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第 113 章
郭贵人有句话说的是对的,良嫔对丽常在终究不敢太狠。若不是因为丽常在得罪的人她同样得罪不起，她连禁足都不敢给。
丽常在因份位的原因本就不能无故出永和宫，她这禁足与其说是惩罚其实跟没有也没区别。
“主子,您别不高兴了,奴婢听说御花园风景好不如咱们去走走？”抚琴见不得她家主子蹙眉的样子，赶紧分享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丽常在不为所动,她声音都带着尖锐：“现在是冬天,光秃秃的，你是想让我去吹冷风？”
别人都觉得良嫔手下留情不敢折辱她，丽常在不这么认为,她把这次禁足当成毕生最羞耻的事情。若可以她恨不得杀光所有知道、嘲笑她的人。
可恨她现在无权无势,只能躲在这永和宫眼不见为净。
抚琴道：“主子，您不是最爱梅花,奴婢都打听了,御花园有一片梅林，特别好看。”
丽常在自诩高洁所有花卉中最喜欢的便是梅花，曹家荣庆堂有个小花园子，里面就种满了各种梅树。
“奴婢听说御花园有种绿色的梅树，如今花开的正好，您真不去瞧瞧？还有什么绿萼、玉碟的，据传有好几百种呢。”
曹家再厉害也不可能给孙女寻来这么多品种的梅花,皇宫不同,天下珍品在皇宫不是吹的。皇宫中能工巧匠多,各地有了什么稀奇玩意也都会进贡到京城。曹家那些跟皇宫的比较,就是杂草。
丽常在被说的有些心动,她面皮薄又担心遇上其他宫妃被笑话,还有些犹豫。
抚琴看出她的心思,道：“是奴婢的错，忘了现在天寒地冻，大家都在屋里猫冬，谁还出去玩耍啊。”
说着有心听者有意，丽常在立刻说道：“算了，左右我也无事，既然你说好咱们不妨走上一趟。”
说完这话她又有些忧愁，“我从不知京城的冬日这般冷，若不是临行祖母给的银子多，咱们可怎么过。”
丽常在从未来过京城，江宁最冷的时候穿一件夹袄也就够了。在京城这身装扮远远不够，屋里烧着炭盆她都觉得冷。
宫里每年都会发四季衣裳，贵人以下每季四套，只是这些衣裳的款式花色都一样，丽常在很看不上。她早就打听了，她虽然没侍寝过年的时候也有资格出席宴会，这是她唯一能见到皇上的机会。
她不想一直过这种日子，就需要在过年的时候让皇上记住。话又说回来，大家穿的都一样，皇上又凭什么记住你？
丽常在一狠心，拿出三千两银子让尚衣局给她做了十二套衣裳。
像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儿，云柔不管。尚衣局也是人精，知道机会难得，甚至还给出了配套的首饰。
当然这个需要另外加银子。
一转手五千两银子没了。丽常在不是不心疼，可看着那些做工精致的衣裳她又觉得这银子花的值。
花了钱自然要穿，丽常在道：“我记得有一身绣了梅花的袄子，你找出来，今儿就穿着那件。还有配套的首饰也拿来。”
常在份位太低，很多东西她都不能用。尚衣局为了留着这个大财主也是挖空心思。所有的东西都在份位之内，却又别出心裁，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宫之主的贵人。
拿丽常在说的绣梅花的袄子为例，里面是上好的锦缎，外面袄子的肩膀、手腕腰身处缝了一圈上等的白狐毛。配上同款的梅花首饰，远看还以为是谁家的仙子下凡。
抚琴自幼伺候丽常在，知道她有多美，“主子真是梅花仙子下凡，这一身衣裳衬的您真好看。”
丽常在对自己的美貌也很满意，随后想到至今还未成宠，她笑容淡了下来，“长的好有什么用，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丽常在现在见人就怼，抚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似乎也知道自己太过消极，丽常在咽下剩下的话，“不是要出去，还不走？”
这一次丽常在学乖了，出去之前特意去找了良嫔。良嫔早年在辛者库落下的病根，一到冬天就手脚发冷，她整个冬天出去请安就是窝在宫里。
她担心丽常在又惹事，有心不让对方去，看对方的态度又知道自己劝不住。
前两日京城下了雪，如今正是最冷的时候，她又不想出门，权衡之后只得让自己身边的大宫女跟着对方。
良嫔道：“你身边只有一个抚琴真有个什么事儿也没个帮衬，我让她跟着你吧，有什么事你就交给她去做。”
丽常在脸当场就拉下来。良嫔什么意思？这是防备她呢？
她蹭的站起来，“她愿意跟就跟着吧。”
良嫔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有些悲从中来，因此出身宫里很多人看不起她，连带着八阿哥也跟着遭殃。丽常在这般表情，那曹家对八阿哥能好？
不说良嫔如何自怨自艾，只说丽常在，她带着抚琴并几个宫女太监往御花园走去，抚琴的手里还拿着个花瓶，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丽常在去御花园赏花的事转瞬就被郭贵人知道了，妩媚的眼睛转动，她轻笑，“走，咱们也去御花园赏花。”
说是赏花谁都看得出来郭贵人跃跃欲试的样子像是去找事，不过翊坤宫的奴才都被她收拾过，就算看出来也没人敢反驳。
现在的御花园也就梅林那边有点仙气儿，郭贵人直奔梅林。隔着层层梅花树看到正在梅林翩翩起舞的丽常在，她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美人。
一舞毕，郭贵人啪啪啪鼓掌，“此舞只应天上有，丽常在的舞姿当真是美。可惜这么美的舞姿除了我这个俗人竟无人欣赏。”她说着还叹息的摇头。
丽常在收起手臂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她对着郭贵人盈盈一拜，“卑妾见过郭贵人。”
郭贵人亲手扶起她，摸着丽常在光滑白皙的手背，眼中嫉妒的神色一闪而过。
丽常在不动神色的抽回手臂，眼神带着防备。郭贵人也不在意，她道：“我是个直爽人，也就不绕圈子了，今日我是特意来找丽常在的。”
找她的？
丽常在看了抚琴一眼，抚琴会意当下找了个理由带着永和宫的奴才走远了。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卑妾如今跟个冷宫弃妃没什么区别，娘娘找卑妾合作，不知想要卑妾做什么？”
丽常在知道，当初五阿哥也找过曹家，结果她爹选了八阿哥而非五阿哥。郭贵人作为五阿哥的生母不记恨曹家才怪，又怎么好心帮她？
她现在也是走投无路，想着不如先听听对方怎么说，万一对自己有利呢？
“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可惜你这么个大美人在宫中备受冷落消磨光阴，有些感同身受罢了。你若想得宠我可以帮你，甚至还可以让你怀上皇嗣。”
郭贵人循循善诱，她此时的样子就像个恶毒的女巫一点一滴的腐蚀蛊惑人心。
不可否认丽常在被她的话吸引住了，不管是得宠还是子嗣都是她需要的。
深呼吸，丽常在道：“娘娘这就不爽快了，您颜色也不差，若真有这么好的事情为何不先紧着自己？”别以为她不知道，郭贵人看似风光实际上跟她差不多。翊坤宫跟永寿宫挨着，皇上可有想过顺道去翊坤宫坐坐？
郭贵人就这么看着丽常在，随后她笑了，郭贵人笑声悦耳，反让丽常在极为不自在。
郭贵人道：“丽常在果真聪慧，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幽幽梅林，“你说的没错，有这本事谁不是先紧着自己，又怎会拱手让给别人，平白给自己推出个情敌来。”
“实话告诉你吧，我说的这个法子并非是我的，而是良嫔。我也不是什么都图，我希望有朝一日丽常在能够说服你的父亲，不要帮八阿哥。”
丽常在越发困惑，既然是良嫔的方子，她直接去问良嫔不就得了，做什么要经过郭贵人。这样她既得了好处又不用担心日后被郭贵人要挟。
郭贵人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轻笑着说道：“我在后宫多年，又曾经掌管宫务，手上的人脉可比良嫔多得多。良嫔的性子你也知道，跟着她，关键时刻她不但不会保你，还会把你推出去平息怒火。我就不一样，佟贵妃也好，淑贵妃也罢，我并不怎么惧怕她们。”
丽常在沉思良久，最终还是理智压过了渴望，她道：“我自己倒是无所谓，父亲那里恐怕我不能答应郭贵人。郭贵人别误会，不是我不是好歹，而是父亲并不允许我们插手他的事情，就算我说让他支持五阿哥，他也未必会听我的。”
丽常在觉得郭贵人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五阿哥，但争储的事儿还真不是她说了算的。别说是她就是她祖母在这件事上也只能听她爹的。
伸手折下一枝梅花，郭贵人无所谓的道：“丽常在多虑了，实际上我只是跟良嫔有些不对付，想给她添堵而已。令尊支持谁我还真不在意。能把他从八阿哥阵营拉出来最好，不能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丽常在将信将疑，她不在乎郭贵人相不相信，她只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现在一切都说开了，有便宜不占那是啥子。
“郭贵人不妨说说是什么法子？”
这是答应了？
郭贵人也没拐弯抹角，她很爽快的就开了口：“你可知良嫔是怎么得宠并生下八阿哥的？”不等丽常在回复，她又说道，“良嫔当年不过是辛者库的贱奴，她一直在辛者库做换洗工作，又怎会那么巧遇上喝醉的皇上？”
“另外，别人可能并不清楚，当时皇上是给良嫔用过避子汤的，可八阿哥还是活了下来。”
若不是良嫔一直住在宫里，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八阿哥的出身就要遭到质疑了。
大概也正是如此，皇上对八阿哥格外温和，以前就经常跟她感慨八阿哥的‘不凡’。
她转过身，“你跟良嫔不一样，你是皇上正经的妃嫔，而有良嫔的例子在，产下子嗣又有什么难的？”
“咱们这位皇上或许对女人冷漠，对孩子格外好说话。有了孩子，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你当成隐形人。只要皇上愿意跟你相处，我想以你的本事，得宠应该不难吧？”
丽常在对着郭贵人郑重的施了一礼，她猜郭贵人的目的绝对没有这么单纯，但这件事对她来说无疑是得力的。既然如此，她做一回郭贵人的刀又如何？
前提是郭贵人说的是真的。
丽常在反复思索，又咬牙砸了银子去找宫里的老人了解这件事，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去找良嫔。
丽常在对良嫔藏着掖着很不高兴，她挥退左右很直接的说道：“我要成宠，还要生一个小阿哥，你想法子帮我，不然我就让人去给我爹送信，让他支持大阿哥。我想你应该清楚的吧，八阿哥另起炉灶大阿哥对他恨之入骨。你说若我爹把八阿哥的事情告诉大阿哥会如何？或者直接告诉皇上？”
良嫔气的直哆嗦，她道：“你什么意思？你成不成宠那是皇上的事儿，我怎么帮你？”良嫔不知道丽常在从哪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她居然觉得自己有办法。
忽然想到前些日子丽常在遇到郭贵人的事情，她恍然大悟，“是不是郭贵人跟你说了什么？我告诉你，郭贵人没安好心，上次她差点当着众人的面抖露八阿哥的心思，我气不过跟她争执几句，她定是怀恨在心，故意挑拨。”
丽常在颇有些不耐烦，她道：“行了，你跟郭贵人之间的恩怨我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成宠生个阿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也是一夜然后有了八阿哥。”
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早就打听清楚了，她也不会前来找良嫔。
丽常在找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祖母在宫中的旧交，她又舍得花银子，那人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良嫔只觉得一股冷气袭来，看着丽常在笃定的眼神她浑身发冷。
丽常在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怎么？当年你能为了脱离艰苦的奴婢生活无所不用，到了我这里就不成。我生了阿哥对八阿哥也有好处，现在八阿哥身边只有一个九阿哥，将来多一个弟弟帮扶不好？”
良嫔闭上眼睛，她最不想提起的就是当年在辛者库做奴婢的日子。
擦干眼泪，她道：“你真的想知道？即使日后被皇上厌弃，一辈子再无可能有孕？”
丽常在有些动摇，随后她又想到自己现在的日子跟被皇上厌弃有什么区别，皇上对她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就像郭贵人说的，自己跟良嫔终究是不同的，良嫔自那后不受宠，不代表她也如此。
“你只要告诉我就行了，后不后悔那是我的事。你放心我不会白要你的方子，日后等我得宠，定会在皇上面前多替你跟八阿哥说好话。”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就告诉你。”
丽常在惊讶，她原本只是想要炸一炸良嫔，没想到对方还真有。想到这里她内心一片火热，仿佛看到自己美好的未来。
冬天日子似乎过的格外快，转眼又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康熙难得休息一天，“朕听说小十六这段时日经常往御花园跑？怎么，他这是看上什么了？”
梁九功笑道：“是御花园那片梅林，那梅林有几颗梅树结了果子，十六阿哥嚷嚷着做什么乌梅吃。这不，他担心果子被旁人摘了去，每天都要过去守着。”
皇宫中的梅林不只是观赏用，其中有一部分梅树也能结果。十六阿哥看上的就是其中几颗青梅，据他说淑贵妃这几日用膳不香，用这个做乌梅最好吃，开胃。
康熙蹙眉，“淑贵妃那边还是没胃口？朕记得下面进贡了不少酱黄瓜，淑贵妃爱吃那个，你多送些过去。”
其实云柔用的也不算少，一日三餐每餐都有一碗米饭，只是跟以往偶尔要吃些零嘴比起来显得少了很多。
太医也说淑贵妃身体健康，没毛病。就是小十六不放心，非要折腾。
“走，咱们也去梅林瞧瞧。”
康熙带着梁九功去了梅林，远远的就听见琴声。这琴声悠远空明，让人心情都跟着平静，加上空中梅花的香气，康熙忍不住闭上眼睛。
一曲完毕，康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旁边。或许是发现旁边有人，弹琴之人受到惊吓猛地站起来，她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康熙下意识的伸手拉住她。
丽常在赶紧跪下，“卑妾常在曹氏见过皇上。”
“居然是你？”康熙也没想到弹琴之人居然是曹寅的女儿，说实话他当初把人弄进宫只是因为传言，因着这个传言还对丽常在有些不喜。今日方知她弹得一手好琴，那空明的琴声宛如仙乐。
他想能弹出这样琴音的女子应该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之人。
“丽常在怎么在此？你可有看到十六阿哥。”惊讶归惊讶康熙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丽常在忍着激动，她道：“卑妾自幼喜爱梅花，听闻御花园梅林世间罕见，天色好的时候就会过来逛逛。卑妾一直在此地弹琴并没有看到十六阿哥。皇上可需要卑妾帮忙寻找？”
她说的小心翼翼，眼神带着试探，在康熙看过来的时候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康熙又是一怔，随后他摆摆手，“不必了。朕已经猜到小十六去了哪里，就不打扰丽常在的雅兴。”
说着就带着梁九功往另一边而去。
御花园的梅林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纯粹观赏的，就是丽常在所在之地；另一部分是会结果子的，那里应该能找到十六阿哥。
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抚琴有些着急，“主子，皇上怎么就走了？”
丽常在低头看着身上的香包，勾唇一笑，她发现了，皇上不是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说明她们的计策是成功的。
这就够了。
“没关系，咱们还有机会。今天就到这里，带上琴咱们回去吧。”
循序渐进的道理她懂，当年她就是靠这个一点一点侵占祖母的心房，让祖母对她另眼相看的。
之前是看不到希望所有才会着急，如今既然看到转机，她深知更不能焦躁。她想要的是圣宠，可不是如良嫔那般一个阿哥一个避难所。
白天的时候遇到丽常在，晚上看到丽常在绣着梅花的衣裳他不禁想起梅树下的身影，康熙伸手指着桌子上的一道菜，“给丽常在送去。”
那道菜凑巧也是用梅花做出来的，康熙直接指给丽常在也把众人的目光带到丽常在身上。
平时大小宴会得到赏赐的都是一宫主位，丽常在凭什么？
这些人中嫉妒心强的张庶妃最不能接受。
宫宴过后云柔身体有些不适早早地回宫休息，康熙也不知怎得忽然又想起那梅树下的影子。他今日喝的酒有些多，想着去御花园走走散散酒气也好。
不曾想又在御花园遇上丽常在。
丽常在也没有回去，她穿着宴会上那身绣着梅花的衣裳，正在梅林之中翩翩起舞。
康熙像是着了魔，直直的走了过去。
看这架势梁九功心说要遭，他赶紧小跑着过去说道：“皇上，天儿不早了，天晚露重，淑贵妃娘娘可是交代奴才看着您让您早日回宫休息呢。”
康熙回过神，他脸上有些不自在，清咳几声，“既如此，走吧。”
他转头就走看都没看丽常在，梁九功以为皇上忘记了，因此也就没告诉淑贵妃。却不想隔了还不到两日康熙忽然宣召丽常在侍寝。
看着眼前的册子，佟贵妃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呢，皇上居然幸了丽常在。
心神恍惚的盖上戳，她道：“你去打听一下，曹家今日是否入京了？”
看着手上的凤印佟贵妃自嘲，还以为皇上跟别的男人一样呢，却原来也是个喜新厌旧的。
可怜淑贵妃平白被人骂了这么多年妖妃，却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