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谢礼
“我在这儿！”
听到她清冽的嗓音，枫棠驻足在原地，轻轻动了下耳朵，阴森可怖的灵兽嚎叫，嘈杂又混乱，与阵阵阴风一起灌入他耳中。
枫棠辨别不出恒姝的位置，他整颗心提了起来，追问道：“你告诉我你在什么方位？我去找你。”
闻言，恒姝打起精神，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这里所有的树都长的如出一辙，棵棵排列的距离也十分相同。
林间窄路弯弯曲曲，缠绕盘桓，宛如迷宫。
恒姝本就对方位不太明晰，如今更是分不出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该如何说啊？
那边的枫棠等了许久，迟迟未等到她的回应，心中摇摆不定，想寻又无处可寻的感觉很是难受。
他语气焦灼，大声疾呼道：“清淼！”
“我……”恒姝回过神对着远处天空大喊：“我不知道啊。”
慌乱中，她灵光一闪，想到什么。
下一秒，她手中变出了一盏琥珀色的琉璃灯，莲花状的灯罩上面带着犹如宝塔般的灯顶，灯芯燃起，周围的幽暗瞬间被照亮。
恒姝飞身到身侧的树杈上，将琉璃灯悬挂在上面。做好这一切，她朝着空中大喊：“我在树上挂了琉璃灯，你能看到吗？”
她看了看脚下的路，漆黑一片，她向来耐心就不多，于是便不想继续等了，“枫棠师兄，我去寻你吧！”
恒姝刚想飞身下去，却听到枫棠婉拒的声音：“你待在树上莫要再动！我看到你了。”
天空的灰雾散去，月亮窜出来，稀疏的月光洒入森林，带来了点点光晕。
枫棠远远地看到树杈上一抹花开般的橘色，光亮极小。旁边有个拎着琉璃灯的清冷人影，枫棠一看便知晓那就是恒姝。
枫棠心里短暂地泛起一阵涟漪，薄唇微勾。他迫不及待地用了轻功，飞到那人身边。
熟悉的身影飞来，恒姝面上的欣喜掩饰不住，“枫棠师兄，你来了！”说着，还不忘为他腾出些地方。
二人并肩站在树上，无声对望。这段光景居然给人一种才子佳人私下幽会的错觉。
想起方才驱散黑雾的场景，枫棠温润的眸子抹上一层厉色，关心道：“你有没有受伤？”
恒姝摇头，“没有。”
“此地不宜久留，恐怕那黑雾会再次袭来。”枫棠方才打斗中观察过，那黑雾是一波波来的，时而少时而多，是有规律的。
暗林的凉风刮过耳边，恒姝感觉有点冷，连忙抚了下手臂，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二人刚说完这句话准备离开，谁知身下的树杈经受不住二人的重量，‘咔嚓’一声，突然断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恒姝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指挥行动的能力，一时竟忘记用仙术，抓着灯盏直直地朝着树下坠落。
起初枫棠也被吓了一跳，但在他看到恒姝那张呆滞的面孔后，立刻回过神。
“清淼！”
说罢，枫棠原本浮在空中的身影一动，迅速朝下方飞去。
他周围夹杂着猛烈的风声、衣襟拍打身体的声音，如火如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
终于，他碰到了恒姝的衣角，一把揽住了她的柔软后腰，手上用力一提，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恒姝本就六神无主，看到枫棠朝自己飞来以后，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手掌不自觉地抚上他的宽肩，来获取安全感。
枫棠厚实宽大的臂膀中，恒姝那抹纤瘦身形显得格外娇小。
明明周围杂音嘈嘈，恒姝却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中原本沉稳的心跳开始“砰砰砰”，不断加快。
恒姝没有往深处想，只觉得枫棠也是被方才的险遇吓到。
只见枫棠抬手荡袖，二人急坠的身影回正，他们踏着疾风，慢慢飞到远处，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
刚落地，枫棠还未感受到怀中女人的柔软身躯，恒姝就迅速从他怀里脱身。
总归是第一次与异性贴那么近，小女人家的羞涩无法完全掩盖，恒姝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多……多谢枫棠师兄。”
听到她叫自己，枫棠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师兄’这二字颇为生分，不大好听，比不上直呼名讳的亲近。
半晌，他顿了顿说：“你不是山庄弟子，不用喊我师兄，直接唤我名字便好。”
“嗯？”恒姝有那么一瞬间迟疑，抬眸看着他，得到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后，她点了点头，蓦地认真道：“枫棠，方才谢谢你。”
说起来她也不是很喜欢与别人称兄道弟，因为她已经小五百岁了，而眼前的枫棠才不过十多岁。
她亦是真的感谢枫棠。若不是他及时接住，自己多少会受些皮肉之苦。
枫棠认为他们之间，说谢谢过于生疏，“你跟我不必客气。若不是我站了上去，你应该也不会掉下来。”
这是把罪责全部揽到他一人身上了。
恒姝暗暗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她手中还提着方才那盏琉璃灯，灯芯散发的橘光晃晃悠悠，照亮前路幽暗，二人慢慢向前摸索。
先前发出惊雷的地方竟已消失不见，林中寂静下来。
她正认真地感受着周围萦绕的魔气，枫棠冷不丁地开口打断了她：“你的方向感，在夜里是不是略差些？”
恒姝感觉枫棠还真是正人君子，话都说得如此委婉。换做别人，早就说出‘你是路痴吧’这几个字了。
黑暗中，恒姝的眉眼四处闪躲，拎着琉璃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嘴中否认道：“没有啊。”
“方才……”
恒姝如此好面子的一个人，怎会让人轻易揭穿自己的弱点。
她急急地解释：“方才那林子跟迷宫似得，换作别人，也不一定识得东南西北吧？”
见到恒姝着急羞涩的模样，枫棠喉咙中溢出一丝轻笑，满眼宠溺。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恒姝眼前。
“给。”
恒姝不明所以，伸手接过来。这东西的触感冰冰凉凉，形状摸起来也很是奇特。她又颠了颠，沉甸甸的，有些重量。
她的注意力都被手上的东西吸引了，直勾勾地盯着它，“这是何物？”
“这是翡翠蜻蜓，名唤白宿。”
“我将它赠予你，若以后我们走散，你用灵力催动，它便可以带着你找到我。”枫棠说。
暗夜太深，恒姝看不清它的模样，便直接把它举到眼前，用另一手里的灯照在它身上。
果然，它有着奇怪的虫子模样，那虫子就是枫棠嘴中说得蜻蜓吧？只见它盈盈的绿色中带着一丝透亮清澈，浮着微微白光。
只是在手中存放了片刻，冰冷的玉石便有了温度。
恒姝看完那奇特的虫子，突然正经道：“但是，我还是觉得无功不受禄。”
说完，便把它送还至枫棠面前。
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还回来的道理？
枫棠拦下她的手腕，寻着借口便道：“你帮我抓到耳鼠，找到夫诸，权当我给你的谢礼。”
“可是……”那些妖怪也不全是她的功劳啊？而且，她看过的话本上写着不能随便收别人送的礼物，尤其是男子。
恒姝还想说些拒绝的话。
而枫棠已经在想别的法子了。软的不行来硬的，他剑眉一挑，放话威胁道：“你若是拿我当朋友，便莫要再推辞了！”
朋友？
仔细想想，确实，他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间送个礼物也是可行的。更何况书上也没说不能结交男子为朋友。
思及此，恒姝心中那道坎过去了，她展颜一笑，“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便收下吧。”
枫棠这才满意地点头笑笑。
二人继续往深处探去。不知为何，恒姝总感觉背后发凉，但她屡屡回头，并未见到身后有什么邪祟。
怕什么就来什么。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恒姝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
乌云遮月，周身重新陷入阴暗。
恒姝察觉到背后杀气腾腾，不知是什么妖邪躲在背后阴恻恻出招，恒姝余光看到飞来的黑雾，一把推开身侧的枫棠，惊呼道：“枫棠，小心你背后！”
话毕，枫棠使出汲水诀抵挡身后的雾气，大部分黑气被水柱挡在远处，不能靠近他分毫。
本以为这次的黑雾会与上次一样，不曾想，它们这次来势汹汹，数量比上次足足多了三倍！
枫棠全身心投入到眼前战役，未注意到身后的危险正在向他层层逼近。
只见一团黑雾直直撞入他后背，穿透脊背，他毫无防备地被敌人钻了空子，疼痛瞬时间蔓延全身，锥心刺骨。
枫棠感觉到喉头涌上腥甜，以一种压不住的速度强势冲上来。不觉中，嘴角缓缓溢出一丝殷红，他向后退了几步，一口鲜血尽数喷在地下，胸间衣襟也被染红。
看到枫棠的惨状，恒姝面上的表情逐渐崩塌，她一边挥舞着衣袖打散周围黑雾，身子也一直往枫棠那处靠去。
打退了些黑雾，一刻也不耽搁，恒姝跑到他身侧，为二人周身设了道结界，隔绝了外面暴动不安的世界。
黑雾被挡在外面，还冲劲十足，一直用头狠撞结界，气焰嚣张。
结界内，是短暂的安逸。
恒姝蹲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口，紧紧地皱着眉头，“你怎么样了？”
枫棠轻咳了几声，嘴中又溢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他勉强张开嘴说话：“抱歉，又连累你了。”
“胡说什么呢，这不叫连累。”
枫棠虚弱的脸色同纸一样惨白，轻喃道：“每次都是，你救我……咳咳。”
恒姝根本不想听他废话，只想抓紧时间替他疗伤，“好了，你不要再说话了，我帮你疗伤。”
枫棠还想说话，“我……”却被她捂住了嘴。
他抬头便看到恒姝一脸的不耐烦，微凉的手心盖在他温热的唇上，将他要说的话都扼在喉咙中。
果然，捂嘴起了些作用，他没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一直盯着恒姝的侧颜。
恒姝见状也收回了手，一点没嫌弃在他嘴上沾到的血液。
只是低头念了法诀，周身便环绕起莹白色的仙力。那些仙力化为缕缕薄烟，慢慢注入枫棠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枫棠如深潭般的眼瞳翻涌起不一样的情绪。下一刻，他打断了她的法术，抓住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恒姝不解地看他。
他摇头制止道：“别白费力气了，留着你的灵力后面再用，别为我浪费了。”
其实，他有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透支，他现在力气全无，不能移动。
他最担心的还是如果自己不在了，恒姝后面的路怎么办。
“这不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