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爷,额娘被禁足可需要妾去看看？”四福晋小声的问道。
德妃被禁足的事情不需一日就传到宫外，四福晋听说这事当即去找了在书房的四阿哥。
她私心里是不想去的。德妃平日对她就不好，如今丢脸丢的大发，肯定会拿她出气。她又不是犯贱,做什么上赶着去找骂。
话又说回来,皇上没有改玉碟,德妃就是她婆母，德妃出事她不去看望,别人吐沫星子同样能淹死她。所以她就来找四阿哥，希望四阿哥能给她出出主意。
四阿哥今年刚过二十，少年老成的他是最像康熙的一个人。他紧紧抿着唇,冷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就在四福晋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他说。
“你让人备马车,我和你同去。别担心。”三个字,大概是他能说出来最安慰人的话。
胤禛何尝不知此去肯定没有好事，说不得要被打被骂。德妃打骂他已经成为习惯，和颜悦色的日子都少数。
伸手握住四福晋的柔荑,他难得说了句：“委屈你了。”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四福晋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摇头：“不辛苦，这是妾应该做的。”
有四阿哥这一句话她就知足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五阿哥那般,更多的还是如四阿哥这样甚至连四阿哥都不如的人。四阿哥还能对她说一句辛苦,知道她在其中受的委屈，很多人都是把这种事情当成理所当然。
两个人得到消息就入宫了，他们的马车刚到宫门口,后宫诸人就知道了。
佟贵妃直接就去了承乾宫，知道皇上繁忙她也没废话,“臣妾听说四阿哥入宫了，您也知道德妃对四阿哥的态度。平日里就横眉冷对，现在只怕更甚。姐姐在世的时候最疼四阿哥，若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怕是会难受。”
“臣妾希望皇上能去永和宫瞧瞧，德妃没为难四阿哥最好，真的为难了，有皇上在，她也会收敛。”
佟贵妃这一招就是阳谋。
怎么这么巧，前几日才出了钉子的事情，德妃忽然间就被罚。
御前失仪，老掉牙的罪名了。皇上对谁不满一句御前失仪就能搞定。
佟贵妃心知那件事跟德妃脱不了关系。
德妃既然敢往她宫里安插钉子，就别怪她给德妃添堵。她已经很努力做个隐形人了，隐形到明明答应姐姐好好照顾四阿哥，就因为德妃，她对四阿哥夫妻的处境不闻不问。
她都这样了，德妃还不放过她，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佟贵妃谁也没告诉，她一直觉得姐姐的死不正常。
公主过世后姐姐忧郁成疾，但她没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个四阿哥。那时候她还没入宫，姐姐经常跟她说四阿哥多乖巧，有四阿哥这个儿子她很满足。
就是病中，她还说要看着四阿哥娶妻生子。怎么会没几日就过世呢？
那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德妃干的，入宫这些年也没放弃调查，可惜到如今查到的所有信息都是姐姐虚弱，是病死的。
这个结果佟贵妃不能接受。
康熙放下御笔，“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目的达到，佟贵妃什么都没说，又行了礼走的干脆利落。
康熙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多久竟然笑了。“还以为是软弱可欺的，没想到也是只会亮爪子的猫儿。”
佟贵妃说的事情他也有耳闻，几次旁敲侧击，胤禛都说自己很好。他总不能跑到德妃身边说‘你别欺负老四’吧？只能这样假装没看见，他想看看老四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最先忍不住的是佟贵妃。
这么说应该也不准确。
若不是这次有人想要利用佟贵妃，她还是那个万事不理的人。
孝懿皇后是他的亲表姐，提起表姐他心有愧疚。表姐在世的时候确实对胤禛不错，临死最放心不下的除了他就是胤禛。
罢了，佟贵妃说得对，德妃现在肯定在气头上，万一她控制不住把老四两口子怎么着了可不好。
这样一想他顿时坐不住了。
“梁九功，摆驾永和宫。”
走出宫门，他顿了一下，“去喊宜妃过来，让她跟朕一起去。”宜妃跟德妃有旧怨，她肯定希望看到德妃出丑。
康熙这个人真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喜欢德妃的时候看德妃什么都好，就是对四阿哥那也是真性情，有朝一日不喜欢了，就往死里踩，怎么让对方痛不欲生，怎么来。
明知宜妃恨德妃，还故意让宜妃去看她的笑话。
梁九功去到翊坤宫，宜妃是欢喜的，她走之后，她宫里的奴才还故意到永寿宫门口嚷嚷：“哎呦喂，你怎么还在这磨蹭呢，刚才乾清宫的梁公公来了，皇上宣了宜妃娘娘伴驾，说不定今晚会来咱们翊坤宫就寝。还不赶紧的收拾起来。”
他声音不算很大，严格来说并没有破坏宫里‘不得大声喧哗’的规矩，却又能保证永寿宫的人能听见。
云柔刚好就在正殿外，听到这话下意识往外看去，春燕以为主子是在难过，她啐了一口，“主子别听那小太监胡说八道，奴婢猜皇上今晚肯定先来咱们永寿宫。”
新年过去四天，皇上在乾清宫休息了四天，宫里面多少人盯着皇上的动静呢。宜妃份位高又如何，她们娘娘才是最得宠的。春燕深信，若皇上来后宫肯定是来她们永寿宫。
伸手拧了一下春燕因为愤愤而鼓起的包子脸，云柔笑出声，“腿长在皇上身上，去哪儿是他的自由。我只是好奇这小太监是怎么做到，既不会因为坏了规矩被我责罚，又能保证让我听见他的话的。”
她们以为她会嫉妒？她一点也不会，与其说是嫉妒还不如说是轻松，她巴不得皇上去宜妃那儿呢。最好继续宠着宜妃，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自己躲在宜妃的光环下默默发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后宫女人全都盯着她的永寿宫。
宜妃可不知道她明明告诉宫人低调，还有人给她惹事。
小太监也不觉得这是在惹事，他不过是说了句‘在正常不过的话’了。
康熙想知道德妃私底下是什么样子，故意不让人通报，他带着宜妃小心的靠近永和宫主殿，路上凡是想要发出声音的奴才都被梁九功悄无声息的嗯了下来。
正殿里，四阿哥与四福晋两夫妻跪在地上，德妃居高临下，“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怎么你们想要看本宫的笑话？本宫还没死呢。你们以为本宫闹出笑话你们脸上就有光？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佟佳氏那女人宁愿被降份位也要把你改到她名下。可惜啊，可惜皇上英明，她死都不能如愿。”
“还有你们，打量本宫不知道你们心里根本不想见本宫这个额娘。你们不想伺候本宫却又不得不来，哼，当真是虚伪。”
德妃喋喋不休，她没发现底下的四阿哥手上青筋直冒，他面上仍旧是冷着脸，浑身的冷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四福晋内心慌乱到不行，她简直怕死了。她怕德妃再说下去，四阿哥气死；又怕四阿哥忍不下去两人闹起来。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砰砰的给德妃磕头，四福晋说道：“额娘，额娘，妾跟四爷没有那个心思，我们是真心愿意服侍您的。四爷对额娘的心天地可鉴。”
德妃并不领情，她心情不好需要发泄，身边伺候的宫女已经被她发作一通，如今轮到四阿哥。
“乌拉那拉氏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给本宫磕头，你是不是想让别人说本宫不慈？你好毒的心思。”
四福晋下了狠心，三两下就把额头磕出紫青。她若是这个模样走出去，别人绝对会说德妃的不是。
想到这，德妃捂着心口，老四生下来就是跟她作对的，这时候不说想法子跟皇上求情，还给她添堵。还是她的十四好，小小年纪就知道想着额娘。
四福晋僵在那里磕头不是，不磕头也不是。
康熙听不下去了，他一脚踹开房门，“乌雅氏，你够了。”
来永和宫之前他还心存幻想，不愿意相信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人是这番模样。他不想承认自己眼瞎。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仿制品就是仿制品，她可以装一时却装不了一世。把她跟云柔比较简直是对云柔的侮辱。
“乌雅氏你简直不配为人母，朕看这永和宫正殿你也别住了。”
康熙的话还没说话德妃彻底皇上，顾不得房间里还有别人，她扑到康熙脚边，“皇上，皇上，不是您看到的那样，您听臣妾解释。”
“解释？”他伸手拉起四阿哥又指了指一个奴才都没有的房间和紧闭的房门，“解释？你倒是先给朕解释解释，为何你宫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他不觉得德妃是不敢当着奴才的面教训老四，她恐怕是担心那些奴才出去乱说。
德妃诺诺说不出口，什么情况她心知肚明。她就是心中不忿想要找老四的茬。老四再怎么也是皇阿哥，她训老四当然不能在众人面前。
康熙不想给她辩驳的机会，他当下就准备让梁九功去宣旨。德妃不想丢人，他偏要让德妃丢个够。
四阿哥与宜妃同时开口：“汗阿玛（皇上）。”
胤禛顿住，宜妃扯着笑：“皇上您消消气，您也知道德妃身体不好，她素有头疾，说不准就是病发了呢。大过年的，您生气不值得。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您瞧瞧四阿哥、十四阿哥和五公主，他们都大了，尤其五公主再过几年就该指婚说人家了。您这样岂不是让公主难过。”
宜妃看似安慰的话，却如同在烈火上浇油，康熙的火器蹭蹭蹭往上冒。“老四和小五？你看看她的样子像是顾忌老四和小五。早知道朕当年就不应该听表姐的，朕就应该把老四的玉碟改了。”
“是表姐担心她走了老四一个人难捱，她说德妃好歹是老四亲生额娘，血浓于水，不会真对老四不管不顾。哈，这就是血浓于水？”
康熙喘着粗气他面色难看。现在他吃了德妃的心都有了。
四福晋再次跪下，“汗阿玛，都是儿媳不孝，儿媳求您开恩。”
她不管真相如何，她只知道只要她还是德妃的儿媳妇，就不能让皇上降了德妃的份位。如果今天德妃被降份位，只会更恨她，更没有她的好日子过。
德妃想要磋磨儿媳妇法子太多了，到时候就不是她磕几个头能解决的。
除非皇上真的给四阿哥改玉碟。
但是可能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她虽然不懂朝政，也听说如今朝堂三足鼎立，索额图支持的太子、明珠支持的大阿哥还有天子外家佟家。若真改了玉碟，四阿哥处境堪忧。
四阿哥同样如此，他声音微冷：“汗阿玛，若您真的要惩罚，儿臣愿意代母受过。额娘她对儿臣很好，今天的事情只是意外。”
得知皇额娘临死都想着自己，胤禛不可能不动容。别说汗阿玛没有改玉碟的心思，就算有，他也不能让汗阿玛这么做。
胤禛没有野心吗？不，他有。只是现在还不是争斗的时候。
他养母是继后，太子本就看他不顺眼，处处防备。若真改了玉碟，只怕他会放弃大哥先对付自己。
他不是大哥，到时候佟家未必会真心帮自己。没有强力的后援，对上太子，他只有被打死打伤的份。
不改玉碟顶多过几天不顺心的日子，改了那才是万劫不复。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要给德妃求情。不管他内心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表现出对德妃恭敬、孝顺的样子。
“你看看老四，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朕真不知道你还想他如何？”康熙脸上有着浓浓的失望，他道：“看在老四的份上，今天的事情朕暂时揭过，希望你以此为戒，若再让朕知道你对老四夫妻苛刻，别怪朕不客气。”
他上前拍拍四阿哥的肩膀，神色复杂，最终他只是叹息一声终究什么都没说。
刚才脑子一热，他确实有想给老四改玉碟的想法，老四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冷静下来，他又有些犹豫。改了玉碟胤禛就是嫡子。太子和佟家会怎么想？
太子是储君，是他一手培养的继承人，他还年轻，现在做事情有些糊涂不全面，也是人之常情。
他总不能因为太子偶尔的糊涂就给太子立一个假想敌。
事关皇位，他不敢赌太子是否真的能容下老四。就算太子不会多想，索额图呢？他不想因为这事儿弄得兄弟阋墙。都是自己的儿子，真伤了哪一个他都心疼。
思来想去这件事也只能暂时委屈老四。
康熙先走一步，宜妃眼珠子转动，她笑的明艳，“你也真是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能往四福晋身上撒。宫里面误会你的不知道有多少，她们都说你待四阿哥不好，你这样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之前是捕风捉影，现在，”宜妃抿唇微笑，“你就不怕被她们的吐沫星子淹死？”
德妃冷冷的看着宜妃，她目光阴冷，说出的胡都带着冰碴子，“宜妃，是你把皇上招来的吧？谢谢你给我的这份大礼，我记下了。”
宜妃也不笑了，她同样冷下脸，“德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虽然我很想，但这回可真不是我。”
她知道四阿哥来了没错，还没胆子明晃晃来看德妃的笑话。德妃这个人心机手段都不缺，她也担心笑话没看成反而惹得一身骚。
德妃这会儿心乱如麻，她也不愿意花心思去猜，心中就是认定了宜妃。
宜妃一甩袖子，“爱信不信，本宫还不屑于扯这种谎。”她跟德妃之间的恩怨早就扯不清，宜妃也懒得跟她掰扯，直接离开了。
康熙心情不好，他走得很快，宜妃在后面闷头追赶，追到翊坤宫门外，她眼含期待：“皇上要不要进去坐坐？”皇上没回乾清宫，这莫非就是暗示？
康熙回神才发现已经到翊坤宫门口，再往前就是永寿宫。他摆了下手，“朕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回去吧。”心里对德妃的厌恶升到第一名，这并不代表他就原谅了宜妃之前所做。
宜妃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皇上都说忙了，她也不好在劝。总不能说皇上您别忙了，这时候就应该到翊坤宫休息吧？
“既然如此，臣妾恭送皇上。”
他们站的地方正好是个路口，她以为皇上会转身回乾清宫，哪知皇上只是点了个头，他越过宜妃往前走。
宜妃亲眼看着他去了隔壁永寿宫。
宜妃：……
她深呼吸，这就是皇上说的还有事儿？
之前那个在永寿宫门口张扬的小太监更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想着自己之前居然跑到隔壁去炫耀，也不知等会儿小梁子会怎么笑话他。
想到小梁子得意的嘴脸，他就觉得火烧火燎。
得知康熙过来，云柔还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下天，发现天色正常的很。
康熙顺着云柔的目光看去，万里无云。“云儿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看太阳从哪边出来的。皇上您不是宣了宜妃伴驾，怎么又跑到永寿宫来了？”
她说的平淡，康熙却以为她在吃味。
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酸了？”
云柔给了他一个白眼。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胆子越大，就像现在，换成一个月前她肯定是不敢的。
这是个好现象，他喜欢云柔，喜欢的是真实的那个她，并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康熙心情好了不少，他边走边解释：“朕听说老四夫妻入宫了，你也知道德妃被朕罚了，朕担心她找老四撒气，带着宜妃看热闹去了。”
“德妃那个人爱面子、记仇，若不然朕肯定带着你。”
云柔顿住脚步，她有些疑惑，“皇上不是让人传话撤了德妃娘娘的封号，现在是又恢复了？”不然为什么还一直德妃、德妃的。
康熙噎住，他讪讪：“这么多年，喊习惯了。”
宫里没有封号的妃嫔都是以姓氏为称，例如章佳庶妃、郭络罗贵人。如今德妃应该被称为乌雅妃才对。
云柔松了口气，“臣妾还说呢，恢复了封号也不差人说一声，幸好这几日不用请安，不然臣妾不是要闹笑话了。”
说到底她才十几岁，故作娇憨得心应手。
云柔比谁都不想要德妃好过，被撸夺封号只是个开始。既然皇上对德妃的态度变了，她就别想再起来了。
说起德妃，康熙索性把永和宫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他叹息，“若不是改玉碟牵扯太广，朕早就给老四改了。只希望德、乌雅妃能吸取这次的教训。”
喊别人还不觉得，怎么到乌雅氏这里那么别扭呢。乌雅妃？算了还不如乌雅氏好听。
牵扯到前朝和太子，云柔恨不得康熙闭嘴，她一点都不想听康熙说这些。她赶紧站起来，“皇上，臣妾给皇上做了个羊皮手捂子，皇上试试？”
前几天吃的羊肉，得知羊皮也被一起送了来，她跟宣妃要了半张，揉搓炮制好后做了几对手捂子。
羊皮保暖，她做的手捂子样式独特，除了大拇指露着个指尖，其他的都是双层。掀开最外面一层，露出里面的半截手掌，把外面这半截套上有完全不会觉得冷。
“您在外面的时候就把这一层带上，回到屋里若是觉得冷摘掉最外面这一层，就可以处理政务。臣妾试过了，这样的手捂子一点也不影响写字。”
手捂子其实就是现在的手套，她所说的款式在现代稀松平常，几乎人人都用过，在大清却不常有。
康熙觉得稀奇，按照云柔说的戴在手上，又摊开纸笔试了试，确实不影响写字。越看越满意，他赞许：“不错。”
赞许过后又是调侃，“难为你这次知道想着朕。”宫里的后妃哪个不是有了稀罕物都到他那边卖好，只有云柔需要他先出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