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第 149 章
詹事府少詹事是个很好用的棋子,证据这东西八阿哥直接让人‘递’到了他的手里。
少詹事跟八阿哥他们不同，他也不管真假得到线索就往皇上龙案上送。他愤怒的指着五阿哥说道：“皇上，太子乃储君,构陷太子是为不忠；长兄如父,太子虽然不是最为年长，五阿哥此举也实属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徒,怎能担得起皇上宽厚仁爱四个字,又怎配做大清的皇太子。”
“奴才请皇上详查此事，给太子以及那些被五阿哥陷害谋杀的人一个公道。”
老八查到老五的把柄，然后把事情捅给少詹事,康熙是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里面的内容,因为不知，他给惊住了。
之后便是震怒。
“爱新觉罗胤祺,你好大的胆子。”
当初太子弑父都让他震怒,何况是五阿哥。他现在的愤怒一点装的成分都没有，完全是实打实。
五阿哥不知道少詹事递了什么，但能让汗阿玛如此震怒的，肯定是对他不利的消息。听那意思似乎跟当初太子刺杀事件有关。
他很确定当初太子的事情处理干干净净，唯一的漏网之鱼也已经死了。因此他并不慌张，只跪在地上，“汗阿玛息怒,儿臣从未做过愧对太子和汗阿玛的事,请汗阿玛明鉴。”
“从未做过？这么说少詹事是冤枉了你？”他把手上的奏折仍在五阿哥头上,“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在五阿哥捡起奏折的时候,他嘴里没停,“构陷太子企图弑君,私造龙袍妄自称帝。你说你冤枉,那用不用朕把证人给你请上来。”
听着康熙的罪名，五阿哥一目十行快速的浏览起奏折，他越看越愤怒，“汗阿玛，儿臣冤枉，这是诬陷，是诬陷。”看着康熙冰冷的脸他额头划过冷汗，他道，“说不定是太子跟少詹事商量好的，他们见您对儿臣信任有加，所以构陷儿臣。对，没错，这都是太子的计谋。”
胤禛不愿意了，他冷着脸道：“恒亲王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本王徇私？”皇上把圈禁太子的事情交给他处理，若太子能跟詹事府的人联系密谋，岂不是再说他玩忽职守、徇私舞弊？
胤祺不阴不阳，“难道不是吗？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你跟太子的关系？你和十三一直跟在太子的屁股后头跑，偷偷放水也未可知。更何况，”
他抿下唇，锐利的眼光盯着四阿哥，“老四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对这个位子一点想法都没有？说不定就是你故意的呢，故意放任太子与其门人联系，然后抓住把柄让太子死无葬身之地。”
“你，”胤禛的表情十分可怕，那阴冷的气息吓的他前面的三阿哥不自觉的挪挪地方。
他一撩衣袍跪在五阿哥旁边，举起右手，“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爱新觉罗胤禛再次发誓，我从未肖想过不属于我的东西，尤其这东宫之位，若有半句谎言愿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胤禛誓言发的毒，他发完誓看向五阿哥，“如此，五弟可满意了。”
大清上至百官下到黎民百姓对誓言和神明尤为看中，四阿哥的毒誓让众人心中一凛。
三阿哥难得说了句公道话：“五弟你这是乱咬人，先不说四弟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毓庆宫外面那么多禁军，每日送进送出的东西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你说太子与人联系，他怎么联系？照你的说法，别说四弟，所有围困毓庆宫的禁军都有嫌疑，那是不是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打杀了才行？”
“你说少詹事是诬陷你，那你可敢接受检查？”他转头看向康熙，“汗阿玛，既然恒亲王说他是清白的，儿臣建议派人对恒亲王府进行检查。就像当初检查行宫一样，是真是假一查便知道了。”
康熙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看了五阿哥一眼，道：“那就检查吧。”说着他就起身，显然是打算亲自去的。
康熙带着人浩浩荡荡冲到恒亲王府，府里的人看到皇上的銮驾喜气洋洋，只是没等他们喜气爬上眉梢就见禁军把恒亲王府团团围住。
康熙带着人就坐在前院的空旷之处，他指挥梁九功与魏珠亲自查验。又故意点了吏部的几个官员随行。他点的这几个人很有意思，除了五阿哥的人剩下的就是依附于八阿哥。
看着康熙点的人，八阿哥眉心直跳，他悄悄看了康熙一眼，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九阿哥神色复杂的看着八阿哥，今日的行动他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推测此事跟八哥有关系。
老十的话犹言在耳，‘你真以为八哥还会信你，别傻了。’
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就因为他跟五哥是嫡嫡亲的兄弟，他就被八哥抛弃了。
上前几步，九阿哥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是你做的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那少詹事一看就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蠢货，在场除了八哥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八阿哥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九阿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颤抖着唇，仍旧小声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种罪名陷害五哥，你这样跟五哥又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不相信他，要瞒着他行动？难道他的表现还不够明显？
为了八哥，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来自额娘的、五哥的、甚至他福晋，所有人都指责他忘恩负义，他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支持八哥从未动摇过。
可八哥呢？
八哥竟然防着他。
恍惚间他又想起早年，他们三个人意气风发、豪情壮志。后来，老十退出了，他选择了跟十六弟吃喝玩乐。当时自己还劝过十弟。
现在看来蠢的是他，八哥早就变了，他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八哥。
八阿哥终于回头，他看懂了九阿哥眼中的悲伤与谴责，他道：“九弟可是在怪我？这些都是玛尔珲和佟国维的主意，你知道的，我在他们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他们说的话我做不了主。”
八阿哥回了九阿哥一个愧疚、苦涩的笑。
可这一次九阿哥不愿意相信了。
八阿哥内心一沉，他想，玛尔珲他们说的没错，九弟对他是真心，但遇上五哥的事情就很难说。
今天这事儿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相信九弟都说不出这番话，更不会问他为什么。
众人查的仔细，就差把五阿哥府翻个底朝天。即便如此，外院仍旧什么都没有翻出来。
五阿哥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汗阿玛，儿臣请汗阿玛给儿臣做主。”
詹事府少詹事脸色不太好看，他嘴硬道：“五阿哥未免有些超之过急，毕竟这内院还没检查呢。”
内院是恒亲王家眷住的地方，因都是女眷查起来难免有些不自在，对此无论是魏珠还是梁九功都没动手，他们静等着皇上的旨意。
康熙道：“查吧，当初朕可是连太后住的地方都查了，她们能跟太后比？”
老八不会做无用功，他猜关于老五的证据一定在后院。
事实证明他猜测的是对的，魏珠从五阿哥的侧福晋金氏那边搜出了太子蟒袍，以及淑贵妃的画像。
满满一画筒身穿不同的服饰、不同姿态的淑贵妃的画像。
画像是禁军失手打翻画筒掉出来的，就那样明晃晃掉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他想阻止都来不及。
看到淑贵妃的画像，不只是康熙就连五阿哥都满脸惊惧，随后他脸色煞白的看向金氏。
这些画像他明明已经让人烧了，为什么会在金氏的房间出现？
五阿哥对自己的作画手法还是认识的，这些东西分明就是他曾经画过的。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午夜梦回睡不着就会去书房作画，画的便是淑贵妃。
不，也不能说是淑贵妃，是他上辈子的、上上辈子爱的女人，他的夫人。
看到淑贵妃的画像，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九阿哥惊声尖叫一句：“八哥”。
他是真的看不懂八哥了，构陷五哥谋逆还不够吗，为什么又要把淑贵妃扯进来。八哥到底跟五哥多大的仇恨，他这是怕五哥死的不干脆？
康熙转头看向八阿哥，他眼眶通红，张嘴便喷出一口血来，他颤抖的指着八阿哥，“好，好得很。”之后便晕了过去。
皇上被气晕了，众人大惊失色，大阿哥与三阿哥赶紧站出来主持大局。安顿好皇上，他走到八阿哥身边就是一耳刮子，“老八，你可真是好样的。啊？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么个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任由奴才欺负你，让你死了算了，也好过长成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
八阿哥伸手擦掉嘴角的鲜血，他道：“大哥什么意思？大逆不道的分明是五哥，关我什么事？”
三阿哥也满脸失望，他道：“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老八，奉劝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我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八阿哥也怒了，他收起笑容板着脸道：“你们口口声声我大逆不道、忤逆犯上，你们怎么不问问五哥，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他亲自所作？明明是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们反过来怪我？难道是我让他爱慕……”
“住口，”大阿哥怒喝。众目睽睽，老八还在往淑贵妃身上扯，他不信老八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他依旧如此。大阿哥失望不已。他道：“你最好祈祷汗阿玛没事，不然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大阿哥不想在与八阿哥多费唇舌，他与三阿哥等人商议绝对暂时把恒亲王府封存，由他跟三阿哥、七阿哥轮流看守。王府中的人无论主仆全部关押宗人府，由十二阿哥、十阿哥与裕亲王看守。直至皇上醒来为止。
十阿哥满脸严肃，他道：“大哥你放心，我保证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
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八阿哥、九阿哥与十四阿哥这个小团体。十阿哥路过八阿哥的时候还直接往他脸上吐了口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明对八阿哥的厌恶与不屑。
八阿哥伸手抹了把脸，他脸色难看的厉害，明明是陷害老五的日子，最难看的反而是他自己。
看着大哥有条不紊的安排，甚至警告众人不得乱传今日之事，一副要为十六和淑贵妃兜底的养子。
他咬牙，你们不是要保下淑贵妃和十六么？他偏不让对方如意。
于是，天还没黑，五阿哥倾慕淑贵妃的流言就传了出去。与此同时还有前五福晋被人提了出来。
之前都在骂前五福晋丧心病狂，如今：“你们说是不是那位五福晋发现了什么所以去找淑贵妃的麻烦？”
“就是啊，这事儿换做谁能受得了。”自己的丈夫看上了庶母，说不定两人还有首尾，搁在民间那是要被侵猪笼的。
“这叫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忘了先皇，那位不也是强抢了自己兄弟的媳妇。我听说这满人最不讲究这个，他们没入关以前，所谓的子承父业其中就包括父亲的妻子。”
“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果毅公你们还记得吗？就是孝昭皇后的阿玛。他的额娘不就是如此么？”
果毅公遏必隆，他的额娘乃皇室的四公主穆库什。这位在嫁给额亦都之前就曾结过婚不说，额亦都死后，她又嫁给了额亦都的儿子还跟这个儿子生了孩子。
“啧啧啧，这皇室啊，还不如咱们平头百姓呢。”
八阿哥绝对想不到，他原本只想让把五阿哥与淑贵妃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敬重的这些百姓却能上升到整个满洲大族，甚至满洲统治之上。
如今的大清看似繁华但并不是铁板一块，全国各地藏着不少的‘反清复明’人士。之前大清气运正胜，在百姓心中口碑太好他们无从下手，八阿哥这番挑拨给了他们理由。
十阿哥与十六阿哥站在城门外，他看着地上的信鸽擦了把汗，“这都第几波了？就算吃烤乳鸽也腻了。”
流言在京城酝酿，他们就心知不好，大阿哥原本想要关闭城门，却被十六阿哥阻止。此时流言越演越烈，若关闭城门肯定会加剧流言的传播，如此就会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堵不如疏，还不如假装不知道，然后埋伏在城外，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
众人一商量觉得有道理，于是就让他与十阿哥、十五阿哥、九门提督阿灵阿等人一起悄然出城。
京城九门，每个门外都有人神射手蹲守，他们力求不让一只信鸽飞出去。
十六阿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从未有一刻这般恨一个人。
八阿哥为了一己之私陷害他额娘，如今又弄得京城人心惶惶。汗阿玛醒来若不处置对方，他第一个不答应。
十阿哥用脚踢踢堆积如山的鸽子，他倒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有些烦闷而已。
见十六板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心里咒骂老八好几次，他有心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相信淑贵妃娘娘和十六弟的’。
十六阿哥扯着笑，“十哥说得对，大家都辛苦了，这些鸽子留着也没用，分给大家吃了吧。”
或许老天都站在他这一边，这几日天空异常晴朗，晚上月亮高挂空中，照的周围亮堂堂，让周围的事物无所遁形。
白天的信鸽很少，基本都是在晚上，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昼伏夜出，在白天休息。
十阿哥专门带了做饭的厨子，烤乳鸽很快就好了。十阿哥递给十六一只却被十六拒绝了。
他摇头，“十哥我不饿。”
十阿哥把鸽子塞到他手里，“你十哥笨不会讲大道理，但我知道一顿不吃就会饿。你是淑贵妃娘娘唯一的儿子，现在她被人诬陷，你若是不振作起来谁来帮她洗清冤屈？”
十六阿哥怔怔的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鸽子，他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用力擦一把他道：“十哥你说得对，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打到的。等汗阿玛醒了，我一定要让老八他们付出代价。”
康熙做的事情并没有隐瞒他，所有皇阿哥里他大概是唯一清楚汗阿玛钓鱼的人。所以他也就知道这件事跟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都是老八那群人做的。
玛尔珲的额娘口不择言羞辱他额娘，然后被汗阿玛从亲王一撸到底成了贝勒。额娘没入宫之前宫权一直在佟贵妃手里，如今汗阿玛把宫权给了额娘，动了佟家的利益。
这两人心里巴不得额娘死呢。
十阿哥拍拍他的肩膀，“你别急，四哥不是说会帮你找证据么？好人有好报，淑贵妃会没事的。”
四阿哥是个有恩必报的，当年若不是淑贵妃他还会认贼作母，如今淑贵妃被冤枉，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十六点点头，他勉强笑笑。“我就是有些担心额娘，十哥，不瞒你说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跳的厉害，我担心额娘会出事。”
流言刚传出来的时候，额娘表现的太平静，平静的简直不正常。他宁愿额娘跟宣额娘一样破口大骂，甚至去永和宫揍良妃或者隔壁翊坤宫揍郭贵人一顿出气。
可是额娘没有。
她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跟往常一样照顾汗阿玛。
说不上来为什么，十六就觉得不对劲。
不得不说，十六的直觉是可怕的。云柔确实在酝酿着什么。
她表面平静实际上恨毒了八阿哥，她没想到所谓的‘温文尔雅、和善’就是这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的性子不允许她就这么算了，八阿哥必须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云柔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
找借口支开一直看着她的宣妃，云柔回到永寿宫。她划破手掌写了封血书，然后一根白绫把自己吊在房间里。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死，她担心此事会在皇上心里留下一个疙瘩，所以她必须‘以死明志’，让康熙明白她的决心。
春燕推门看到的就是慌在空中的双腿，她吓的尖叫一声，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梁九功看到吊在空中的贵妃娘娘呼吸一滞，他颤抖着声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把娘娘放下来，小梁子你去请太医，要快。”
梁九功都快哭出来了。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娘娘就想不开自缢了。
他原本是在乾清宫照顾皇上的。
皇上醒来没看到淑贵妃略有些失望。梁九功把康熙搀扶起来靠在床头坐好，不等康熙发问他就说道：“皇上，娘娘守了您好几日，刚才见您衣服上有褶子，想起之前新给您做了衣裳，就回永寿宫拿了。算着时辰也该回来了。”
看皇上的样子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于是他自告奋勇过来传话，哪里想到会看见这样的画面。
梁九功都不敢想，他等会儿要怎么跟皇上说。
太医来的快，看着淑贵妃脖子上的嘞痕叹息，他道：“幸好你们发现的及时，娘娘如今还有一息尚存，只是，只是娘娘心存死志，什么时候醒来不好说。”
关于淑贵妃的传言他也听说了，他们都知道这纯粹是无稽之谈。不说皇上每日都宿在永寿宫，据说淑贵妃出门，哪次不是前呼后拥。那些宫人莫不都是瞎子聋子傻子，会任由淑贵妃跟五阿哥有什么？
本想着淑贵妃熬过这段时间等皇上醒来必定会还她清白，哪曾想淑贵妃也是个性子烈的，居然自缢了。
春燕哭红了眼睛，她不顾规矩咒骂着八阿哥，然后把桌子上云柔的‘遗书’拿了过来。“公公你看。”
梁九功拿过血书，他叹息道：“你们先照顾着娘娘，我回乾清宫一趟。”
皇上还在乾清宫等着他呢虽然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皇上说，此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他心里清楚，八阿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