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请安
“太后娘娘,云嫔来了。”
太后上了岁数起的有些晚，云柔到的时候她正在梳洗。得知云柔来了，太后抚摸鬓角的手一顿，随后就笑了,“是个聪明的,你会去回话,说哀家刚起，让人带去西暖阁。告诉她们敬着点,这位可与旁人不同。”
等人都出去她这才叹息，“皇额娘，您又错了。”
皇家出情种先皇如此、往上数同样如此。未免当今跟祖辈一样,太皇太后自幼便教导他，看着后宫和谐皇上雨露均沾，偶有多宠爱些的,也无伤大雅。她们以为自己成功了,却不想人到中年，皇上遇到了‘真爱’。
昨晚的红烛早就传遍了，慈宁宫自然也得了消息。当年宜妃受宠吧,还有德妃,皇上几次破例给她升份位，结果呢,二人都没有这待遇。德妃还可以说是宫女升上来的,当日情况特殊。宜妃呢？
还有那个戴佳氏。
戴佳氏是个蠢的，以至于生的七阿哥被害成这样，自己也遭了皇上厌弃。
他塔喇氏？
就今天的事儿来说至少比戴佳氏聪明。
“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并未让她等多久,一盏茶还未喝完，人就来了。
放下茶盏,云柔规矩的请安。
“起来吧，”太后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就有人上前扶起云柔。紧接着有人拿了垫子过来铺在地上，云柔规矩的跪在点子上，结果嬷嬷递来的茶水，“太后请喝茶。”
太后也不难为她，喝了口茶，就让人起来，并给了赏赐。
她给的赏赐也算丰厚，比一般嫔位应得的多些，却又不会超越规制，恰恰好就在嫔与妃之间。
赐了座，太后仔细打量云嫔。她面上表情不变，心里连连点头。是个聪明的。
云柔的打扮对一般拿不定主意的人来说刚刚好，既不会坏了规矩让人抓住错处，也不会太平庸遮掩了自身的风华。
见到人，太后忽然有些理解皇上了。
这样的美人换做她是男子，也没有不爱的。
两人并不熟悉，太后只按照正常规矩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人走了。等人走出慈宁宫，她再次叹息，“老五这孩子没福啊。”
越是交流越能看出这姑娘的不俗，她阿玛虽然不太行，娘家哥哥们眼看着都要起来了。实际上这样的家世对老五来说刚刚好。
因着她的关系，老五福晋注定不能太出色，只能是个面上光的。
他塔喇氏的玛法身有爵位还是二品大员，家中又没有佐领支持，这样的人拿得出手却不会遭到太子忌惮。她本人长相好、人品看着也没问题，最主要的是人聪慧，有想法。
这才是当家夫人尤其是皇子福晋应有的样子。
哪里像那个云宛。
想到云宛，她就忍不住气闷。这丫头到底给老五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老五非她不可。
云宛出身不好她可以忍受，性子不好却不行，尤其做事情不顾后果。就冲着她选秀时候做的事情，她就为老五担忧不已。
做事情不顾后果，将来老五的府邸怎么能放心交给她？老五出门办差都不能安心。
这样想着她对云宛的不满又增加了一分。
太后的心思云柔并不清楚，从慈宁宫出来，她转道就去了佟贵妃的承乾宫。承乾宫属东六宫，与这边颇有些距离，好在时间尚早，云柔并不着急。
她不急，有人却按耐不住，郭络罗贵人阴阳怪气，“咱们这位云嫔娘娘好大的架子。”
妃嫔侍寝后第二日要来请安，这是规矩。今日后宫诸人起了个大早就为了一睹云嫔的风采，哪知云嫔没等来，等来的是乾清宫的太监。
皇上有旨让云嫔好好休息，明日再来请安。
等了一大早，就给她们等来这个，众妃嫔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特别是像郭络罗贵人这样脾气不好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云嫔不来，她们也不能立刻走，干脆就在佟贵妃的承乾宫说起了话。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上两句就能扯到云嫔身上。
皇上免去请安的事儿，宠妃们都经历过，虽然酸也不至于如何。她们说的最多的还是昨晚的红烛。除去元后，剩下两位被特赐红烛的最后可都坐上了凤位，皇上忽然赐云嫔红烛，莫非也有这意思？
能进的承乾宫不是四妃六嫔一宫主位，就是孕育了皇嗣的庶妃贵人，除了王氏、卫氏，剩下的出身不比云嫔差多少。特别是郭络罗贵人。
郭络罗贵人演戏是真，心里泛酸也是真。
郭络罗家可是大族，这次与他塔喇家一样去了蒙古前线，结果他塔喇家从上到下晋封的晋封、升职的升职，没有一个落下的。反观郭络罗氏，阿玛那么大年纪还被皇上训斥看管不利，险些让五阿哥出了意外。她亲哥哥差点留在战场回不来，皇上也只是让人随便赏赐了点药材，之后就不闻不问。
两相对比，她心里能舒坦才奇怪。
大家这会儿心里正吃味，到没人训斥郭络罗氏以下犯上。
“娘娘，云嫔娘娘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郭络罗贵人刚说完云嫔，当事人就来了。郭络罗贵人脸上有些许不自在，佟贵妃却没顾忌这些，她坐直身体，“快请。”
她又不是皇后，云嫔不来对她到没多大损失。明明皇上圣旨在前，云嫔还是来了，说明她心里还是尊重自己的，佟贵妃更不会为难她。
选秀的时候，后宫诸妃都召见过云柔，知道她长的极美。那时候云柔身材藏在旗装之下，众人想的也不过如此。
今日德妃、宜妃都是如此装扮，她们二人身为四妃，朝服自然不是云柔能比的，可说也奇怪，三人同处一殿，妃位的朝服又比嫔华贵，三人容貌皆不俗，可她们就是能被云柔吸引目光。
说四妃，实际上宫中妃位有五人，宣妃博尔济吉特氏未正是册封，没人真敢把她当庶妃对待。以左为尊，惠妃、德妃、宣妃坐在一排，另一排打头的是宜妃，她的下首坐着荣妃。
云柔走入偏殿，就站在二人不远处。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云柔说着就给佟贵妃行礼，不等她跪下就被佟贵妃身边的嬷嬷搀扶起来。
“云嫔无须多礼，坐吧。”
云柔道谢，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在荣妃下首空着一个座位，脚步一顿，她就往那边走去。
屁股稍稍挨着绣墩坐下，她对着坐在她另一侧的妃嫔笑笑。
有金册金印的嫔加上她只有五人，进门的瞬间她就不着痕迹的把人打量一遍，在场并未有谁请假没来。
所以，她很确定这个座位是给她留的？
实际上她本没想过要坐这里，在场的嫔都是宫里老人，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应该坐在僖嫔或者端嫔下面，章佳氏、戴佳氏上首的位子。
如今在所有人都到齐的情况下，偏偏在荣妃后面空出一个位子，她猜这应该是安嫔自己的意思。
安嫔是六嫔之首，按照规定她肯定是坐在荣妃下首的。
让人腾地方多少有些得罪人，她不认为会是佟贵妃的意思。所以只能是安嫔自己。
云柔清楚，自己入宫会碍一些人的眼，这些人巴不得她出丑。若没有安嫔让位子，不管她坐哪，肯定有人挑出来找茬。安嫔主动往后一位，避免了她不少麻烦。
“好了，如今云嫔也来了，咱们就开始吧，也省的有人等的不耐烦。”
佟贵妃开口，屁股还没坐热的云柔站了起来。
“这是惠妃，”佟贵妃手指着一人，她便上前给那人行礼。
惠妃入宫早，她年纪跟康熙差不多，不过她保养的不错，看着也就三十来岁。
惠妃很和善，云柔给她行礼，同样没等她拜下去。惠妃亲自把人扶起来，并让人送上礼物。
礼物中规中矩，就像惠妃给人的感觉，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这位你应该认识了，宜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云柔总觉得佟贵妃这话有些意味深长，仔细看又仿佛是她的错觉。
“见过宜妃娘娘。”
不管她跟宜妃私底下如何，当着众人的面她对宜妃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来错。
宜妃并没有如惠妃一样把人搀扶起来，但也没为难她。她抿了口茶，才慢悠悠说道：“起吧。”
收了宜妃的礼物接下来便是德妃了。
德妃更绝，云柔走过去就被她拉住了手，“选秀那会儿本宫就喜欢你，没想到如今我们做了姐妹，你也别称呼本宫娘娘，本宫年长你几岁，叫姐姐便是。本宫早就说过，你若有事儿尽管来永和宫。”
她口口声声两人是姐妹，自称的仍旧是本宫，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一目了然。云柔若真应了她的话喊姐姐那才是掉进陷阱里。
“臣妾多谢德妃娘娘。”不管德妃说什么，云柔都耐心听着，只是她称呼并未改变。
柳嬷嬷曾跟她说过，宫里没有永远的姐妹，常有的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东风压倒西风，云柔深以为然。
她今日刚入宫若喊了德妃姐姐，岂不是站在德妃一边？
先不论她跟德妃的恩怨，据她所知，德妃之前是孝懿皇后身边的宫女，后来爬了龙床，这才有今日。
孝懿皇后虽说不在了，佟贵妃还活着呢。
她跟德妃亲近不就是间接得罪了佟贵妃？再说她住西六宫，西六宫掌事的是宜妃，再不济还有个宣妃。她不去亲近西六宫的管事，反而跑到东六宫德妃处献殷勤。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德妃见她不上当，心里有些惋惜，不过她面上仍旧一脸和善。
紧接着便是荣妃和宣妃，她与这二人无交集无仇怨，两人对她神色淡淡，尤其宣妃让人给了赏赐一句话也未说。
宣妃向来如此，冷冷清清，云柔并不意外。
见完了比她高一级的五妃，剩下的嫔位便不需要她跪拜。大家都是同级，只需要半福身见礼变好。
安嫔、敬嫔、端嫔、僖嫔，然后便是享受嫔位待遇未正是册封的庶妃章佳氏与成贵人戴佳氏。前面的四嫔需要行平级礼，到了章佳氏与戴佳氏这，就是她们给云柔行礼。
这就是册封和为册封的区别。只要没正式册封，她们就不是正经嫔位，需要行礼。
“一宫主位你都见完了，还有几个人本宫也要与你说说。”佟贵妃一指站在宜妃身后的郭络罗贵人，“这位是贵人郭络罗氏，宜妃娘娘的亲姐姐，也是四公主的生母。”
皇上儿女不少，早夭的也多，四公主行六，她前头夭折了的几个公主都未有排行，宫里人都称呼她四公主。
除了四公主郭络罗贵人还生过一个皇阿哥，皇阿哥还不满一岁便夭折，也没入排行。
能劳烦佟贵妃介绍的贵人有三个，享受嫔位待遇的成贵人戴佳氏、贵人郭络罗氏，还有一个便是那拉氏。
她是监生常素保之女，包衣旗，也是六公主的生母。
除了这几人，云柔还记住几个庶妃，之前的章佳氏，她膝下有十三阿哥和两位公主；八阿哥的生母卫氏、十二阿哥的生母万琉哈氏、十五阿哥的生母王氏、三公主的生母兆佳氏、八公主的生母袁氏以及连生了两个女儿皆早夭的张氏。
如此，承乾宫众人她认了个齐全。
礼毕，张氏忽然开口：“之前大家都说卫妹妹是第一美人，如今云嫔娘娘入宫，这第一美人的称号怕是要易主了。”
这是在暗示她以色侍人？
云柔勾唇微笑，“张庶妃，牡丹和芍药你觉得哪个更美？”
张氏不知道云柔什么意思，云柔问话她也不能不答，“自然是牡丹。”牡丹大气华贵，哪里是芍药能比的。
云柔双手一摊，“你看你喜欢牡丹所以觉得牡丹甚美，本宫偏爱芍药，在本宫眼里它就是最美的。美与不美只能说各花入各眼，张庶妃觉得呢？”
宜妃轻笑，她声音干脆如银铃，“瞧瞧咱们云嫔娘娘这张嘴，半点亏都吃不得。张庶妃也没有恶意，谁不爱好颜色，本宫也觉得云嫔甚美。”
云柔起身对着宜妃施了一礼，“臣妾多谢宜妃娘娘谬赞，为入宫前臣妾就多次听说宜妃娘娘的美名，臣妾自认跟娘娘相比还差的甚远。”
她这话说的宣妃忽然笑起来。张氏是她宫里的人，没有她的允许忽然开口让宣妃有些不悦。
她为何在这宫里如同隐形人一般？为的还不是大清与蒙古。张庶妃擅自开口，一开口就是含沙射影，别人肯定会以为是她挑唆的。
本来，云柔以花拟人，她再顺着话茬接过去，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宜妃倒好，在这个档口去找云嫔的麻烦。
不过，这云嫔也挺有意思。她这是在暗讽宜妃艳名远播？
宜妃长相艳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加上她性子爽朗又给这明艳的脸增色不少。宜妃一边以颜色好得意，一边又最讨厌别人说她姿容艳丽。云嫔这话可算是踩到她尾巴上了。
带笑的双目来回打量二人，她发现两人长相都是偏艳色的，不过宜妃艳中带着点妩媚，给人的感觉略有些妖娆。云嫔艳中带着一点凌然不可侵犯，乍一看虽让人心生欢喜，却不敢过分亵渎。
蒙古人大都性子爽快，宣妃也不例外。若让她在二人之中选一个相交，她以前肯定会选宜妃，如今她却觉得云嫔更有趣。
宣妃兀自思索并不接话，一瞬间场上又发生变化。郭络罗贵人开口：“卑妾瞧着云嫔娘娘肤色甚好，不知用的什么方子，大家都是姐妹，娘娘不若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她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皮肤。
明明是与宜妃同样的年纪，她看着竟像是年长宜妃好几岁，再看看皮肤光滑如剥皮鸡蛋般的云柔，心中不免生了妒忌。
云柔歪着头脸上带着点疑惑，她不确定的说道：“本宫在家很少用什么方子，硬要说大概是长的年轻？”
郭络罗贵人这话说有意思得很，谁家有了好方子不是藏着掖着，郭络罗贵人凭什么要她献出来？
不管是什么方子都是容易让人动手脚的，万一有人用了她的方子出事，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暗自思忖，看来郭络罗家是打算跟她杠到底了，姐妹俩轮流上场。
云柔展颜一笑，“不过本宫倒是对郭络罗贵人羡慕的紧，郭络罗贵人给皇上生育了一双儿女，宜妃娘娘也是接连怀了三个皇阿哥。不知用的什么方子，不若郭络罗贵人做个表率，也拿出来让大家瞧瞧。”
云柔话音刚落，就感受到对面张氏火热的目光。想想也是，宫里的女人，比起容貌，当然是孩子最重要。除了皇上不愿意让生的，其他人谁不眼热？
郭络罗贵人脸黑，她扯着僵硬的嘴角，“云嫔娘娘说笑了，卑妾哪有什么方子。”生子方子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做什么给别人又不是有毛病。
云柔似笑非笑，“是吗？”
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她才不管对方是真有假有，敢找她的茬，她就让对方不痛快。