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身份
“姑娘的血可净化妖物，我猜的可对？”
听到岚拾说出这句话，恒姝顿时竖起警惕心，反问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她的血可净化妖物一事，还是她与枫棠初次一起斗耳鼠那次，才发现自己的血有那种奇效，不过，这个男人又是怎么知晓的？
见恒姝这等反应，岚拾便知自己所说都是对的。
于是他又问：“你可曾感觉到你的耳垂处微微发烫过？”
发烫？恒姝想起方才耳垂处确实有种微微发烫的刺痛，她承认道：“方才是有过。”
只见下一秒，岚拾的手掌在恒姝面前抚过，她额头上顿时显现出一抹金色彼岸花仙钿，上面闪着抹微不可察的白光。
“你果然被人施了障眼法。”说罢他手中变出一面青铜镜，将它递给恒姝。
恒姝迟疑片刻后接了过来。一照才知，原本光洁的额上竟生出了她未曾见过的仙钿，隐约闪过一抹淡色荧光。
金色彼岸花在骄阳的照耀下，散发着流光溢彩。
恒姝努力回想自己是何时生出这样的仙钿，自己竟毫无察觉。
但她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么。
就在她准备放弃想时，她忽而忆起自己下凡前，师父曾在她面上轻轻抚过，她当时以为师父在为她疗伤。
莫非，就是那次？
岚拾见恒姝面上有了丝松动，他连忙抓住时机解释：“你是被人施了障眼法，所以额上仙钿才会消失。”
“你所食的去愈果乃龙族圣果，五百年盛开一次，一次只结一果。龙族与天界立下和睦相处的规矩，每次结果后，圣果要被奉上天界，以示二界关系友好。”
岚拾盯着恒姝面上的仙钿，缓缓道：“众人只知道龙族的去愈果可重铸仙者灵丹，修复经脉，救人性命。便将其附上圣果之名，但他们不知圣果的奇效只对本族人才有用。”
只见他语气又深了一层，“所以，圣果即使奉上天界，若是被外族人服食，便与普通果子无甚差别。”
总得来说，圣果上奉天界这事只是做给外人看看样子罢了。有点地位的仙家，都知晓去愈果只对他们龙族本族有用。
“至于我为何知道你的血可净化妖物这件事，是因为圣果有个无人知晓的隐藏作用——与龙族的至纯血脉结合，可以去除浊气，净化魔物。一千年前那颗圣果被先龙神所食，净化魔物一事也是我与他外出除妖时，偶然发现的。”
他看了看恒姝，又解释着：“你服下的那颗，应该是五百年龙神亲手供奉到天界的那颗。”
“你耳上的金色封印与面上仙钿均是因为服食去愈果而生。”
“不过，天界那么吝啬的一群人，为何会将去愈果给你？”这是岚拾脑中特别不明白一件事。
去愈果因救命而生，除非恒姝性命垂危或是灵丹破碎，天界不可能将圣果赐给她。
岚拾脑子中忽而浮现出一个最坏的想法，他惊恐地看着恒姝，脱口而出道：“那你当时可受了重伤？”
方才已经告知他们魔神一事，见岚拾如此迫切地想知道，恒姝也不打算隐瞒。
她点点头，“当年魔神冲破封印逃出天界时被我撞破。我被他打伤，命悬一线时，我师父特意向神君求了龙族圣果，才将我从鬼门关救出。”
讲述这件事情时，恒姝平静地没什么表情，仿佛是在讲别人的经历。
岚拾有些愧疚自己没早日将恒姝找回，若她在龙族，定不会被那魔神伤害。
不过愧疚之余又多了丝庆幸，他感叹道：“还好当年龙神将圣果供奉到天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更幸运的是，天界那群老顽固没将圣果服食，若恒姝没有圣果重铸灵脉，只怕已经身陨。
“如此说来，我真的是龙族血脉？”
真相摆在众人面前，恒姝从岚拾口中知晓了如此多的旧事。
依他所言与她下凡后所遇之事串联起来，足以证明，她就是龙神之女。
想到这儿恒姝微微蹙眉，不解道：“师父为何要隐瞒我的身份？”
她曾问过师父自己的身世，不止一次。但每次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无父无母，灵物飞升。
岚拾摇头道：“此事我亦不知，待寻到魔神后，你再回天界向你师父寻求答案。”
岚拾也不知晓天界故意隐藏恒姝是龙族血脉一事，是他们自作主张，还是龙神应允。
这些待恒姝回天界一问便知，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龙族交于恒姝手上。
岚拾极其认真地看着面前酷似龙神的女子，心中肃然起敬，深深跪在地下，尊敬道：“既已经找到龙神的后裔，那我也可以将山神之位腾出来了。”
恒姝想将他扶起，便见他又伏地跪拜，肃然道：“神女在上，请受岚拾一拜。”
“方才我对您那样粗鲁，罪不可恕，还请您责罚。”
见那样一个气血方刚的男人忽然对自己俯首称臣，恒姝受宠若惊的同时，心中也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男儿膝下有黄金，山神只是他父亲的手下，大体来说与她无甚干系，实在不应该对她行跪拜之礼。
恒姝弯下腰将他扶起，语气淡淡的，劝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我对山神一位并不感兴趣。”
“先龙神既任命你为首领，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心中对你的实力一定是信任的。”
她静静看着岚拾，嫣然一笑道：“同样，我也相信你可以将秘境打理得很好。”
女人灿烂的笑容在骄阳下盛开，像一朵迎着烈日绽放的娇艳桃花，明艳动人。这幅绝美景象让周围的几人皆为之惊叹，眼神纷纷提亮了几分。
而岚拾看向恒姝，眼中又多了些欣喜与赞赏，道：“你果真与龙神的性子如出一辙。”
理智识大体，喜爱夸赞下属，每句话听着像是她随意说出的，但仔细揣摩一下，便能知晓她话里话外对自己的夸赞。
思及此，岚拾心中暗自窃喜，龙神神后二人果真是为他龙族生了一个优秀的后代。
恒姝脑中对自己多出来的这二位长辈一片空白。
听燕玄乙与山神他们对先龙神的夸赞，便知晓他是个大英雄。
虽然众人对神后没太多讲述，但是能为拯救苍生而舍弃自己生命的母亲亦是个英雄。
岚拾冷静的目光扫视到一旁站着的众位长老，又瞥见周身布置得极其奢华的场地。他才想起今日本该是一场隆重的祭祀大典，如今硬生生变成一场认亲宴，心中唏嘘不已。
“虽然今年的祭祀大典没有完办好，不过……”他眸子转到恒姝身上，幽幽道：“不过寻到了你，也算是干成了龙族的一件大事。”
话毕，岚拾不等恒姝反应，一把将她掳走，飞身到祭坛高处，冷冷地看着底下众人，厉声呼道：
“众人听令！”
众位长老与仕女纷纷俯身跪地。
岚拾看着身侧的女子，向下沉声道：“恒姝，乃先龙神唯一的遗孤，今后便是我龙族神女，见她如见先龙神。她的命令亦是我的命令，若日后在秘境外或任何地方见到神女，你们均要以命相助，不得有所保留。”
他眯了眯眼，睥睨着台下众人，浑身如附了一层寒冰，冷冷道：“若有违抗者，一律族规处置！”
“恭迎神女归族！”
“谨遵山神大人之令！”
恒姝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只见台下众人跪拜得井然有序，呐喊声亦是整整齐齐。
她目光转向一旁，瞥见远处站得挺直的枫棠。
仕女的紫色衣裙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显得格外渺小，一阵凉风吹起裙边，衣决飘飘欲仙。
此刻的他，像是这场认亲大戏的局外人，孤独寂寥地站在那处。
枫棠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眸与她对视。
二人距离相差甚远，恒姝看不清他的眸中此刻是何种模样。
片刻后，恒姝先收回了视线。
她偏了偏头，看向离自己不远处，亦是孤零零一人站着的霓染，轻唤了声：“大祭司。”
霓染闻声缓步走近她，娇弱的面上带着怅然若失，悠悠道：“想不到你居然是龙族后裔。”
“我也未曾想过这等奇幻之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恒姝是那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答应过别人的事，若是不兑现，她便会一直放在心上。
恒姝避开岚拾，朝霓染那边靠近了一步。
眸光蓦地对上霓染那双圆杏般的双眼，顿了片刻后，俯身压在霓染耳边轻问：“你昨日说，对我们有所求，现在可以将所求之事告知于我了么？”
霓染自己都已经将那事忘记了，不曾想恒姝却还记得。
她现在忽然提出这件事，想必是真的想帮她做些什么。思及此，霓染认真打量着恒姝，心中百感交集。
自己所求之事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想到这儿，她决定不求了。
她垂下眼睫看向别处，云淡风轻地说：“罢了，那不重要了，当我没说过吧。”
只是一件小事，若她偏要执着，无需恒姝的帮助，自己也可以做成，若有她的帮助便是锦上添花。
霓染忽然改变主意，恒姝怕她只是一时的想法，又反问一遍：“你真要放弃这个机会？”
霓染点头，“嗯。权当我没说过吧。”
见她如此肯定，恒姝也不再强求。她眸子转向岚拾道：“山神大人，您可以打开秘境出口，让我们出去么？”
“寻魔神一事不能再耽搁了！”
“自然是可以的。”纵使岚拾有些私心，想将神女留在秘境逍遥快活，不去蹚魔神那趟浑水。
但她毕竟也算天界的一份子，如今又带着寻魔神的任务下界，岚拾忍下心中的不舍，准备让她出去。
岚拾觉得恒姝称呼他为山神大人不好听，连忙纠正道：“我叫岚拾。神女以后可以唤我名字。”
只见恒姝轻轻摇头，不赞同道：“毕竟你是父亲的手下，是长辈，我还是要唤你一声大人的。至于我，您将我当作小辈，唤我名字便好，不必唤神女。”
半晌，岚拾才迟钝地应了一声：“好……”
恒姝带着枫棠跟在岚拾身后，一起去了首阳山入口。岚拾念了个咒，周身萦绕起青色法术，朝着那层薄弱的莹白色结界飞射而去。
片刻后，那道结界散去，首阳山一角也随之开了道极其大的裂缝，可以容多人进出的口子。
离开之前，岚拾递给恒姝一个梨花木所制的虫子，长相如同寒蝉。
他修长的大手在上面掠过，原本静止的木头虫子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与外界的活物无异。
他道：“若以后有什么需要用人的地方，可用此法器将我唤来。魔神……我也会安排人手去寻他。”
恒姝接下表过谢意后，与枫棠往出口奔去。
“神女！”又听到岚拾叫住她，叮嘱道：“若遇到危险，一定要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然后找时机唤我出去，千万不要莽撞。”
毕竟，应龙只有她最后一位血脉纯正的后裔了。
恒姝转身，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我知晓了。山神大人告辞！”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秘境后，那秘境出口又稳稳地合并起来，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恒姝二人向后望去，除去一片青翠欲滴，根深叶茂的林子，毫无秘境存在过的迹象。
空中万里无云，一些成群结队的飞鸟，伸着脖子在空中鸣唱，来来往往。
恒姝见此安逸的场景，心中存疑，“百兽台怎会这么平静？”
他们掉落秘境时，百兽台还魔物横生，各处洋溢着乌烟瘴气。现在却清明一片，生机盎然。两副模样，全然不同。
枫棠猜测道：“许是我们失踪后，父亲又派人来此探查过？”
“也许吧。”
二人相伴一路，都很默契的没说一句话。
恒姝纠结了一路，还是先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平静，“我的身份……”
她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枫棠也随她一起停在原地。
恒姝小心翼翼地抬眸，对上枫棠赤裸裸打量的目光。她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又思量片刻，才缓缓道出：“我下凡之前曾允诺过师父，不能暴露身份。”
“无事，我都明白。”
闻言恒姝心下松了口气，又听到他叹气道：“你是仙子，我是凡人，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不少。”
“不要这样想。”恒姝尝试劝说他，“彼时你是掌门之子，我是个普通小女子，我也没有觉得与你距离相差甚远。”
见枫棠面上的忧愁不减，恒姝认真注视着他，语气十分温柔：“不论我们是何种身份，只要是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不都是知己么？”
知己，怎么会因为身份而与对方疏远？若是那样，那便不算是知己了。
听到恒姝如此说他们的关系，枫棠大喜过望，眼眸微睁，下意识地抓住恒姝柔若无骨的手，迫切地问：“你心中真是这样想的？”
“是，比真金还要真。”
恒姝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面上假装严肃，教导道：“以后不要再提身份差距之类的话了，我会不高兴。”
枫棠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好，不提。”
出秘境以后，恒姝的法力便恢复了。她屏气凝神念了咒，带着枫棠一齐回了凌曜山庄。
山庄大门的看守弟子见到枫棠的身影，喜极而泣般呼喊：“大师兄回来了！”
“快去禀告掌门，大师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