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番外十一
皇贵妃病了,这回是真的，她的病一日比一日重，人也一天比一天憔悴苍老。太医束手无策,顺治震怒咆哮,可这些都没能阻止她的离去。
皇贵妃死后，顺治帝在她的宫殿坐了三天三夜,随后他不顾众人反对强行晋封董鄂氏为皇后。
事实上,人都死了，也没几个人真的反对了。
“是你吧，额娘？”顺治帝神色平静的看着太后,连说出的话都是平静没有波澜的。
太后没说话,但顺治帝笃定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他太了解自己的额娘。
想到这里，他凄惨一笑,“为什么？她哪里碍着你们了,为什么你们就是容不下她？”
太后盯着他，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孝庄说道：“她没碍着我们？福临，之前额娘就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学你阿玛。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你恨多尔衮，所以连带着迁怒孟古青，好好地一个姑娘因为你成了现在这样,额娘忍了。你喜欢董鄂氏,为了她做出一件又一件糊涂事,额娘不但忍了,还帮着你擦屁股。”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儿子,你是这大清江山的皇帝。”
“你以为董鄂氏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不想想,哀家当初能容许她进宫,现在为何又容不下她了？”
太后转头对着苏麻低语，苏麻拿了厚厚一沓纸过来。太后仍在顺治面前，“瞧瞧吧，这就是你那位‘冰清玉洁、单纯良善’的好皇后干的事情。”
“她入宫不过一年，连哀家慈宁宫的人都敢收买，连皇阿哥说谋害举谋害。福临，你告诉我，假以时日，是不是她看哀家不顺眼，也能如这般打杀了？”
顺治帝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纸张，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董鄂氏如何买通慈宁宫的太监，又是如何把天花患者结痂的东西弄进宫里来，放在三阿哥的棉被里的。
“不，这不可能。额娘，这是有人陷害。”
上面桩桩件件写的很清楚，但顺治拒绝相信。他认识的董鄂氏不是这样的。
太后嘲讽一笑，“陷害？那你说谁陷害她，皇后吗？”她太了解皇上，每次皇上都会把责任推在皇后身上。
皇后何其无辜？
顺治张张嘴说不出话，虽然他看皇后不顺眼，但这次确实没办法违心的说是皇后做的。
看着皇上失魂落魄的样子，太后满脸失望，“福临，你看看你自己，为了这样的女人，置大清江山于不顾，值得吗？”
顺治不说话，他转身走了出去。
这日开始，他就把二阿哥和三阿哥带在身边教导。所有人都说他悔悟了，只有云柔看出他是存了死志，他整个脸上灰败的厉害，已经离死不远了。
“姐姐，阿玛今天夸我字写得好，他还奖励了我一套文房四宝。”
“姐姐，你看，这是阿玛奖励我的玉佩，阿玛说这是他小时候带过的。只奖励了我，二哥都没有。”
“姐姐，阿玛夸我聪明呢。”
……
董鄂氏死后没多久，诸如此类的事情时有发生。每次得了什么或者被夸奖了，他都会跟云柔炫耀。
当然，若是顺治夸奖了二阿哥，没有夸奖他，他也会沮丧。
从玄烨的话中，云柔听得出来，比起玄烨，顺治还是更看好二阿哥的。
她曾远远的见过二阿哥，二阿哥小小年纪已经颇具风骨。他脸上常年带着笑，云柔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胤禩。因为胤禩便是如此。只不过他跟胤禩的区别在于，他是真温柔，而胤禩是装的。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皇阿哥里，裕亲王独独对八阿哥另眼相看，临死还要帮八阿哥说好话。他大概是透过八阿哥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太后是真的厌恶董鄂这个姓氏，哪怕剩下的两位‘董鄂妃’什么都没做，也讨不了好。
二阿哥的生母还算好的，看在二阿哥的面上，太后只是冷着她，贞妃最惨。她是皇贵妃的堂姐妹，之前一点光没占到，现在又因为皇贵妃的连累，不得不自缢了。
宫里人都是看碟下菜，二阿哥可没有惠妃这样的养母，他的处境与胤禩何其相似。
惺惺相惜大概就是这样。
顺治病了，或者说他生病的消息彻底瞒不住了。当太后得知此事的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太后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泪如雨下，“福临，你这是要额娘的命啊。那董鄂氏就这么好，值得你这样？”
她想到了先皇，宸妃过世没多久，先皇也是这样日渐消瘦，最后也跟着去了。
没想到了，有朝一日，她又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看到这些。
这比皇太极跟姐姐对她的打击大多了。
顺治轻咳几声，他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额娘对不起，儿臣辜负了您的期望，可儿臣真的放不下啊。”哪怕知道董鄂氏并不是他认识的那般，哪怕知道她做了错事，但他依然爱她。没有她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活。
“额娘，儿臣怕是不行了，福全是个好孩子，他也有能力，儿臣想把皇位传给他。”
听他要传位给福全，太后的脸变了，“你就这般喜欢董鄂氏，哀家决不允许。”
在太后看来，皇上这就是爱屋及乌，传位福全，不就因为他额娘姓董鄂么？因为皇上清楚，福全上位绝对不会对董鄂家进行打压，换做旁人就不一定了。
顺治帝气急，“额娘，这跟孝献没关系，福全为长，传位给他有什么不对。额娘，爱新觉罗家对蒙古的恩宠已经够了，您别忘了，您不仅仅是博尔济吉特氏，您还是大清的太后。难道，您真要大清改姓博尔济吉特才甘心？”
对太后偏帮蒙古，顺治一直都有心结，这也是他为什么讨厌蒙古妃子的原因。
太后身形晃动，她颤抖着手，“福临，你、额娘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她承认她在意蒙古，但她也不会为了蒙古置大清江山于不顾。
福全很好，也有天赋，这些她都看得出来。但福全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魄力不足。
如今大清刚入关没多久，内忧外患，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杀伐果断、能带领大清走出困局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温柔内敛的帝王。
在太后看来，福全适合守成，并不适合开疆扩土。
顺治急速的喘息，他道：“您看看，您还说您不是偏见，玄烨比福全还小，您怎么看出他就适合了？”
太后冷哼：“难道你就不是偏见，哀家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是埋怨玄烨的。因为玄烨，董鄂氏才死了。你迁怒他。”
“朕没有。”顺治反驳，但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反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事实上他是真的有迁怒。
他嘴上说着对两个皇阿哥一视同仁，一起教导，事实上，他更偏向福全。很多次在教导两人功课的时候，他目光都是看的福全，他在下意识的闪躲着玄烨。
如今，他的心思被太后说了出来，他无所遁形。
两人的谈话最终还是被传了出去，玄烨有些闷闷不乐的找到云柔，“姐姐，你觉得我跟二哥谁更好，你是喜欢我还是二哥？”
云柔轻笑，“这是怎么了？我跟你二哥又不熟，当然更喜欢你啊。”
皇上有多小心眼云柔是知道的，哪怕你觉得很正常的一句话，若不合他心意，他都能记你一辈子。
玄烨有些纠结的皱着眉，“可是，可是，”他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所以然来。
云柔道：“人无完人，就算是神仙也不一定会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那你觉得我跟二哥谁更适合当皇帝？”
云柔严肃的看着他，被她的目光盯着，玄烨竟然有些忐忑。
云柔道：“那你想当皇帝吗？他想吗？”看到他点头，云柔伸手摸摸他的头，“当皇帝不是儿戏，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就必须为百姓负责。如果你想好了，并且做好了准备，就努力去争取吧。”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不得不承认太后眼光毒辣，事实证明玄烨确实是个好皇帝，大清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玄烨以为，自己跟二哥必定是一番龙争虎斗，结果隔日二哥就去找了汗阿玛，说‘愿为贤王’。这让玄烨很惊讶。
云柔并不惊讶，这句话就是在她那个年代也一直流传着。玛法曾经说过，裕亲王跟他额娘都是聪明人。
确实是聪明人，孝庄可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她会不择手段。若福全也流露出想要争夺的意思，他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福全正是看出这一点，才会率先表态。
她看着与顺治抱头痛哭的福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冷笑，皇位啊，果真是个害人的东西。
福全甘愿退出，皇位落入谁家不言而喻。而顺治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日日把玄烨拘在身边，清醒的时候就教导他处理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