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2章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晚上，申挂一为了上供鸽子蛋，买了不少街头小吃，什么螺蛳粉、臭豆腐、烤蜜薯、烤榴莲、油炸羊肉串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看看时间，数着数，就等杨嘟嘟来了。
钥匙开门的声音，申挂一长出一口气，内心给自己鼓鼓劲，就像仆人般站在了玄关处。
推门而入，抬头那一瞬间，笑容在脸上凝固了，一张陌生的脸孔映入眼帘，申挂一吃了一惊。
一个老女人的脸，眼神中写满市侩，锐利就像两道寒霜，一下就把申挂一给定位了。
自她身后，杨嘟嘟羞怯地走了进来，介绍道：“妈，这就是那个人，申挂一！”
妈？
申挂一浑身一激灵，几乎站立不稳。
这是丈母娘来了！
他脸上摆出一个机械的笑容：“原来是伯母来了！您好，我就是申挂一。”
张凤琴只是不咸不淡看了申挂一一眼，嗯了一声，然后进屋了，猛地抽抽鼻子，大叫道：“这房子怎么臭烘烘的！”
三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餐桌，摆满了螺蛳粉、臭豆腐、烤蜜薯、烤榴莲和油炸食品。
“申挂一！看你把房子弄成什么样了！”
杨嘟嘟一边高声怒斥，一边使眼色。
申挂一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但他面对这个场面，没有排练过，买的东西也都是杨嘟嘟喜欢吃的，这不是为了庆祝吗，只是没想到丈母娘来了，人家不喜欢，这就很尴尬。
“伯母，只是一些味道比较重的食物！”
说着，搓着手站在张凤琴身后，就像做错事的孩子。
张凤琴剜了申挂一一眼，径直走到餐桌前，将什么螺蛳粉、臭豆腐之类的，统统扔进了垃圾桶里，拿出空气清新剂在屋里一顿喷洒。
“花钱雇个人，也不雇个聪明伶俐的！我说你什么好！”
申挂一尴尬地脚丫子都能抠出一套别墅了，丈母娘的气场是真足呀，上来就把人脸挖破了。
杨嘟嘟也是一脸生不如死，总之就很尴尬。
“妈，他只是偶尔来这里住，对家里的一切还不是很熟悉，生活习惯也不一样，你不要生气哈！”
张凤琴嗯了一声，好像翻篇了。
然后她走到杨嘟嘟的卧室，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申挂一心脏突突直跳，之前杨嘟嘟交代过，她爸爸妈妈来的时候，就要假装住在一起了，是那种一个房间的住在一起。
但他对此丝毫没有准备呀，早知道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到杨嘟嘟房间去了。
这不要穿帮了吗？
不过，他很快释然了，丈母娘什么都知道了，还一口一个雇人也不雇个聪明机灵的，他还装个屁呀，紧张都是多余的。
杨嘟嘟也很淡定。
张凤琴开了门，走了进去。
她戴着金戒指的手这里摸摸，那里掀开看看，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申挂一走过去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杨嘟嘟竟然提前将他的东西都挪到了房间里了。
现在怎么看，怎么都是住在了一起的样子。
申挂一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干的？”
杨嘟嘟一跺脚：“让你住进我房间这种事，我好意思和你提前商量吗？不过是为了应付检查，不用在意。”
不在意！
申挂一呵呵笑了，这可是值得纪念的一刻，搬进了老婆的房间住，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和老婆靠的更近了。
张凤琴忽然转身，看了垂手站立的两人，语气充满不怒自威的威严：“一会你爸爸上来，不要说错话。要是被他知道你们是假的，他那种人，你们知道后果！”
杨嘟嘟清清嗓子：“知道了妈，你就放心吧！”
说着，杨嘟嘟用手肘碰了申挂一一下，申挂一连忙含着脸表态道：“都必须的！”
自古都是这样，女婿对丈母娘的情感非常复杂。
既希望得到她的认同，又生怕她转身就说自己坏话，既离不开她，又巴不得她从来没出现过。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称呼可以囊括全部人类焦灼情绪，那一定就是丈母娘了。
申挂一此时心情复杂的很，他很想讨好张凤琴，却一点勇气都没有。
张凤琴在房间里一顿颐指气使，就像一个满级大佬，而他申挂一刚进门就被严重嫌弃和鄙视，此刻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俨然一个还在新人村瞎晃悠的小号，靠近她都难。
他还敢有什么想法吗？不敢！
就是刚才兴冲冲要掏出戒指给杨嘟嘟的心，都连忙藏了起来。
对方气势太强大，他决定暂避锋芒。
就在这时，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两手拎着水果蔬菜走了进来，换了鞋，把东西放下，看到申挂一愣了一会，忽然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申！”
语气很平和，却非常有力量。
申挂一打量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岳父了。
岳父一身西装，一点皱褶都没有，皮鞋也是油光铮亮，不难从行头上看出来，为了见女婿也是用心打扮了，而从他的眼角每一个细纹都看出了高兴，加上抬头看到申挂一的那一刻，一脸满意，就知道他是个谦和的人。
岳父花白的头发不算浓密，但根根直立，精气神很好，而且不等说话，脸上就先是一个温暖人心的微笑，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妥妥的君子风范。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应该就是说的岳父这种人了吧。
申挂一当时就对岳父有了好感，甚至有种扑过去亲一口的冲动。
再看张凤琴，眼神锋利市侩，一身珠光宝气，却难掩追名逐利的铜臭味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手里藏着三瓜两枣，普通人见了避之唯恐不及。
同样是一起生活的两口子，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伯父！您好，我是申挂一！”
申挂一做了自我介绍，有点扭捏，但好在他还有点底蕴，不至于露出小家子气。
杨德发三步并作两步就拉住了申挂一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不断点头：“好，很好！一表人才，嘟嘟说起你的时候，使劲夸奖你，我女儿眼光真不错！哈哈哈！”
啪啪！
杨德发用力打了申挂一肩头两下，呵呵傻笑着。
“伯父过奖了，能够得到嘟嘟的垂青，也是我的造化。伯父，一看你年轻的时候也是大帅哥一枚，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自居一表人才。”
“小子，会说话，这是我多少年了，听到最受用的一句话了。哈哈哈哈！今天我们一家团聚，你妈妈说要出去吃饭，出去吃多浪费呀，而且时间上不自由，所以我买了不少菜。今天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做饭！”
岳父兴冲冲地拎着菜就去了厨房，一看就是熟门熟路，家庭地位也是鞍前马后的那种。
忽然，张凤琴一横眉叫道：“杨德发，你兴冲个什么劲，我们来是商量要紧事的。”
“唉凤琴，民以食为天，多大的事不也先吃饭吗？好了，我去做饭了。你们先聊着哈。”
申挂一心说这个时候不能干坐着了，不能在丈母娘那里捞好处，至少岳父得抓住吧。
他也进了厨房。
张凤琴给杨嘟嘟使了一个眼神：“去看着他，别让这小子演砸了。”
杨嘟嘟一推张凤琴：“妈，你说什么了！申挂一又不是傻子。哎呦，我心口痛，看到爸爸那么喜欢申挂一，居然有点不忍心了，想到以后还要解释，好大的压力呀。”
张凤琴作势打了杨嘟嘟一下：“你个死丫头，还不是都怪你，金城那么多的好人家，你都不要，结果被迫走这一步！我可告诉你了，不要给我耍花样，这件事必须严丝合缝，不能露一点马脚！”
申挂一和杨德发初次见面就好像很久不见的老友，做饭期间谈笑风生。
两人配合，一会申挂一切墩，杨德发颠勺，一会杨德发切墩，申挂一颠勺。
两个大男人端着菜从厨房一趟一趟出来的时候，杨嘟嘟和张凤琴嗑瓜子或者看电视，也没闲着。
但是张凤琴始终不放心他们走的太近，眼神时不时地看向厨房，耳朵也是竖起来，让杨嘟嘟都替她累的慌。
菜上桌了，杨德发叫道：“吃饭喽！”
杨嘟嘟一个健步，就坐在了桌子前，刚要去拿筷子，忽然杨德发打了一下她手：“去洗手！”
杨嘟嘟瘪着嘴巴，洗了手才上桌。
“我尝尝女婿做的红烧肉！哎呦好大一块呀！”杨德发夹起一块红烧肉，就要送到嘴里，忽然发觉张凤琴的眼神不对劲，然后筷子转移方向，将红烧肉夹到了张凤琴碗里。
杨嘟嘟道：“吃饭也那么多仪式，不怕吓坏了申挂一！”
申挂一呵呵一笑，也是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杨嘟嘟。
杨嘟嘟看着大家的眼神，顿时不自在了，她呵呵一笑：“一些优良传统还是应该保留的嘛！”
期间，杨德发对申挂一的手艺多方称赞，一口一个：“杨嘟嘟不会做饭，以后却也饿不死了。哈哈，岂止是饿不死，每天都有这种口福，吃到这么好吃的菜！我老头子也算是放心了。”
他满意的样子，在四个人十几个心眼的桌子上，显得格外突出而孤独。
杨嘟嘟有那么一刹那，眼神犹豫，好像在衡量要不要暗示一下父亲，却被一道冰冷的眼神拦住了。
申挂一内心叹口气，也是难为老婆了，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就因为丈母娘，变得极其复杂，还要昧着良心骗岳父。
不过也不难理解，岳父是那种正人君子类型的人，要是被岳父知道他和杨嘟嘟之间契约婚姻的事，他必将暴跳如雷，谁也拦不住，丈母娘精心策划的大局，也将面临瓦解。
吃着吃着，杨德发又说话了：“小申，你们婚礼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坚持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但嘟嘟拒绝了。其实这件事不能怪嘟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可能还不知道，嘟嘟是孙子辈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女孩了，她有几个堂妹都还是青春期的孩子，都还没结婚，所以咱们结婚办典礼没有什么可资借鉴的，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补办。另外，双方家长还没见面，等坐下来一起商量，也更好。”
申挂一嗯嗯答应着，一脸尴尬，申挂一的情况各方面都符合杨嘟嘟要求，但就是这个家长，不能强人所难。
只是为了演戏，走一步看一步，却也没想那么长远。
现在杨德发提出来这个，申挂一都不敢接茬了，事先也没演练过。
还是张凤琴聪明，忽然道：“家长里短没完没了，摆在眼前一件大事，一个字都没提！我问你，老爷子的寿辰，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德发吃了一块鱼，才说：“老爷子寿辰，我们做儿孙的就是一般孝敬，还需要怎么准备？”
忽然，张凤琴筷子一放，不高兴了：“就你这种思想，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老爷子八十寿辰，谁不知道那是每个家族拼尽全力也要一争高下的机会！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说不定哪天就嗝屁了，要是临了没了那口气，他喜欢谁就给谁分大蛋糕，你却这种清高的态度，你自认是孝子贤孙，他可不缺你一个，要是真看重你，也不至于一辈子扛着庶出名分抬不起头！”
说完，饭桌上的气氛凝固了，空气忽然安静了。
杨德发忽然目光一动，哈哈笑了：“你说的太严重了，那么这件事就由你全盘做主，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好吧？总不能因为这个，伤了一家和气，还有，就算你把家里都给了老爷子办寿礼，也还是肉烂了锅里不是。”
杨德发真是好修养，申挂一禁不住感叹，自己要是有岳父一半的涵养，何愁人生不成功呀。
什么是持家，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取舍，一切都在不言中。
申挂一几乎要给岳父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