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味线8

    乙骨忧太在迷迷糊糊之中睡了过去。

    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想要见到明光院净也说不定。他有许多事情想要问对方，现在也只有那个少年能够给他答案。

    黑沉沉的梦境中仍然有金色的蝴蝶在引导着他。

    但是这一次的梦境里面，却不是之前的那个医院了，乙骨忧太看到周围是热热闹闹的景象，在场馆的最中央是一个看台，看台下面簇拥着许多狂热的人群，他们脸上带着兴奋和激动的神情，紧紧盯着看台的大屏幕处，还有人做了横幅，上面写了一些乙骨忧太看不懂的游戏术语。

    乙骨忧太艰难地从人群之中穿梭而过。

    他回头看着那些人的时候，却发现，看台下面的人，居然全部都没有脸，他们的面容就像是被刻意模糊过一样，没有五官，可是他们发出来的声音却仍旧真实。

    这样的场景太过恐怖了。

    乙骨忧太慌乱地逃跑，可是场馆是完全封闭的，他想要逃跑的话，就只有逃到后台的位置。此刻看台还没有完全布置完毕，所有人都还在后台处等待，乙骨忧太转悠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人少的地方。

    可是当他抬眼看周围的人时，他愣住了。

    后台的休息室里面已经有其他人在了，禅院甚尔正坐在休息室里，他手里拿着一叠奖券，不知道刚刚去做什么了。这时候的禅院甚尔看起来，比昨天乙骨忧太看到的那个人要稍微年轻一些。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

    尽管知道在这个梦里，他是不会被看到的，但是乙骨忧太仍然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他藏在柜子里，就看到身材娇小的少年拿着筋膜枪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一股脑扑倒禅院甚尔的怀里，发顶蹭到了禅院甚尔的下巴上。

    甚尔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他不着痕迹地收起了那些奖券，问他：“手痛？”

    明光院净可怜巴巴道：“是职业选手的职业箔…”

    甚尔嫌弃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筋膜枪，然后丢到了一边，拉着恋人帮他按摩胀痛的手腕。因为手腕劳损的程度实在太严重了，甚尔为了保证按摩的效果，动作也没有多轻，于是明光院净没多久，就发出来了柔软的求饶声。

    他小声说：“甚尔，轻一点，很痛碍…”

    甚尔捏了捏他的肘窝，又帮他放松过于紧绷的肌肉。他问明光院净：“稍微好一点了吗？既然手会痛，就不要那么努力埃”

    明光院净气鼓鼓看着他。

    禅院甚尔不太懂游戏之类的东西，但是他看到恋人的眼神就会心软，他摊手道：“我说错了，最厉害的阿净，你还缺什么吗？”

    明光院净大声说：“还缺个胜利之吻——”

    接下来的事情，乙骨忧太就没有再看了。

    他悄悄走出了休息室，在梦中继续打转。他看到明光院净没多久就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在休息室通往看台的路上，他是一个人走着的，可是忽然，他就蹲了下来。

    他坐在原地，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好像是在哭。

    那是属于人类的“恐惧”情绪。

    忽然，乙骨忧太看到了一只蜘蛛。那蜘蛛沿着蛛丝一路攀爬，坠落在了明光院净的面前，然后他就看到了蜘蛛忽然间开口，它像是个人类一样发出了声音：“你考虑得怎样了，净？”

    明光院净说：“我还没有拿过冠军，等我夺冠了，就没有遗憾了。那时候我就会和你去地狱里。”

    蜘蛛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明光院净看着蜘蛛，他刚刚哭过，眼眶还有点泛红。他想了一会，说：“我还没有和甚尔结婚，我也还没有看到甚尔的未来。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去南极一起旅行，或者是一起对着月亮喝酒。遗憾的事情太多了，一件件去想的话，怎样也说不完的。”

    蜘蛛冷声道：“其实你不必这样做的。”

    明光院净说：“殿下，您一定会说话算话的，对吧？”

    蜘蛛悬在蛛丝之上，从它身体中吐出的蛛丝，在蛛网上密密麻麻盘错着，汇聚成了一个扭曲的图案，和一般的蛛网截然不同，那个图案，光是看着就让人难以细究，恐怖又诡异。

    明光院净说：“您已经知道了我的姓名，我也知道了殿下的名字，按照冥界的规则，您必须遵守约定才行。”

    蜘蛛说：“在这场比赛之后，你就会陷入无法逆转的死亡，这死亡将会无比痛苦，漫长的病痛会一点点带走你所有的生机。”

    明光院净看着他，没有说话。

    蜘蛛又说：“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之后的场馆内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整个通道在一瞬间被灯光所点亮，就连他们脚底的位置，显示屏上也写着明光院净的字样。

    比赛就要开始了。

    于是明光院净擦干了眼泪，他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光是看着他的外表，就又是那个可爱又充满活力的人了。

    他沿着灯光充足的路一直朝前走，走向了看台。在那里有他作为人类的最后一个梦想，

    他的声音像是云朵一样，喃喃道：“我绝不会后悔。”

    当乙骨忧太苏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黑漆漆的教室。趴在课桌上睡得久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关节也跟着僵硬了起来，稍微一活动就啪嗒啪嗒作响。

    睡醒之后，他坐在原地愣神。

    梦中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如果说昨夜的梦境带给他的只有恐惧感，那么在刚才那个梦境后，他的心中就多了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两个梦境连起来，就构成了明光院净完整的人生。

    那个漂亮的少年不知为了何种目的，和地狱做了交易，选择了在病痛中受尽折磨而死去。交易达成后，在地狱之中他仍是不愿放弃，挣扎着也想回到人间。

    一切都让人感到悲伤。

    乙骨忧太不由地去想——

    明光院净所做出的选择，他昨天见到的那个叫禅院甚尔的人是否知情呢？

    直觉告诉他，禅院甚尔对此大概是一无所知的。就像明光院净挣扎着从地狱之中逃出来，就算诱骗人类与他交换姓名也想要回到人间一样，乙骨忧太在雨夜里看到的被雨水打湿的禅院甚尔。

    他在微薄的人世中寻找着恋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