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番外二
两个人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拜天地、合欢酒，把之前没有的一切全部补齐。
末了，康熙又道：“如今你已经是皇后,按理说应该搬到坤宁宫去住。如今……”
皇帝住乾清宫,与之对应的便是后位的坤宁宫。
自打孝昭皇后过世，坤宁宫就被他用做祭祀场所,别说云柔,就是孝懿皇后都没住进去过。
云柔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听了这话十分‘善解人意’，“臣妾自入宫就在这永寿宫住着,这么多年都住出感情来了,您要真让臣妾搬，我还舍不得呢。”
康熙怔楞一瞬,随后摇头失笑,“不，你没听明白朕的意思。朕是想说，乾清宫地方大，朕一个人住着也冷清，不如你就搬到乾清宫来住吧。”
他往后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朕这一辈子不敢说为百姓谋了多少福祉,是个多厉害的盛世明君,但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临了临了,朕也想为自己活一回。”
“管他什么规矩、体统,朕只要自己高兴。”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假如当初没有选择做皇帝，或者即使做了皇帝仍旧选择不放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太皇太后的话犹言在耳。她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像先皇一样，尤其不可对女子动情。
他嘴上答应，其实内心是不服气的。
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想要什么不行。为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才是一个帝王最真实的写照。
可惜啊，可惜当时的他因为懦弱，没敢反驳太皇太后。以至于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
想到当时，他忽然转头问云柔，“假如这世上有两个同样爱你的人，一个有权有势但注定会妻妾成群；另一个穷困潦倒，却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你怎么选？”
云柔知道康熙什么意思，她也清楚对方想听到什么答案。可云柔并不想让他如愿，她正襟危坐，“我选第二个。第一个看似荣华富贵，但这个男人既然会妻妾成群，就证明并不是很爱我。”
康熙打断她，“不，我说了他很爱你，只是迫于种种形式不得不娶纳别的女人。”
云柔同样打断他的话，声音尖锐，“皇上，那还是不够爱。他今日能为了种种形式不得不娶别人，您焉知来日他会不会为了别人或者别的什么事情而害我？退一万步，就算这也不会。那假如那些女人欺负我呢？”
她直视康熙，“您觉得他是会为了我而惩罚那些人，还是为了那些人惩罚我？亦或者两人各打五十大板，但皇上您觉得这样就公平吗？”
康熙怎么想她不清楚，或许他觉得很公平，但对云柔来说这是不公平的。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选一个对自己好一点的，哪怕日子苦一点，只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生活总会有盼头的。
康熙久久不语，就在云柔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轻叹，“你果真一点都没变。”
云柔的话让他想到以前，那时候他也问过类似的话，然后云柔选择了弃他而去。
不可否认，那时候他是生气的。他不懂，自己都说了，只爱她一个，也可以给她一个很高的地位，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为什么她依旧选择离开。
因为生气，他忘了她。
不过现在他想明白了，云柔说的很对。
他确实不能保证不会为了朝堂、权利而委屈她，是他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把两人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所以才会有那般想法。
假如易地而处，换做是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除非他别有目的。
云柔摸摸脸颊，打趣道：“皇上这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这都快要做玛姆的人了，怎么可能没变。”
她知道皇上什么意思却故作不知。
康熙仔细端详她片刻，不赞同道：“确实没变，还是朕当初认识的你模样。不像朕，朕是真的老了。”
他比云柔大了二十多岁，能不老么？
云柔也不跟他争辩谁老的问题，她知道自己争辩也争不过他。既然如此，索性就随他。
康熙骨子里其实带着一种执拗的，云柔最终也没能拗得过他，把常用的东西收拾了出来，搬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那地方时常有朝臣、皇子来往，进出很不方便，云柔大部分时间还是喜欢待在永寿宫，就算是在乾清宫，也是在寝殿里，轻易不会乱走。
七月下的册封圣旨，等到九月秋高气爽，正式的册封仪式就到了。
皇后的册封礼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嘉礼’。
从下圣旨的那一刻各部分就开始做准备，尤其礼部，更是繁忙。
按理讲康熙都册封过三位皇后，这第四位有前面的例子在，肯定出不了差错。奈何他们遇到的人不一样，以往并不怎么上心的皇上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要过问。但凡有一点不满意的，都要打回去重来。如此反复。
册封礼前一日，康熙指派数位大臣前去祭拜天地和太庙，他自己则去奉先殿行礼。
赫舍里皇后大婚的时候派遣的是六位大臣，等到了孝昭皇后为了显示尊重减少到四位。云柔这里与先皇后是一样的规格，若仔细看，皇上选的那些大臣，个个出身名门，手握实权。比之元后都要贵重。
原本，大家还等着宸亲王说什么呢，奈何宸亲王嘴角带笑，只看着不言不语。这让众人失望不已。
云柔身穿皇后吉服，三跪九叩。新皇后的美名大家都听说过，很多人并不以为意。毕竟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美人谁没见过。再美的女人，数十年后依旧是满脸皱纹。
今日再看，他们竟有些恍惚。心想，怪道皇上对新皇后如此宠爱，她美就不说了。皇后的吉服穿在她身上威严无比，那一身的气势并不比皇上差多少。两人站在一起，不去看年龄的话，竟然十分和谐。
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上前，一人递金策，一人金印。云柔从他们手里接过象征皇后身份的金策凤印高举胸前。
百官与后妃跪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柔一手轻轻抬起，“平身。”
皇后的吉服贵重，十几斤重的东西穿上一天又闷又热。
好在今日天气不错，空中有微风，倒也不显得沉闷。
之前虽说有圣旨，但有了这金册金印和册封礼，她的皇后之位才算是实至名归。
正式封后没多久，她就彻底在乾清宫住下了。
因为皇上又病了。
所有人都明白，皇上这一次怕是熬不过去了，就连康熙自己也是如此。
反反复复，支撑了三个月，康熙感觉自己大限将至。这日他把所有皇子、公主和后妃都叫到乾清宫。
看着这些人道：“朕怕是熬不过这一遭了，朕死后，你们有儿子的若是愿意就出宫跟儿子住吧；若是不愿意，胤禝，你也要照顾好她们。朕这一生终究是对她们有所亏欠的。”
“至于皇后，”他深深凝视着，良久也不说话。
他不说话，不少人的心就提了出来。尤其是宣妃，她就怕皇上忽然说出什么不靠谱的话来。
好在康熙也没有犹豫太久，他又道：“皇后还年轻，一直闷在宫里也未免太寂寞，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带人出去走走，看看这大好山河。可惜，朕一直忙于政务，没能陪你多走走，这也是朕唯一遗憾的事情。”
其实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他原本想说等自己死了，让皇后陪葬，这样他们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他再也不用担心皇后会离开他。只是看着她那一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这种自私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于是就改了口。
云柔拿帕子擦擦眼睛，道：“皇上快别说了，您不是都把朝政交给太子和其他王爷们了么，等您好了，咱们一起出去游山玩水。”
康熙笑出声，他这一笑不要紧，竟然咳嗽起来。
咳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朕啊，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喽。”
这话说的众人莫名心酸。
缓了好一会儿，他又道：“云柔啊，你死后可愿意与朕同棺？”他也不给云柔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朕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就当你答应了。胤禝，这件事朕交给你了。”
胤禝张张嘴，良久还是回了他一个‘是’字。
他跟云柔是不同的，他与康熙之间没有所谓的心结，康熙又是真的疼爱他。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随时会失孤的小兽。
柔弱又无助。
“你这群兄弟是好的，哪怕老九，也值得信任，他只是之前糊涂走错了路，朕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至于十四跟老八，老八已经被逐出宗族，若他老实，就让他在府里安享晚年吧，若他不安分，就、就处置了吧。”
“十四……也一样，若不老实就让他守皇陵。”
比起十四阿哥，他显然更担心老八，他总觉得老八不像是会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