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第 151 章
只听他冷冷的说道：“良妃卫氏原为辛者库贱妇,为脱离奴籍算计朕在先，后身为宫妃品行不端，与安贝勒玛尔珲来往甚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八阿哥打断,八阿哥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从容微笑,他惊声尖叫，“汗阿玛您不能啊。”
都说皇上金口玉言,这话若是传出去,他额娘还怎么做人？
康熙冷笑，他伸出一脚踹过去，奈何体弱并没有把八阿哥给踹出去,他把腿放下,任由对方抱着。
“朕不能？你告诉朕，朕为何不能？”
他伸手指着八阿哥,“你让人散步流言诬陷淑贵妃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能？怎么？你的额娘是额娘不能受委屈,别人的就可以？”
“你跟老五有野心想上位，朕一直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朕放纵着你们，就是想看看你们的本事，你们是否真的有能力担当这个位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陷害人。”
“淑贵妃和十六何其无辜？老八你忘了，有一年你额娘生病,需要珍贵的药材,是淑贵妃开箱子拿出了她嫁妆里药材送去永和宫。还有你,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自从淑贵妃执掌宫务你的待遇跟之前比如何？”
其他宫妃可不会‘多管闲事’,她们从来都是各扫门前雪的,明面上皇阿哥们的待遇一样,实际上老八到手的东西可不如老五他们。这一点他相信老八的感受最深。
可就是这么个待人和善的，因为老八的野心，病怏怏躺在床上。
只要想到此处，康熙就愤怒不已。
他又道：“惠妃照顾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大婚她还给你准备了银子，结果呢？”
老八背地里抱怨惠妃对他不好，不公平。
呵，“不愧是辛者库贱妇所出的白眼狼，当真自私凉薄的很。”
康熙左一句‘辛者库贱妇’有一句‘辛者库贱妇所生’，‘辛者库贱妇’几个字如同惊雷震的八阿哥后退连连。
然，这还不够，康熙接下来的话才字字诛心，只听他说：“八阿哥胤禩猪狗不如，改其名阿其那，革职除宗。”
阿其那，满洲语‘猪’的意思，给八阿哥改了这样的名字，可见康熙心中的愤怒有多深。
没有人为八阿哥求情，包括他的‘好兄弟’九阿哥胤禟。胤禟本来是打算求情的，他脚都卖出去一步，随后想到八阿哥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所有对他的防备，他犹豫良久又缩了回来。
九阿哥都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别说求情像八阿哥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多少人巴望着他死呢。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人会在什么时候给你背后来一刀，他这一刀又会给谁。
世上从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次是皇上恰好监视到了，皇上对他做的事情心知肚明。下次万一呢？
万一正好被老八躲过去了，那结果谁说的好？
这一刻的八阿哥重判轻离，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还没完，康熙又看向五阿哥，“恒亲王胤祺。”
胤祺跪在地上，他率先说道：“此事全因儿臣而起，儿臣愿意承担所有后果。”他想问淑贵妃到底如何了，张张嘴又闭上了。
他忽然意思到现在的自己连关心对方的资格都没有，相反，他越是关心带给对方的麻烦就越大。
“很好，你诬陷太子，又在你府中搜出太子蟒袍，其心昭然若揭。现在革除你亲王身份，圈禁于养蜂夹道。去吧，朕有生之年都不想在见到你。”
康熙不是傻子，搜出来的那些画册分明就是老五的手笔，加上之前的传言，他很难说服自己。他知道淑贵妃对老五没有想法，但老五对淑贵妃么呢？就真的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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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儿子惦记着，他就觉得恶心。
还有老五所谓的算计，他会忍不住想，老五是否也有假戏真做的可能，他心里是否也是巴不得自己死的。然后效仿唐高宗。
这话他不能说出口，不然就算淑贵妃能醒，他也担心宗室容不下她。
好在老五还有其他罪名，这些也足够给他一个狠狠地教训了。
养蜂夹道那地方，听名字就知道，那里常年阴冷，尤其到了冬日，冷风刺骨，简直是度日如年。
除了五阿哥，他还宣布了对郭贵人的处置。
跟良妃相比，郭贵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良妃的结果是受了八阿哥连累，郭贵人纯粹是自己作的。
她与五阿哥密谋，皇上全部都一清二楚。所以，这位也被康熙刺死了。
只不过看在九阿哥的面子上，康熙还是给了郭贵人一个体面，让她直接病逝，死后也可以葬入皇陵。
康熙的眼睛扫过所有人，在十四阿哥身上停留的时间最久。十四阿哥吓的冷汗涔涔，汗阿玛连八哥的算计都知道，此时的他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他以为皇上要发作他，等了良久，康熙还是转了回去。
逃过一劫的十四阿哥松了口气。
康熙并没有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八阿哥与五阿哥身上。解决了那两个人，他开始说正事。
“胤礽你的事情既然已经查清楚了，朕会让人撤了毓庆宫的禁军，过几日朕会下旨复立你为太子。朕老了，这天下早晚要交给你。”
他以为胤礽会欣喜接过胤礽却拒绝了。
“汗阿玛，这几年儿臣反复在想，儿臣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做这个太子。论才学兄弟们并不逊色与我，而我能当这个太子只是因为当时政治需要，我又恰好是嫡出。”
“这些年儿臣也确实做过不少错事。”
他苦笑一声道：“现在想想儿臣这太子之位与其说是儿臣自己想要的，倒不如说是逼不得已、当太子的这些年，儿臣唯恐被兄弟们比下去，只能拼命去努力，努力让自己活成您和大臣们想要的模样。身后想想，这些真的是儿臣想要的吗？”
他给康熙磕了个头，“汗阿玛，请恕儿臣不孝，儿臣不愿再做这太子之位。”
胤礽的话算得上是肺腑之言，就是这样，康熙才觉得为难，他叹息，“胤礽，既然你话说到这份上，那朕也不藏着掖着。你说你不做太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嫡子，若你不做太子，将来他人上位，你的处境会如何？”
“一年两年他们或许不会忌惮你，甚至对你很好，十年、二十年呢？”
他当初立胤礽确实有政治因素，但也不无这方便的原因。
嫡子，向来是被人忌讳的。
他以为胤礽会改变主意，却不想对方只是洒脱一笑，“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儿臣的命，儿臣不后悔。”发现汗阿玛眼神缓和，他试探着说道，“汗阿玛其实儿臣心中有个太子人选，那就是十六弟。”
他看得出来自己在十六弟眼中从来不是嫡出太子，他就是个哥哥。若十六弟上位，他相信十六弟绝对不会对他忌惮防备。
一个本就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的，又坐上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他岂会对别人忌惮？
“而且现在出现了这种流言，若是能立十六弟为太子，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众人的疑虑，给十六弟和淑贵妃娘娘正名。”
皇额娘过世的时候他刚出生，之后的孝昭皇后她年纪尚幼，只有朦胧的记忆，依稀记得那是个高傲贵气凛然的女子。、
他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孝懿皇后，这位只做了一天的皇后娘娘，很显然并不符合他心中对皇后的预期。因为她私心重，对宫里的争斗都是冷眼旁观从不插手。
别的不说，只说一件事，孝懿皇后有孕的时候，承乾宫宫人对四弟态度明显有变化，她都能装作不知道。
四弟身在局中，他看的透彻，孝懿皇后还不如惠妃对老八好。
孝懿皇后过世的时候把东西一分为二，给了老四一部分，在他看来也并不真心。皇后的财产有多少，他最清楚，就算孝懿是继后，财产比不上元后，凭借佟家的地位，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问题来了，若是真心，为何老四这么多年都过的如此拮据？
老四俭朴，不是因为他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没有。
人有私心他能理解，谁没有私心，他也有。
淑贵妃有没有私心他不清楚，但就他看到的，淑贵妃对后宫诸人还是公平的。至少应该她们得的，从来没被克扣过，就算有，一经查实淑贵妃也会给她们做主。
就像汗阿玛训斥老八说的一样，自从淑贵妃掌了宫权，踩低捧高的奴才少了。后妃皇阿哥和公主们的日子好过了不知多少。
十六弟是贵妃娘娘亲自教养长大的，十六弟的性子如此，他想贵妃娘娘就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有资格做这个继后。
胤礽的提议让众人深思，十四阿哥心有不甘。
就在刚才他还在想，八哥这回是彻底不行了，他正好哄一哄八哥，最好能得到对方的势力，让对方支持他。
现在废太子张口就推荐十六弟，他看其他人的样子也不像很反感，便有些着急。十四阿哥咬咬牙，他决定挣扎一番。
“汗阿玛，儿臣以为二哥的话不妥。不可否认十六弟聪慧，但他毕竟太小。儿臣以为既然太子并未犯错，这太子之位理应归还。”
他看着胤礽满脸不赞同，“二哥你身为嫡子，这本就是你的责任，如何能推到十六弟身上。将来十六弟把大清治理的蒸蒸日上还好，若大清落败，后人提及此事，你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弟弟希望你三思。”
十四阿哥的那点心思，胤礽一猜就透，他道：“十四弟这话说的不对。十六弟年纪轻不假，但汗阿玛正值春秋鼎盛，从现在开始教导也就是了。退一万步，还有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呢。我不会因为自己不做这个太子就藏私，若十六弟真的当了太子，到时候我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我想大哥也定是如此。”
大阿哥瓮声瓮气，“那当然。”
他想法很简单，自己跟太子斗了大半辈子，若最后还是太子登基，他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时间长了就容易失衡，到时候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十六弟好啊。
他跟十六弟关系不错，十六弟年纪小，脑子聪明，随意想出的点子都让他受益非常。
若十六弟真的能做太子，他举双手双脚赞成。
年纪小算什么，汗阿玛当皇帝的时候年纪更小，瞧瞧大清现在。
汗阿玛那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裕亲王。十六弟有他们呢。别人他不敢保证，自己肯定是会倾力相护的。
三阿哥赞同的点头，“若立十六弟，儿臣也会倾囊相授。当然，若是复立太子，儿臣和没意见。”
胤祉找到了人生的乐趣，他现在忙得很，所以，只要不影响他，谁当皇帝他都没意见。当然，这个谁里面肯定不会包括十四的。
一时间除了九阿哥，所有人都表了态，大家的想法不同，结果却是一样的。四阿哥觉得十六重视民生，若他当皇帝肯定会是个好皇帝。七阿哥、十二阿哥是知道不管轮到谁也不会轮到自己，像这种重大决定，他们向来是随大流的。
康熙没说话，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十四阿哥脸色难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选择去支持十六那个小屁孩。难道真的是子凭母贵，因为淑贵妃受宠又是贵妃？
他想反驳，又担心落得跟八阿哥他们一样的下场，最终选择了闭口不言。
也不知过去多久，康熙终于开口：“虽然你们都觉得十六好，但十四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十六还是太年轻了。胤礽你回头在好好想想，此事容后再议。”
这话给十四阿哥的错觉就是皇上也不看好十六阿哥，哪怕话里透露的信息表示汗阿玛依旧看重太子，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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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功带着圣旨来到永和宫，他对着良妃宣读了皇上的旨意，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良妃，他同情不起来。亲自把白绫捧到良妃面前，他道：“您也别怪皇上心狠。皇上说知子莫若母，八阿哥的所作所为他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就算之前不知道，事后呢？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您早该预料到这种结果。”
皇上心不狠吗？自然是狠的。
他不但用同样的方式赐死良妃，还让八阿哥眼睁睁看着。
这份痛苦，想必八阿哥一辈子都忘不了。
良妃颤抖着手接过白绫，被堵住嘴的八阿哥疯狂挣扎。良妃看过去，她道：“胤禩，是额娘对不起你。你别难过，郭络罗氏是个好姑娘，你日后跟她好好过日子，别在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了。额娘、额娘先走一步了。”
说着她就当着众人的面挂上白绫。
梁九功有句话说的对，知子莫若母，良妃对八阿哥的心思确实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她总想着让八阿哥碰碰壁也好，撞了南墙他也就知道回头了。、
哪怕流言四起的时候，她甚至在想，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淑贵妃那么聪明，肯定能应对的。这次是事是八阿哥不对，下半辈子、来生自己给淑贵妃当牛做马赎罪。
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淑贵妃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她也不是怨恨淑贵妃，就是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
皇上对淑贵妃还真是宠爱，老八做了什么，他就帮着全部报复在自己身上。她不但要死，死后还要背负污名。
闭上眼，眼泪落下，良妃用力一蹬脚下的凳子。
这不是计策，也没有人能‘恰好’路过救她。
一直等她断气，梁九功才让人放开八阿哥。
胤禩踉跄着上前，他颤抖着手把良妃放下来。伸手探了下鼻息，他抱着良妃放声大哭。
此刻他的心里生出一丝悔意，他后悔的不是算计淑贵妃，而是自己不如皇上心狠。额娘怎么说也是陪伴了他数十年的人，说刺死就刺死。还有自己，好歹是他的儿子，他竟然派人监视自己。
为了一个淑贵妃，他不惜给自己头上扣个绿帽子。就为了给淑贵妃出气，他的额娘没了。
以前他并不觉得额娘有多重要，甚至有些厌烦额娘的软弱，若不是额娘软弱他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讨厌额娘，他只是怒其不争，他是心疼，心疼额娘遭遇的一切。
哭过之后，他喃喃自语：“额娘您放心，儿子会听你的话，会跟郭络罗氏好好过日子的。”
这世上最他的女人有两个，额娘已经走了，他不能再失去郭络罗氏。
从永和宫出来，梁九功又怪道去了翊坤宫，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
在翊坤宫他看到九阿哥以及呆若木鸡的郭贵人，梁九功心中了然，定是九阿哥跟郭贵人说了什么。
他对着九阿哥行了礼，又看向郭贵人，“贵人，皇上的意思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既如此，老奴就不费话了。”
郭贵人看向梁九功，她道：“皇上当真要做的那么绝？”算算时间从康熙十五年到现在她跟了皇上足足三十五年、三十五年啊，人生有多少个三十五年。她不想相信皇上会如此绝情。
梁九功叹息，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如此呢？皇上绝情吗？自然是不的，看看惠妃和佟贵妃。
大阿哥当初跟太子打的多热烈，皇上还不是该如何就如何？
还有佟贵妃，这次佟家做的事情足够诛九族了，皇上不但没有懂佟贵妃的意思，还让他去敲打承乾宫的奴才，免得别人怠慢了佟贵妃。
郭贵人很固执，她似乎等不到一个答案不罢休。
梁九功只得说道：“贵人，您做了什么皇上心知肚明，他老人家不说是因为九阿哥。包括给您一个体面的死法，全都是因为九阿哥、九阿哥虽然支持‘阿其那’，但并未做过分的事情。”
“贵人，您别忘了，那块牌子还在乾清宫门口立着呢。”他说的是‘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匾。
这块牌子是先皇所立，自从牌子立在那里，没人敢去捋虎须。至少明面上没有。
郭贵人或许不是第一个，但却是第一个被皇上抓个正着的。
郭贵人沉默，她随后冷笑：“说什么因为我干政，其实还不是为了淑贵妃。外头说的果真没错，淑贵妃就是个妖妃，她不但迷惑了皇上，还迷惑了我的老五。”
郭贵人执迷不悟，九阿哥惊呼，“额娘。”都这个时候了，额娘还在胡说什么，难道她真的想大家都死了才好？
胤禟并不是怕死，现在这般活着对他来说还不如死的干脆。他怕的是额娘越落到良妃，不，甚至比良妃更惨的地步。
想想他塔喇家那个云宛、还有隆科多的小妾李四儿，她们哪个死的干脆了？死后还要被无数人唾骂。
这惩罚太重，他不希望发生在额娘身上。
看着胤禟痛苦的脸，郭贵人终于闭了嘴。她深呼吸，转头看向梁九功，“是不是只要我死了，皇上就会放过老九？”
郭贵人眼神坚定，似乎只要梁九功说是，她就能马上去赴死一样。
梁九功道：“娘娘您要明白，九阿哥如何并不掌握在皇上手里，而是在他自己。”只要九阿哥日后老老实实办差，不参与夺嫡时间，他的未来不敢说多好，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个道理他清楚，他相信聪明如九阿哥也清楚。
但九阿哥真能如此吗？梁九功不敢保证。
而且，郭贵人死是因为她自己做错事，怎么到她嘴里成了因为九阿哥？
摊上这样的额娘与亲哥，梁九功不免对九阿哥有了一丝同情。
哦，还有一个他掏心掏肺却被防备的八哥。
郭贵人到底还是死了，不过看在九阿哥的面子上，康熙给她时间让她交代后事。她的那些东西，康熙也没动，直接让九阿哥带走了。
一日之间前朝损失了两位皇阿哥，而后宫也没了两个后妃，不得不说还是让人唏嘘的。
唏嘘之后就是畏惧，对皇权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