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进了腊月,日子似乎总是过的很快，腊八过去，转眼就到了二十三小年。腊月二十上书房就已经停了课，忙碌了一年的皇阿哥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等到来年正月十八在开始新的课程。
大臣们也是如此,奔波一年总算可以睡个懒觉。只有康熙依旧在忙碌着,他只在小年的这一天稍作休息。
接近年关，后宫妃嫔也忙,腊月二十三宫里要进行设宴，这场宴会只有后宫诸人与皇子、皇子福晋、未出阁的公主参加。人虽然不算多，菜色却不能马虎。佟贵妃忙得连轴转,德妃也忙得没有时间去找茬。
只有宜妃，
以往这个时候宜妃也是忙碌的，只是今年不同。据她得到的消息,皇上两个月前就把宫务从德妃那里要了回来,都到了这个时候却迟迟不肯给她。
她表面装作毫不在意，心里着急上火嘴上都起了燎泡。
“贵人，额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儿媳不能视而不见,云宛在宜妃第三次说无事后找上了郭络罗贵人。
在她看来,郭络罗贵人是依附宜妃生存的，两人同住一宫又是亲姐妹,并且关系还不错,郭络罗贵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郭络罗贵人叹息，她小声的说着：“还能为什么，宫权呗。自从孝懿皇后过世,皇上就把宫权分给后宫几位妃子管着，宜妃娘娘就是其一。可就在今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皇上征讨蒙古回来没多久就把妹妹的宫权给收了回去。”
收了宫权不要紧，最主要的是他还把权利给了德妃。那段时间她瞧得分明，妹妹嘴上不说心里呕的要死。
好不容易等到皇上从德妃那边拿回宫权，原以为这宫权应该还给她，结果这都两个月过去了，皇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妹妹的脾气你也看到了，年关正是忙碌的时候，其他人都忙的脚打后脑勺，就她闲着，你说她心里能好受。”
宫妃受不受宠除了看皇召见的次数多不多外，还看手里是否有权利。有权利的宜妃跟没权利的时候差远了。
最明显的，以往有了好东西别人会想着往这边送。
现在？
现在内务府那帮人都去巴结隔壁去了。
该给宜妃的东西倒是不能说少了，只是质量明显不能跟以往相提并论。
“所以，你明白吧？”郭络罗贵人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云宛听。
倒不是她跟云宛关系有多好，只是她跟宜妃住在一个宫殿，宜妃不高兴发脾气最先倒霉的是她，其次就是云宛。
若云宛真能想出法子让宜妃高兴，受益的也有她。就算不能，有云宛在前面顶着，吸引仇恨，她也能轻松些。
原来如此。她就说呢，宜妃那样子可不像没事。说白了就是想要权利又怕别人说她注重权势呗。这种人她上辈子见的多了。
“那汗阿玛把宫权给了谁？云嫔？”
既然从德妃手里拿回宫权总要交给后妃打理，西六宫份位最高的除了额娘就是宣妃。这段时间她也搞明白了，宣妃情况特殊皇上防备她还来不及，肯定不会把宫权给她。
除了宣妃，再之后就是云柔了。
话说出口她自己先嘲弄的笑了。自己真是糊涂了，云柔入宫才多久，皇上怎么可能把宫权给她？
她如今近乎专宠已经让不少人眼红，若是再得了宫权岂不更让人忌惮？那时候只怕佟贵妃都饶不了她吧。
佟贵妃没有宠爱，她在后宫靠的就是权力活着，云柔夺权，那就是动了她的蛋糕，她不认为佟贵妃会好性儿到放纵。
还有惠妃和荣妃，
到时候一贵妃、四妃都被她得罪个遍，云柔也没有好果子吃。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郭络罗贵人沉默了。若真是那样，情况对自己很不利。
她跟宜妃有争斗不假，可她心里同样清楚，宜妃好，她才能好，若宜妃失事，她能取而代之还则罢了，若不能下场肯定比宜妃要惨。
郭络罗贵人做梦都想要顶替宜妃，但她同样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抖着唇扯了扯嘴角，郭络罗贵人道：“福晋，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云宛赶紧附和：“贵人莫怪，我说着玩的。”
两个人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当真，很有默契的岔开话题。
而被她们无意中提起的云柔，此时有些茫然。
“嬷嬷，咱们永寿宫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吗？”
进了腊月门，柳嬷嬷就拿来很多事务让她处理，她粗略看了看都是永寿宫内部的事情。在柳嬷嬷的指导下，云柔倒也不至于抓瞎，只是这都二十三了，怎么还有？
见云柔苦着脸，一副小孩心性的样子，柳嬷嬷微笑，“娘娘莫怕，咱们永寿宫已经好几年没有主位娘娘，您这刚来不熟悉流程，所以才会觉得事情多。等明年一切上了正轨就好了。”
后宫事务都有定例可循，不熟悉当然会觉得事情多，像德妃她们掌管宫务多年，处理起自己宫殿的事情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她们的注意力一般都放在后宫事务、年夜宴上面。
当然，柳嬷嬷也没告诉云柔，皇上打算来年把宫务分给她的事情。
年关事情忙，做得好没奖做不好还会被训斥，完全是出力不讨好。皇上就是担心云柔没经验慌乱之中出现披露被人抓住把柄。
他也不舍得让云柔忙碌受苦，这才没让梁九功把宫权给她。不然以康熙对云柔的态度，宫权岂会抓在自己手里？
云柔丝毫不知道这些，听到明年能轻松，她打起精神，“好吧，嬷嬷咱们继续。”除非她不做这个一宫之主，不然这种事情日后就少不了。她除了迎难而上，也只有迎难而上了。
忙活了一上午，午膳后云柔便停了下来。
今儿是腊月二十三，晚上她们要一起去慈宁宫参加家宴。
这个规矩还是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皇上登基之后决定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没变过。
云柔特意打听过，晚上所有后妃、皇阿哥们都会到场，还有嫁到京城的个公主们，若有幸得了太后的懿旨也可以入宫参宴。
话是这么说，只是这么多年并没有几个公主有此殊荣。二十三入宫参加宫宴最多的是裕亲王，其次是恭亲王常宁一家子。两人虽然都是皇上的亲兄弟，待遇完全不同。
晚上人多事杂，肯定又是烧脑的时候，她不养足精神可不行。
美美的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云柔就自动醒来。
沐浴更衣，这次她选了件嫩黄色的夹袄穿上，夹袄领口与肩膀处又一圈狐狸毛，好看又保暖。
耳朵上是红宝石的坠子，手腕上的镯子也通体血红。她皮肤本就白皙，在镯子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收拾妥当确认妆容没有任何问题，云柔让人端了一碗粥过来，“柳嬷嬷，你们也先用点吧，免得饿肚子。”
云柔也是参加过宫宴的，御膳房厨艺不错，只是大清的菜色重油腻，从御膳房到宴会上，就算放在食盒里，也已经冷掉了。冷掉的菜色上面油乎乎一层，看的人倒足了胃口。
有数的几次宫宴，她从未吃饱过，都是略动动筷子。
那时候玛姆就会提前给她熬粥喝，在家喝个半饱，宴会上才不会饿。
云柔去赴宴柳嬷嬷肯定要跟着的，她还能坐下吃点东西，柳嬷嬷全程站着伺候，这时候不吃点东西垫肚子，她怕柳嬷嬷撑不住。
两人吃了一碗粥，走的时候云柔又包了些薄荷糖放进荷包。宫宴油腻，含一颗薄荷糖正好解解油腻。
仍旧是先去承乾宫集合，余光扫过端嫔身边，居然没看到僖贵人，安嫔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着：“僖贵人被禁足，这种场合没有皇上下令是不会出来的。”
虽说僖贵人如此完全是自找的，安嫔难免会产生兔死狐悲之感。皇上这人当真是爱的时候捧在手心，不爱了比谁都狠。云嫔颜色好，也不知能红到几时？
安嫔看得出来云嫔不是惹事的性子，只要不惹到她，她也很好说话。见她打量，心知是奇怪僖贵人为何不在，想着她刚入宫很多事情未必懂，这才开口解惑。
宣妃忽然凑了过来，“你也不要觉得皇上是因为你，听说皇上要建立什么火器营，在人选上与索额图产生了争执。僖贵人虽然不是索额图本家之人，也是姓赫舍里的。说白了，咱们女人哪个不是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皇上不敢拿索额图如何，就只能在僖贵人身上找晦气。”
宣妃满脸都是讽刺。就像她自己，皇上放不下蒙古的势力所以纳了她，又惧怕蒙古，纳了她就把人当成个摆设。他们从未问过自己的意思，从不在意她愿不愿意。
云柔小声惊呼，“不能吧？皇上可是盛世明君，他会怕索额图？”云柔相信皇上不动索额图是有顾忌，但说怕，她是不信的。又不是当初年幼刚刚掌握朝政，索额图也不是鳌拜。
她看得出来宣妃对皇上心里有怨，或许正是如此，皇上在宣妃眼里才会这般差劲儿。
宣妃轻哼，云柔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也肉嘟嘟的，她没忍住伸手拧了一把。果真跟她想象的一样柔光水滑。
很少有人知道，宣妃喜欢漂亮的东西，对待漂亮的事物她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和温柔。云柔长的好，一眉一眼都长在她审美上。加之两人又有共同的‘敌人’云宛，她对云柔自然亲近许多。
“你不要被皇上骗了，他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简单。”太皇太后是她们蒙古公认的聪明人，皇上可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导出来的，又怎会差？
云嫔对了她的胃口，她不希望云嫔将来落得跟她一样。
抬头看见脸色不见好转的大福晋，宣妃指着她说道：“你看大福晋。太子妃是自小就订好的，也是皇上花费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出身、气度、其背后的势力全部都考虑的清清楚楚。”
“大阿哥虽不是嫡出，也是皇长子，按理来说他的福晋地位应该很高，仅次于太子妃才对。你在看大福晋，尚书之女名头响亮吧。实际上呢，伊尔根觉罗氏族里一个佐领都没有。”
佐领代表什么？那是权势和利益。背后没人，尚书也只是个空壳子，与大阿哥无益。
“荣妃老实，马佳氏一族没什么能人，你在看三阿哥的嫡福晋。董鄂氏，还是董鄂氏一族族长的女儿。她的身份比之太子妃也不差，甚至还略高一筹。”
剩下的不用她多说，四阿哥养母是孝懿皇后，所以皇上给四阿哥娶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四福晋与大福晋差不多，看似光鲜，实际上不能给四阿哥提供一点助力。
德妃对四阿哥又不好，四福晋是所有皇子福晋里面最难熬的一个。
宣妃也曾想过，但凡皇上给四阿哥娶一个出身高贵的，德妃都未必敢如此放肆。
她跟太后有亲，别人或许不清楚，宣妃知道，皇上一开始给五阿哥选的嫡福晋正是眼前的云嫔。
云嫔出身如何？
玛法是兵部侍郎官居二品，阿玛却只是个五品的员外郎。这出身连太子身边的庶福晋都比不上。
等轮到七阿哥，嫡福晋的出身顿时高贵起来。
皇阿哥的婚姻都能用来制衡朝堂、何况后妃？
皇上或许有几分喜欢云嫔，但这真心定不能与朝堂相比较。
这回云柔是真的惊讶了，她没想到宣妃不言不语看的却比任何人都透彻，更没想到宣妃会把这些轻易的告诉她。
不管因为什么，她感受到了宣妃的善意。
“多谢娘娘，我记住了。”
宣妃深深地打量她，“但愿你是真的明白。”她说完这话就不再言语。慈宁宫人多嘴杂，众目睽睽她与云嫔交好对现在的云嫔来说未必是好事。
宣妃刚收回目光，宜妃带着云宛走了过来，“宣妃姐姐好兴致，大老远就看到你们有说有笑，让妹妹着实羡慕。”
“没什么，就是跟云嫔说说这些皇子福晋们的家世出身，你也知道除了五福晋，她跟谁都不熟。咱们好歹都在西六宫住着，既然她问到本宫身上，本宫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她解解惑。”
宣妃声音不冷不淡，她之前跟宜妃的关系还算和谐，自从五阿哥娶了云宛，两人之间的关系疾走直下，马上就降到冰点。
宜妃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她也是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担心二人结盟，这才凑了过来。就像宣妃说的，同住西六宫，若两人结盟，将会对她十分不利。如今宫权还没有着落，她不像郭络罗贵人那样乐观觉得皇上在等合适的时间。她最担心的就是皇上把宫权分给别人。
皇上不可能把宫权全部交给东六宫的宫妃，她们西六宫必定有人分一杯羹，那个人不是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宣妃和云嫔。
宣妃身世敏感，云嫔入宫时间短，两人分开，她还能争一争，若她们联手……
宜妃不知自己能否争夺的过来。
宣妃为什么对她冷淡，宜妃心知肚明。人是老五亲自选的，怪不得旁人。可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她还是想要争一争，她不求让宣妃帮自己，至少也要然她两不相帮。
“五福晋入宫也有些时日住着可还习惯？”云柔笑的温婉，把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演绎的淋漓尽致。
忍着上去画花脸的冲动，云宛福身，“多谢云嫔娘娘，五阿哥对本福晋很好，我过的很舒心。”她声音有些咬牙切齿，说到五阿哥的时候又免不了炫耀。
云柔满脸欣慰，“那就好，咱们好歹从小一起长大，员外郎夫人不能入宫来看你，等下次贵妇入宫，你若有什么要说的，本宫可以让侍郎府代为转达。”
宣妃差点笑出声，她轻抚手掌，“云嫔这个主意好，本宫就给您做个见证，免得你忘记了。”
要不说她喜欢云嫔呢，就这损人的功夫，她自愧不如。
“云嫔这话说的，五福晋好歹是本宫的儿媳妇，她若真有事儿自有本宫在，就不劳烦云嫔了。”宜妃的脸色有些冷，若是让云嫔帮着传话，她成什么了？
她心里清楚云嫔说这话意在羞辱云宛，并不会真的帮忙。就算是这样，她心里依旧不舒服。
逞口舌自己与云嫔不相上下，她能压倒云嫔的只有地位。
不，还有今晚的座次。
按照惯例，皇上肯定是跟太后一桌的，之后佟贵妃带着她们五哥妃子一桌，嫔位一桌。当然有时候皇上也会召佟贵妃和宣妃同桌而食。两人一个代表皇上外家佟家，一个代表蒙古。
但绝对不会宣召云嫔。
她当年入宫的时候掌管宫务的还是孝懿皇后，那时候孝懿皇后还只是贵妃。自己看到她们坐在一起用膳心里的酸涩，这么多年过去还记得。
她很期待等会儿云嫔的表现。最好云嫔吃醋跟皇上闹别扭。
皇上在宠着云嫔，她也不相信会跟祖宗家法背道而驰。
宜妃想的很好，她却没想到康熙又一次破例了。他不但点了佟贵妃、宣妃坐在一起，还点了云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