚忍冬十分善解人意:“兰叔叔以后随便叫我什么都好,我在这里就淘气一回,先不要您的礼物,等日后有了想要的东西再同您讨要。”
这父子两一人一句就把缪宣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愣了半晌,才有些无奈地道:“好,日后假如忍……银藤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我说。”
戚忍冬当然分得清话语里的客套和真假,他诧异于还能得到这样的承诺,在愣了愣后笑道:“那我就先谢谢兰叔叔……没想到兰叔叔是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像麒麟的督卫。”
戚燕衡轻咳一声打断了戚忍冬,轻拿轻放地训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真不像话。”
于是戚忍冬低头认错,从善如流。
缪宣:……
缪宣求证:我是不是被套路了?
小系统幽幽地:是啊。
缪宣:……
几句话的功夫,四人已经走出了藩王府邸,麒麟卫和幽蓟台的马匹就等在门外,不远处又是香烟阵阵,灵堂上焚烧的纸张制物化作漫天灰烬,哭灵声此起彼伏,这阵势竟比昨日更甚。
见几位麒麟卫不解,幽蓟台的弟子便解释道:“小郡王妃在昨夜悲痛难忍,自尽殉夫了,她的族人正哭灵呢,接下来应当就要合棺入葬了,这真是位忠义贞洁的好女子。”
缪宣一怔,没想到这个家族还要将戏唱下去,看来他们对那个牌坊真是志在必得,万幸他已经把那个小姑娘捞走了,虽然失去了家族身份,但她总算是保全了性命。
赞美的话语引起了众人的一番赞同,麒麟卫们还要赶任务,当即纷纷匆忙离去,缪宣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他翻身上马,正打算告别时,戚燕衡突然打马上前,他没有选择传音入密,只是直接对缪宣道:“合葬要验尸,而新娘必须在。”
缪宣猛地拉住马匹,转头看向他。
“兰宣,这么多年了,你还以为救走一个就能杜绝这种事情吗。”戚燕衡垂下眼眸,轻轻地道,“他们会再找一个年龄差不多的替身……你不会猜不到吧?”:,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