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片刻危局（3）
“手举起来，别动。”
老叶站在严彬青身后左侧十米的位置，说道。
严彬青下意识低下头，看到自己左腰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光点。
——操，最坏的结果出现了，对方有枪。
来之前严彬青仔细考虑过，无论有几人，几人是年轻力壮的男性，他的胜算都不算小。因为专业训练过三整年，身体素质和打架方面，一般人根本是没办法比的，
哪怕以少斗多，他习惯了，也不会输。
可唯一一种无法掌控的情况就是枪。
枪这种东西他搞不来，犯法，威胁太大，所以不让陆旭过来也是这个原因，——万一真的有枪，他不能让别人为他的私事冒生命的险。
他不知道身后这人是从哪弄来的枪，但很大概率非法，一抓一个准，可此刻说这些都没用，
严彬青眯着眼睛看着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红点，冷笑道：
“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
姜妍歪着头：
“你要是不来，或者肖遇脾气别这么倔，早点让我们拿到自己的东西远走高飞，我们也用不上这个胆子。”
“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把我俩都杀了么？”
“我又不是杀人犯，杀了你们，我还得坐牢，能得到什么好处？”
“……”严彬青眯起眼睛，把头摆正，盯着姜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不提着钱滚蛋，还在这里浪费口舌，又不敢杀我，该拿的东西你不是已经拿……”
严彬青说到这里，突然想明白了，
——哦，是因为该拿的东西没拿到。
他笑了一声，姿态瞬间放松，转身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突然瞧见那腐烂的少年尸体，满目厌恶，一脚把凳子踢翻了，尸体带凳子倒在地上，然后竟一屁股坐在歪倒的凳子腿上，
神色冷静，目不斜视。
白楚楚眉毛抽搐，小声问道：“姜姐，这人是干什么的？”
“演员，肖遇的相好。”
“不是，我意思他除了演员之外是干什么的，这架势怎么跟山霸王一样？连死人都不怕？”
姜妍：“……”
老叶站在他旁边，侧头询问白楚楚的指示：
“现在怎么办？”
姜妍：“箱子拿去开了么？”
老叶：“去了，但那保险箱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高温高压连炸药都用了，就是打不开，锁上也没有指印可循，看上去根本就像从来没打开过一样。”
姜妍把眼睛眯起来，凑到肖遇耳根子边上：“看样子，你是真不打算合作了？”
肖遇像听到了好笑的事情，
“合作？”笑了两声，许久没喝水的嗓子里干喘，“……把命交在别人手上，你是当我蠢吗？”
肖遇这话说对了，姜妍和白楚楚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敢孤注一掷杀了他。
首先这俩人并不是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看这架势，大概率是当年逃生后，现在有了些背景的商人，
因为在心里记恨他多年，找了个机会把他绑到这里，现在要用公布身世弱点逼迫他交出证明，
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报复，而是享用之后能够得来的财富与荣誉，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肖遇活着的基础上。
如果肖遇死了，这就不是私仇，而是一桩杀人案。
面前这个用来吓唬人的少年尸体是从医院太平间拉过来的，肖遇今天上午瞟见不远处藏着个停尸袋，被白楚楚从外面背了进来。
停尸袋上挂了个标签，但塞在角落，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化学药品的味道。
严彬青同样看穿了这个道理，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漫不经心道：
“给你们个建议，要么现在出去拿着七千万消失，要么咱们就在这里继续耗着，毕竟我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但是你们不饿么？”他说着，眼睛看向肖遇，暧昧一笑：
“宝贝，你饿么？”
白楚楚：“……”
姜妍：“……”
他刚把手插进兜里，身边的老叶警惕地把手里的枪对准：
“手拿出来！”
“好好好——拿出来，”严彬青点点头，假装打了个哈气，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降下去的太阳：“六点多了吧？你们没多少时间了。”
“……”
“这么说吧，今天我人在这儿，你们谁也别想把他带上船，听懂了么？”
严彬青挑了挑眉。
老叶冷哼一声，举起枪，对准严彬青的后脑勺：
“那可不一……”
然而这个【定】还没出口，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地，严彬青猛地收起笑容，电光石火间轻松的神情变得无影无踪，
他迅速低头，飞快转身，如同一个瞬间上旋的陀螺，后旋踢精准踹向了老叶的大腿根，
——老叶连忙伸手去挡，抓着枪的手下意识按动了扳机——
“彬青！！”肖遇下了一跳，大喊一声，
【砰——！砰——】
两下巨响，两颗子弹，擦边儿。
老叶抓着抢的手腕被严彬青用胳膊肘撞到一边，想要收回来，奈何严彬青的力气太大，枪口激烈的火花弹出来，飞速打在地上，另一颗打到了凳子腿的边缘。
身形的差距让老叶几回合后败下阵，严彬青从他的胳膊下面灵活地钻过去，反扣住他的脖子——
老叶气管被压迫，穿不上气，脸瞬间变得紫红，青筋暴起，
随即扬起那只抓枪的手，把脱了缝的食指又奋力塞回去，眼看就要按下去——
“严彬青，后面！！他的——唔！”肖遇大喊，被白楚楚一把捂住了嘴，掐在脖子上。
严彬青听见动静，转身，一脚就把那把枪从老叶手里踹了出去——
【砰——】
枪在空处开出了一弹，打在天上，枪身摔落在地，往远处滑了过去，自行打滑着转了好几个圈，蹭地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停下，
姜妍的手机响了——
“喂？打开了吗？”她刚刚还想用肖遇威胁严彬青停下，瞬间也没心思管了，火急火燎问道，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信封是密封的？！撕开！当然撕开！！现在就给我撕开！！”
“……”
姜妍满目发光地等待了一会，
白楚楚抓着肖遇的头发，脸上是眼看一切就要得逞的神情，
然而突然——
“你说什么？！”姜妍提高了近三个声调，大声质问道。
白楚楚皱眉：“姜姐，怎么了？”
姜妍全神贯注打着电话，充耳不闻，面上的表情突然间变得青绿，煞白，紫红，在这三种颜色之间来回切换，忽明忽暗忽白忽红像个街边发廊旋转的发廊灯，表情突然像吃了一口狗屎一样复杂得不可名状，
白楚楚又问了一句：“姐，怎么了？”
姜妍怒不可遏，冲着电话里大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照片！！给我拍张照片！！”
白楚楚：“姐……”
姜妍的手机还放在耳边，整张脸上神色诧异，回头猛地抓住白楚楚的胳膊：
“你难道——”
【难道】之后是什么？严彬青等了半天，没听见一个字。
看得出来女人的计划又一次被干扰了，她在焦急地等待什么，将手机边缘一下一下点在手腕上，脚步踱来踱去，眼神还得不断看着大门外已经有点黄昏意思的太阳。
白楚楚侧过脸，满脸不对劲的样子皱了皱眉，细微的表情变化被肖遇精准地捕捉到了——
几分钟后，姜妍的手机短信铃音复响了起来，她连忙低头去看，
“……”
——三秒钟后，她的神情风云不定，变得阴沉，紧张，混乱，疑惑——
她抓过白楚楚的领子，倏地拉到一边，把手机屏幕举到白楚楚的面前：“你他妈自己看！”
白楚楚震惊地看着屏幕：
“怎…怎么会这样？！
“你问我？我问谁？”
“姜姐，你先冷静一下，这个情况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冷静？！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我把事业和命都搭上了，一局定胜负啊！谁能想到居然败在你这一环！！”
“……”
然而趁俩人背身精神混乱，分心的间隙，严彬青将老叶一把推在地上，用膝盖压在那人的背部，胳膊肘猛地击打老叶的后脑勺，捂住老叶的嘴。
——老叶沉叫一声，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姜姐，会不会是搞错了？被人掉包了？”
“搞错了？谁会掉包？咱们都费了这么大劲把锁打开，谁能掉包？”
“但是确——”
“……”
肖遇见状，被绑了许久的双腿突然使劲往外一撑，——绳子居然从中间碎开，断裂的地方有些烧焦的痕迹，
接着他立即奋力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冲严彬青的方向快步跑去，
“操！”
姜妍听见声响，这才倏地转身，鲜红指甲的右手去抓肖遇的胳膊，
但她扑空了，就在她的手距离肖遇不过十厘米的距离，肖遇几乎是以不要命的往前摔的动作，被严彬青精准地接进了怀里。
【噗通——】
姜妍身型没稳住，脚缠在了被烧断的绳子上，栽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下午06:28】
【嗡——】
低沉的船鸣，远处的客船到港了，上一批货物被卸下了船，等待一个小时后的下一批货物上船，即将运往另一个城市。
肖遇被严彬青紧紧按在怀里，胸前贴胸前，起伏的胸膛让他觉得极为不真实。
姜妍被白楚楚从地上拉起来，拍着腿上的泥水：“在这上演苦命鸳鸯是吧？”说完摸了摸被摔疼的手肘，抓紧手机，恶狠狠地盯着肖遇：“行啊，肖遇，你耍我。”
说完她竟突然转头盯着白楚楚：“你也在耍我？！”
肖遇站稳，转过身，严彬青站在他前面一步的位置，眯起眼睛，扬着下巴，
神情如同狮子在看面前两只落魄的黄鼠狼。
【嗡——】
船鸣又响起了第二声，预示着下货完毕，半小时后开始登船。
白楚楚皱眉：“姜姐，咱们不能耽搁了，过去要四十分钟，再不登船就没时间了。”
“滚开！”姜妍甩开他的胳膊。
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信任的裂缝，肖遇猜测与保险箱里的东西有关，
女人神色复杂，盯着肖遇的眼睛像是在做什么决定，又像审视物品。
接着女人转过身，背过他们站了三分钟，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皮筋，用嘴咬着，两只手将散落下来的红色波浪长发高高拢起，
然后拿过嘴上的皮筋，将其扎成了一个冲天的马尾。
她再转过来的时候，神色恢复了曾经那样的媚态，与刚刚的狠劲判若两人，
正当严彬青思考她究竟要做什么时，只听姜妍声音尖细，对白楚楚大喊了一声
“一不做，二不休！”
然后猛地向侧面一个方向跑去——
枪——是那把枪——！
她要去抓枪！！
在这样短距离的室内，枪的杀伤力太高，而且丝毫躲避不及，
尽管肖遇立即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对方已经蹲下，摸到了地上，将黑色的武器捡了起来。
这种□□六发是满，那么现在还剩两发，姜妍的目光凛冽，似乎是不死不休，猛地抬起头，一左一右地，
【砰——砰——！】
开了两枪，
“肖————”
“青哥！！！蹲下！！！”
【砰——】
第三枪。
【砰——！】
第四枪。
……
是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
是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
一阵持续两秒的沉默，严彬青猛地睁开眼睛，见肖遇抱住自己的头趴在地上，正以最低的体位，减小着对方瞄准的可能。
他猛地坐起来，手足无措四处检查肖遇的身上：“肖遇，你受伤了没有？”
“…我没事，”肖遇皱着眉，从地上撑起来，抓住他胡乱摸在自己侧脸的手，“彬青，我没事。”
“可是我明明听……”
“青哥！！！”一阵匆忙混乱脚步声从工厂的门口处传来，“青哥，你怎么样了？！”
严彬青抬起头——是猎豹和缨子，
“…你们…”
陆旭跑上前，抓着个一人那么高的铁棍，对准前方肩膀中弹，跪在地上的姜妍：
“老实点，操他妈的，警察在这呢！”
严彬青疑惑：“警察？”然后看着猎豹身上的警服，“豹子，你这穿的什么？”
“青哥，这是我的工作服，”
“工……不对，你怎么来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豹子举枪对着白楚楚，身后还跟了俩像模像样的徒弟，枪眼对准白楚楚的后脑勺，严厉高声道：
“手举起来！刀扔了！迅速！”
“还有你！”——指姜妍。
然后豹子才不好意思地一笑，大呼出几口气：
“来晚了来晚了，还好赶上了，一下飞机就开车来了，这地方太偏僻，桥十五分钟才放一趟，我们都快急死了！
“青哥，你忘了，为人民服务是我最终极的伟大的理想啊！”
缨子蹲下来，到俩人旁边，
“青哥，你可不知道，这小子厉害着呢，高三毕业之后他身体素质太好，去了警校，你也知道豹子从小就喜欢伸张正义，大路上老奶奶卖鸡蛋他都得三百把两筐全买下来，”
说着，他拍了一把豹子的腿，“不过在外省一呆就是三年！什么朋友圈都不发，我们聚聚你也不来，还以为早把我们这群兄弟忘了呢！”
豹子神色稍放松，但手上的姿势极其标准，丝毫没有懈怠：
“这不能忘了，警校管的严，兄弟们理解理……”
尾音还没落，白楚楚突然站起来，想要逃跑似的，一把握住豹子女警徒儿的胳膊，
——但也过于自不量力了。
只见这女警徒儿翻了个白眼，一脚卡在白楚楚右脚跟，伸出手，在夕阳西下美丽金色洒进完全不衬的废旧厂房时，
一胳膊肘打在了白楚楚的裆上。
“哈哈哈——”姜妍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失去理智的，近乎于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声。
不知道在宣泄着什么，姜妍被老鹰和另一个警员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唯独眼睛里的火还没熄，
她盯着肖遇，又盯着白楚楚，大喊道：
“你们居然骗我——”
“居然都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