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精神病患者
骄阳四月。
深市清源精神病院大门口，一辆黑色轿车急速驶来。
马勇下意识地把车窗升起来，骂骂咧咧的说道：
“妈的，不知道赵主任怎么想的，直接把他开除不就行了。”
“我说老马，你和他毕竟同事一场，就不能有点同情心。”
副驾驶上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着比较斯文的年轻人正在认真地翻阅着一叠报告，随口应付着。
“再说了，随便开除员工，是要面临巨额赔偿的，主任可不傻。”
“呵呵，难道你还指望一个精神病去上班？”
陈正皱了皱眉，把报告合了起来，轻声喃喃着，“他真的有精神病吗？”
“那还用说，来研究所都半年多了，除了工作上的事从不和人交流，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马勇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那晚他一个人在天文观测室发疯，弄坏了好多仪器，他妈为了不让他坐牢，听说把家里都卖空了，真是个丧门星”
“哦，是一个月前太阳风暴大爆发的那晚吗？”陈正好奇的追问道。
“是啊，你怎么会对这精神病感兴趣？”马勇白了一眼陈正，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嘿嘿，听赵主任说大漫丽洗浴中心来了一批新人，等会去转转顺带除除晦气。”
陈正满脸疑惑的再次翻开报告，仔细地看了最后一页的结论后，缓缓说道：“可是报告上写着他一切正常，只是大脑中的记忆部分有些邪门。”
马勇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扫兴，想着你刚来没多久，借着这个机会带你出来开开眼界，你却只惦记着那个精神病，哎我看你也快了吧！”
“再说了，精神病哪能靠仪器检测出来，都是赵主任为了，不说了，赶紧把他弄回家，省得他妈整天像个疯女人一样来研究所闹事，一家都是疯子，说不定他爸也是得疯病死的。”
陈正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人。”
清源精神病院某间病房内。
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马桶，一个中等身材面色憔悴的青年，正双手抱着腿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双眼死死地盯着房门处。
突然，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人拿着一叠资料，微笑着走了进来。
瘦弱青年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即耷拉着脑袋，下巴搁在膝盖上。
“你好，我是李医生。”身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翻开手中的资料。
“你叫罗宇？”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
“嗯，是这样的，刚刚你的朋友过来非要把你接回家，负责你的杨医生今天请假了，我给你复查一下，看看是否符合出院的条件。”
朋友？罗宇一愣，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李医生，在他错乱的记忆中，并不记得自己曾有过什么朋友。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他被强行送到这里后，母亲就一直想把他接出去，但都被精神病院用一堆扯淡的理由拒绝了，说她年纪大、身体不好，难道是母亲求人或者花钱雇来的？
“啧啧，真是太可惜了，22岁就硕士毕业于深市大学天文物理学专业”李医生看着资料，不由得感叹道。
“李医生？”罗宇看着怔怔出神的李医生，缓缓开口，“我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李医生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咳咳，不好意思，我忘了，一会你就会看到他们的。”
“嗯。”
“下面来说说你的情况吧，那晚就你一个人吗？”
“对。”
“那你还能详细地再描述一下当时发生的事吗？”
看着李医生那真诚的眼神，罗宇点了点头，平静且熟练的说道：
“那天是周末，我负责执行向太阳发射联系外星人的无线电波任务这也是最后一次执行了”，罗宇顿了顿，眼神暗淡了下来，“大概下午六点左右的时候，我刚走出观测室，就看到了天空中的极光。”
“你就回到观测室用天文望远镜观测太阳？”
“是的，透过天文望远镜我看到了太阳中有个规则的黑圆，估摸有月球般大小，没有一丝火焰浮在它上面，它是那样的规则、漆黑，四周的火焰似乎都很害怕它，疯狂地向外翻滚涌动，就在这时，我清晰地看到了那黑圆上”
“然后呢，黑圆上有什么？”
罗宇无意地瞥了一眼李医生，看着他那毫无波澜的笑容，好似一个家长在认真地听小孩子讲故事，罗宇无奈地笑了笑，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面的我记不太清了。”
“确定吗？”
“确定。”
忽然李医生皱了皱眉，快速打开陈正带来的那份报告，几秒后，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根据他多年的从医经验，非常地肯定罗宇的记忆被改写过了，结合罗宇的陈述和检测报告来看，这些记忆还会自我加强，防止丢失。
但根据罗宇的描述，记忆内容又是那么的搞笑，什么巨龙正在吞吐着中子星，一颗扁平的超巨恒星飞来，时空扭曲
不过相比起其他患者变成玉皇大帝，似乎罗宇的妄想更‘科学’一点而已，至于记忆的自我加强，也许是人脑的某种特性。
李医生神情复杂地看了罗宇一眼，随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笑容。
“对了，那些怪异的记忆呢？”
“第二天醒来后，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离奇的经历，呃都记不清了。”
“嗯，这就对了，”李医生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像你们这些搞基础物理研究的，十个中十个都不正常，贡献越大，病情越重。”
罗宇：
“要学会释压，注意多休息，慢慢调整一段时间就没问题了。”李医生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资料，“走吧，我带你去办出院手续。”
“对了，这周的住院费不用交了，”李医生突然表情变得有些沉重，沉声道：“回去后要好好孝敬你妈妈，她每周三都会准时带水果来给我们，说要我们好好照顾你。”
罗宇一下愣住了，眼前浮现出母亲右手打伞左手提着水果，佝偻着身躯，在暴雨中缓步的形象，眼眶微微泛红，当初要是不执著于自己的兴趣，听从老师和亲友们的劝告，选择热门的工程专业，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马勇？”
刚到李医生办公室门口，罗宇看着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青年，有些不敢相信的喊出声。
在他的印象中，马勇是个不学无术，到处溜须拍马的恶棍，曾多次和赵主任一起霸占他人的研究成果，而他们在他身上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现在却来接他出院，实在感到有些意外。
马勇微微偏了一下头，嘲讽道：“呦，这不大天才罗宇吗，里面怎么样，待得都不想出来了？”
“还不错，里面人才又多，说话又好听，很是适合你来提升自己。”
马勇沉着脸骂道：“沙雕，还敢跟我嘴硬，要不是老子，你这辈子都得待在这里。”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大家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陈正笑着和罗宇握手，“你好，我是两周前刚来的新同事陈正。”
罗宇一愣，随即微笑着与陈正握手，“你好。”
“对了，看你之前发表过一篇关于双星系统的星核等离子体运动引发现象的论文，等有空可以跟你交流一下吗？”
罗宇迟疑了一下，“没问题。”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上车，浪费老子的宝贵时间。”马勇粗暴的打断了对话，起身朝门外走去。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天还很亮夜幕还没降临，晚风拂动，路旁繁茂的枝叶在轻轻摇曳着。
罗宇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物怔怔出神，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在路旁的垃圾堆里翻找着些什么。
“呵呵，影响市容市貌的垃圾。”
马勇故意一脚油门急速驶去，在接近垃圾堆的瞬间，一口浓痰朝那身影飞去，随后车子在一旁破旧的两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卷起的灰尘瞬间淹没了那道身影，紧接着传来了几声重重的咳嗽声，那身影无奈地朝汽车驶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小宇，你回来了。”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