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哭泣的奈落（19）
林朗最终让加岚带走了白骑士，独自一人坐在深渊底部。
他靠着炙热的岩浆墙壁，一只手臂在膝盖上，似是在沉思。
当初发布《哭泣的奈落》这部游戏时，加岚王女是作为一个重要角色出现的，她有着坚定的意志和信念，在游戏前期充当了主角清羽的姐姐和引路人角色。她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王女，在做任何事情时，都站在神族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但同时，王女几乎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林朗脑海里第一时间弹出了一个词——“过刚易折”。
加岚在这种情况下靠近神王，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潜意识告诉他应该拦下加岚，但理智没有让他这么做。
他不能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需要找出游戏的trueending，结束这场荒唐的旅途。
任何一点偏离原剧情的事件，都是帮助他抵达真结局的路径。
“这只是游戏而已。”
林朗一遍遍地对自己默念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星时后，林朗离开了深渊底部，借圣血戒的力量，他返回了深渊回廊。
甫一踏入回廊大厅，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欣喜清脆的“尊上”！
林朗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却是云惜。
棕红长发的女子朝着他一路跑来，大厅中灯火璀璨，映得她额上的水晶挂坠晶亮闪耀。
云惜毫不避嫌地冲上来一把拉住了林朗的双手，未等林朗反应过来，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把林朗查看了一番，最终舒了一口气。“尊上没事就好。”
林朗朝她投去一个宽慰的笑，“让你担心了。”
云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好久没听过你说这种正经话了，偶尔听一听，还真是怀念埃”
林朗：“……”
云惜笑出声，拉着林朗坐回到龙骨椅上，认真道：“我收到你的传声蝶，知晓了事情原委后就不再担心。只是一想到我先前匆忙点兵开战，等你回来我肯定会被训斥，所以得跟你解释一下。”
说完，云惜退后两步，单膝跪下朝林朗行了个正式的朝拜礼。
林朗一怔，赶紧站起身把云惜扶了起来。
云惜脸上已然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她说：“尊上这次要怎么责备我，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神族欺人太甚，就算那个失踪的学院老师不是你，他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气势汹汹地逼迫，我们是决意咽不下这口气的。我明白那群假君子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把开战的名头安到我们头上，我不怕担这个罪名，所以才执意开战！如果最终战败，我会一死以谢众将士。”
林朗沉默片刻，说：“云惜，别这么说。这本来应该是我来做的事，我这段时间不在，已经很辛苦你了。”
云惜垂下头，朗声道：“属下为尊上分忧，不觉得辛苦。”
林朗示意云惜在椅子旁边坐下来，然后跟她详细讲述了困入铃铛后发生的各种事，包括和云歌前往天池、在神识墙遇见加岚、甚至还有加岚过去的身世，听得云惜一阵发愣。
“她竟然……竟然将这些事情都说给你听了？”云惜不可置信地说。
林朗点点头，缓声道：“加岚和我说，她的转生魂有损，所以不清楚在云镜泽那段时间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言一出，云惜的表情更是惊讶。她缓了半晌才开口，怔愣着说：“我不知道……阿岚她……转生魂是受损的吗？”
林朗继续说：“我知道云镜泽的规矩，一旦化为转生魂进入神魔两界，前世的关系就必须要抛却，要以当世的身份为重，不然就违背了世间因果要遭受惩罚。只是……加岚不记得就算了，云惜我想问问你，你们姐妹两个，为什么会选择神魔两界不同的势力？”
云惜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落寞，开口说：“上一世自从她到无尽海任职，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明明跟我说不想留下转生魂，也不想有什么第二世，后来却向云歌表达了愿意将转生魂交给神界王室的想法。”
林朗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非常确定是要交给王室吗？”
云惜应声，“对，非常确定，就是神界王室。但我厌恶神界那群装模作样的人，所以一直不能理解阿岚为什么要那么做。至于我的选择……尊上你也知道的，上一次神魔大战你救了我一命，我发誓死后会将转生魂放置到深渊回廊，是为了第二世报答你的恩情。”
林朗朝着云惜笑了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变了脸色。
“云惜，云歌去神界找蕴灵之前一直待在你的登云殿里面对么？”他问。
云惜坐直身子，点点头。
林朗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云歌当时丢下昏睡的我离开天池肯定是有急事，他没来登云殿找你，说明他不在魔域而是在神界，我先前遇见加岚的时候，加岚也丝毫没有提到云歌，应该也没有碰上。云歌能去神界干什么？”
云惜见林朗问得严肃，皱眉思索片刻，忽然目光一滞。
“不久前我在封印附近观察战况，曾经注意到一个人穿过边境线前往云镜泽方向。”
林朗立刻问：“谁？”
云惜说：“就是尊上曾经捉到深渊回廊的那个神族少年，叫清羽的。”
林朗：“……1
雪刃硬生生插在最后一道天池封印边上，附近却已没有了它的主人。
那曾经不显眼的孔洞已经扩大成了一扇窄门。
门中世界充盈着一片寒气，这里是个被封闭起来的大型洞窟，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洞窟的正前方，一名男子下半身被完全封冻在冰里，上半身赤/裸着布满伤痕，双臂被锁链吊起，头发散开，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瞳中波光流转，示意着这个人依然还活着。
清羽缓步走到男子面前，抬头仰视着这名和他长相相似的人。
男子静静注视着清羽，起初先是失神地怔愣，片刻后缓过神来微扬唇角，声音中隐藏了些许激动，“银发……蓝眸，你是我的……阿羽吗？”
清羽对父母没有太多印象，他自记事开始就生活在神界的镇子里，人们因为他的身世而鄙弃他，却从没有跟他说过一星半点有关父母的事情。
因此，即便面前的男人有着和他极其相似的长相，用着那般温柔的语气询问他的名字，他也没办法对男人表露出太多的亲近之意。
清羽只是点了点头。
男子的喜悦溢于言表，长年冰冻让他无法流出泪水，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阿羽，阿羽……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云岚怎么没和你在一块儿？”
提到这些年的遭遇，清羽难得地沉默了。半晌清羽才开口，却是提了个别的问题：“云岚是谁？”
男子表情逐渐转为错愕，“不是云岚把你养大的吗？”
清羽的脸色更阴沉了，他酝酿了一下语言，用尽量简要的叙述和男子讲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因着担心面前这个人难过，他省略了一些太过分的场景。
那些艰难的岁月，从这名少年的口中平淡地娓娓道来，就像是在讲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经历一般。
语毕。
四周陷入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许久后，微弱的吸气声从前方传来，那声音中带着十二分的痛意。“是爸爸不好，我们的阿羽……受了好大的苦。”
那声音太过自责，清羽不由得心里一酸，“这和你没有关系。”
空气再度陷入寂静。
“嘀嗒。”
是融冰化成的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阿羽，”男子开口，这次的声音坚定了许多，“我被囚禁在这个地方，不是违背了什么神魔禁忌，神魔混血从来都不是‘天罚’，相反地，它之所以被历代神王魔尊忌惮，是因为触及了上位者的利益。”
清羽听得一怔。
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解释他的身世。
“什么利益？”清羽正要继续问，突然他浑身一僵，猛地转身看向远处。
“等等……”清羽声音发紧，“封印那里做标记的雪刃被人取下来了1
利器尖端划过冰雪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咔哒”、“咔哒”。
有人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