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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桃花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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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颜原在雨声里睡得香甜,隐约听到隔壁好似有重物坠地之声,在淅沥雨声中显得闷闷的,便只以为是青梧掉了书本在地上,翻了个身便继续睡去。

    没一会儿,怀里的兽君却不安分起来,爪子上的小肉垫拍在她脸上,一下又一下。

    没办法,朱颜只得坐起来,没好气道,“怎么了,你?不想睡自己玩儿去。”

    兽君蹭一下跳下床,便要往门外走。

    朱颜不放心,叹口气还是穿了鞋,跟着兽君走去了隔壁青梧门前。

    “咦,青梧不是在屋里,门怎的在外头拴着。”心下奇怪,便上手开了门栓,迈步进去。

    一看眼前情景,她便明白了几分,见青梧面色涨红,如避洪水猛兽一般躲着那女子,才勉强压下火气,可仍觉得气愤不已,这才张牙舞爪上去说了一堆浑话。

    那女子一走,她渐渐回复理智,暗骂自己方才将人赶走就是了,为何要胡乱说话,青梧若是以为自己一个男子对他有意,往后可要不好相处了。

    忍着不自在,偷眼去看青梧,见他终于坐下来,舒出一口气,正倒了盏茶喝,面上的红还未完全褪去。

    “咳咳,方才我是瞎说的,这两天看了些话本子,这才灵机一动说了那些话,是想帮你赶走那女子,没别的意思。”

    青梧闻言一愣,嘿嘿直笑,“阿彦,你说什么呢?我自然知道你是为我解围。”又饮两口茶水,叹气道,“唉,吓死我了,真是天降横祸,我正午歇呢,唉,气死我了。阿彦,多亏你了。不然我真不知怎么办了,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

    “你为何要给她开门?”

    “是王明轩,他说要请教我题目,我这才开门的。谁知道他竟然……你说,他可是得了那女子什么好处,不然为何要帮她?”

    朱颜见他问得认真,索性不跟这傻子讨论这些了,笑笑说起了别的,“莫要管了,随他去吧。来,兽君,给青梧抱抱。”

    兽君走过来,一跃跳上青梧膝头,脑袋熟稔地往他怀里蹭,青梧没忍住摸了两把,“这猫儿真好,样子威风,脾气还这么温顺,真好。阿彦,你怎么遇到它的?”

    “在山里瞎转悠的时候遇到的……”

    跟青梧说了会儿话,朱颜又回了房,细细想想方才事情的经过,心里仍有些愤懑,那女人,竟想染指青梧,还放话说还要来。

    哼,哪有那般容易的事。她可要下山去好好查她一查,将这祸害解决了才好,可不能害青梧被这等坏女人骗了。

    虽定了主意,却连日都是雨天,书生们俱都闭门读书,除了王明轩来青梧房里道了一回歉,说自己鬼迷心窍,见那女子可怜才答应帮她,如今知道青梧不喜,往后定不会再做这事儿了。

    朱颜每日在青梧跟前帮他研墨铺纸、整理书册,看着他认真读书,有时候自己也翻翻书,遇到不懂的随时请教青梧,倒也颇有趣味。

    好容易天气放晴,朱颜带着兽君,借口下山采买笔墨纸砚,顺便去查查那王家姑娘的底细。

    原要先去镇上采买东西,再回村里打探消息的,谁知,才到镇里,便在一家馄饨摊子上听人说起了一桩跟王姑娘有关的案子。

    朱颜听得目瞪口呆,又跟人家打听了一番,可算将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是那曾经诱得王小锦犯错的货郎,每日里走街串巷的,前不久又跟一个姓张的良家女子勾搭成奸。

    那张氏也已有了夫家,因着丈夫是个泥瓦匠人,出去给人盖房子,经常两三月不归。

    货郎长相俊俏,又油嘴滑舌,张氏便按捺不住,与其成了好事。

    前几日,张氏的丈夫因在干活时摔了腿,才被人用牛车送回了家里。

    这一回去,竟发现自己的床榻上躺着个野男人,那丈夫如何能忍?当下便将两人绑起来扭去了公堂,求县尊狠狠惩罚这一对奸夫□□。

    一桩捉奸在床再简单不过的案子,照当时律法,和奸之人,无论男女,都要在牢狱中服刑一年;如果有丈夫或妻子的,则要再加半年。

    是以,县太爷压根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审着审着竟然生了些波折。

    张氏一到公堂便害了怕,推说自己是被那货郎强迫的,以她性命相要挟什么的,并非他自愿,求县老爷减免刑罚。

    货郎见她为了减刑,竟全然不顾情分撕破脸胡编乱造,当下也辩驳起来,将她在床榻上的言语、形貌尽情数落出来,以示自己绝对没有用强。

    张氏到底是闺中妇人,这等私密事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于是羞愤撞柱,好在力气不算大,救治后保住了性命,只是伤好后仍要去服刑。

    张氏血溅当场,货郎当即吓得面如土色,不知人还有没有救,生怕县太爷将张氏撞柱归咎到他身上,到底常年在外奔波,脑子活络,当下便磕头不止,说自己有一桩案情要揭发,事关人命,求县老爷能减免他的刑罚。

    知县一听竟有人命案件,自然应他所允,减去了半年牢狱之刑,货郎当场便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个干净。

    “小人曾与那西街张屠户家的王娘子相好,她有一回在床榻上与小人快活之后,嘀咕了一句,‘要换个丈夫才好’,没多久,那张屠户人就没了。小人听说,对外说是心口疼,疼了一晚上便没了。

    可那张屠户小人也见过,哪里是那等弱不禁风的短命相?是以,小人怀疑,是那王娘子为着再嫁,才害了自家丈夫。”

    知县见他全是猜测,当下便要冷脸对其用刑,货郎急忙告饶,求道,“不瞒老爷,小人这感觉,一向比女人还准,就拿跟女子相好这事儿来说,往往见那女子头一回,小人便能感觉出有戏没戏……

    那,那王娘子的事儿,十有八九也是小人推测的那般,大人不信便找人抓她来,只要稍稍用刑,不信她不招。

    再者,那尸首总是做不得假的,张屠户只有个耳聋眼瞎的老爹,妹子又远嫁了,身后事还不是由得她那婆娘做主,若能给仵作验一验,定能验出问题。”

    知县起初还在心里笑那货郎,既然感觉一向准,怎未感觉出人家正头丈夫要回来,自己要被捉奸在床?

    听到后头,也全然认可了他这说辞。

    王小锦被捉去时,心里虽慌,面上却做出若无其事之状,一口咬死丈夫死于心绞痛,受了一回刑也坚决不改说辞。

    直到知县让人去挖坟开棺,重新验尸,她才伏倒在地,哀哀痛哭起来。

    王小锦很快认罪,判了绞刑,昨日便已伏法。

    王大夫妇不敢相信自家女儿竟是个谋害亲夫、与人通奸的女子,可事实摆在眼前,也只能认了,一家人躲在家中不敢出门,生怕给邻里的唾沫星子淹死。

    王阿福才七八岁,被拘在家中,心里憋闷得慌,越发怪起他那不检点的姐姐,又跟王大夫妇说起姐姐曾带他见过几个寺里的书生,说不定就是要勾引人家。

    王大夫妻又羞又怒,连寺中也无脸再去,索性将送菜的差事转给了旁人,自己逢集去镇上卖卖菜,日子倒也能过下去。

    朱颜实在想不到,几日前才见过那女子,生气勃勃要去扑青梧,如今竟已身首异处!唉,可也怪不了旁人。

    往后,她再没法去烦扰青梧了。

    感慨一番,正事还得办,朱颜先去了书铺买了能用一段时间的笔墨纸砚,出来时路过卤肉铺子,在寺里吃得清淡的馋虫被彻底勾了起来。

    猪蹄、鸡腿什么的,要了两大包,又给兽君买了些小鱼干,朱颜才踏上了回山之路。

    回了寺里,朱颜有意让青梧隔壁的王明轩过来听她讲王小锦的事儿,便特意提高了嗓门跟青梧吃起卤肉来,“来,青梧,吃个鸡腿,你近来都瘦了,可要好生补补。”

    “猪蹄也尝一尝,我可是特意买给你的,你快吃。”

    王明轩听着隔壁的说话声,一样是素久了的肠胃,哪里还忍得住,很快便跑过来敲门,还带了一小坛自己藏的酒。

    朱颜见他上钩,索性将高琪和周文远一起邀来,好好说教说教这帮见色起意的书生们。

    当然了,可不包括青梧。

    高琪和周文远听说有好吃的,也各自带了自己珍藏的零嘴来,几人一边吃着,一边听着朱颜绘声绘色说着在镇上听到的事儿。

    几个书生神色各异,青梧是震惊,高琪和周文远则是躲过一劫虚惊一场,唯有王明轩,背上都是冷汗,脸色更是难看,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东西也吃不下了,一个劲儿地抚着胸口顺气。

    他对王小锦虽无真情,确是实实在在垂涎她的美色,更是实打实在一个被窝里睡过的,此时知晓这女子竟是条美人蛇,吃人不吐骨头,哪里还能不惊骇?

    高琪和周文远先觉出不对来,又不好当着青梧和朱颜的面询问,只能生生忍着。

    朱颜全然不管王明轩的脸色,仍是语气激昂地讲述着,加油添醋地说着王小锦如何在公堂上巧言善辩,拒不认罪,如何在知县说要挖坟验尸时大惊失色,如何招认自己因嫌弃丈夫不解风情,若要和离,父母和丈夫都不会同意,这才狠心下毒,看着他一天天被毒药弄坏了身子,咽气之时还对她依依不舍,却不知害他之人正是她……

    “别,别说了。”王明轩听不下去,声音颤抖叫停。

    朱颜几人面面相觑,也未再说什么,几人又闲谈了几句,便各自回房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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